原還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岑櫻果然氣得掉了淚:“你怎麽這樣啊。你們一家都欺負我,你還不許人生氣。”


    “真是沒一個好人……”她抽抽噎噎地說著,哭得紅腫的眼簌簌掉下淚來。


    嬴衍任她發泄,肩上驟然一疼,是她仰頭咬上了他的肩,隔衣留下兩排深深的齒痕。


    女孩子用上了十分的力,泄憤似的,他亦一語不發地任她咬著,右手輕拍著她的背。


    良久,她才鬆開。濕潤長睫猶綴著淚珠,怯怯地看他。


    他想也未想,按著她的背便對著那張嬌豔的唇吻了上去。岑櫻下意識往後躲著,卻無處可躲,被迫和他糾纏著,雙手抗拒地推攘著。


    舌尖被他吮咬得發麻,她的掙紮終於式微,受完了這一吻。


    他意猶未盡,又意亂|情迷,沿著她下巴漸漸往下啃噬,羅衫亦在掌下皺如木棉。


    有滾燙的淚水順著她臉頰打在他頰上,他放開她,輕聲地問:“怎麽了?”


    “我想回家……我不喜歡這裏……”岑櫻啜泣著,鼻翼委屈得發酸。


    明明什麽錯沒有,卻要麵對那麽多人的惡意。


    明明對方有錯,但因為是公主,是皇後,是太上皇,是位尊者,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欺負她。


    哪怕長樂公主向她道了歉,也不過是迫於來自他的、更高的權勢,而非真誠實意。


    這座宮城,簡直冰冷惡毒得令人惡心。


    於是她揪著他衣襟小聲地哭出來:“你為什麽要是太子……你為什麽要生在這裏……你放我離開好不好,我想回家了……”


    “你知不知道阿黃今天因為你妹妹差點死了,如果、如果阿黃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為了我,你必須在。”他不假思索地拒絕,燭光下眸子沉如暗夜,“不會再讓你受欺負的,相信我。”


    這話若是從前說,也許他會大發慈悲地放她走掉。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離不開懷裏的這個少女。


    是她不斷地撩撥他引誘他,讓他嚐到了人間情愛的滋味,那是六月熟透了的奈果,甘甜如蜜。又似五月的青梅,酸甜可口。


    而他正貪戀這一點點的甜,貪戀這一點點的暖,不願放手。


    何況,她從前就背棄過他一次,他是看在她對他的愛意澄澈真摯的份上才沒有追究。如今她豈能想著再背棄他第二次?


    “讓櫻櫻做皇後好不好?”他抱著她,看她淚光盈盈的眼睛,語聲暗藏引誘,“做了皇後,就沒人能欺負櫻櫻了。”


    這並非今日才有的念頭,他已派了宮人給她量體裁衣,備下皇後的全套禮服。


    派女傅來傳授她行政知識與宮規禮儀,也是想她能成長起來與自己並肩。


    也許她的性子並不適合做皇後,但他可以一點點教。一個心裏眼裏隻有他、對他的感情不摻半絲雜質的妻子,一個完完全全隻屬於他的皇後,總好過那些被各股勢力推出來的麵目模糊的女人。


    “我不適合的……”岑櫻卻搖頭拒絕,“我隻是個鄉下姑娘……”


    “合不合適隻有試了才知曉。”他卻十分堅決,話音微頓,“過幾日,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說的地方,是魏室太|祖與太|祖皇後的陵墓,敬陵。


    作者有話說:


    白鴿:那是背棄嗎?明明是拋棄。


    悶罐兒:……


    第48章


    敬陵地處邙山中段,與皇城相距甚遠。這日,岑櫻天還沒亮便迷迷糊糊地被丈夫抱進馬車中,下車時天闕已然大亮。


    沿途都是功臣陪葬墓,卻無一處後妃墓葬,岑櫻按捺不住好奇多問了句,卻被告知那位王朝創始人一生也隻有一位妻子,自是沒有後妃墓。


    暮春三月,小雨霏霏。車馬行至司馬門便須下馬步行。嬴衍親執雨傘將岑櫻自車中接下,攜她手朝供奉靈位的享殿走。


    道旁都是鬱鬱古樹,高可參天,連綿的春雨似漏不到樹下。


    神道左右兩側亦有石像。右側是記述太|祖赫赫生平的駿馬,左側卻是一片碑林, 第一尊記述著太|祖皇後的生平事跡:出身江左名門陳郡謝氏,太|祖南征時為太|祖所得。


    至於剩下的那些石碑,則是謝皇後生前所修訂的典籍之摘錄——前朝因多年戰亂,典籍多已殘損不堪,謝氏考證百家,一字一字地修訂出來,勒石集冊,如今也還在太學中為天下學子指引迷津。


    斯人已逝,唯餘金石,記述前人的偉績豐功。岑櫻不由看得入了迷,眼簾也沾上濛濛的春霧。


    夫君的聲音則響在耳後,隔了綿綿的春雨,一如亙古洪荒中傳來:“太|祖皇後乃二嫁之身,性子清冷,不理庶務,又屬敵對,曾刺殺過太|祖,所有人都認為她不是合適的皇後人選,可太|祖還是執意立了她……”


    “櫻櫻。”他將她輕轉過來,黑沉如墨的眼一錯不錯地看著她略顯迷蒙的眉眼,“皇後是天子之妻,而你是朕的妻,皇後之位,不論合不合適,隻論你願不願意。”


    “你從前說不許我有別的女人,那時候我應你,隻是不想看見你哭。現在,我想我可以給你這個承諾了。”


    “我希望,往後餘生,我和你也能像太|祖和太|祖皇後一樣,生同衾,死同穴,執手一生,白首不疑,而你,願意做我的皇後嗎?”


    他一手執傘,一手攬著她腰,在先祖的陵墓之前,一字一句都說得真摯。


    傾斜的雨傘令雨絲斜斜飄進,打濕了他背上繡著的龍紋。


    岑櫻麵頰微燙。


    願意嗎?


    如果他不是皇帝,她當然願意做他的妻子。


    可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她和這裏一切的人和物是格格不入的,她變得越來越不快樂,再抑製本心、委曲求全地待下去,她可能會鬱悶得死掉!


    所以,還需要猶豫麽?


    但在他那樣澄澈真摯的目光下,她說不出拒絕的話,隻能怔怔地點頭,露出一個溫順的笑:“好。”


    嬴衍心頭微鬆,執傘將她擁入懷裏,“再過些日子,七月,不,六月,我們就成婚。”


    “我會讓你成為大魏最尊貴的女人,從此以後,沒有人再敢欺負你。”


    天子大婚最遲也要準備三月,這已是他的誠意。岑櫻回抱住他,乖順頷首:“櫻櫻都聽夫君的。”


    眼簾闔下,掩住了眸中的黯然。


    她要的又豈是尊貴與不被欺負。


    她隻是不喜歡這裏,即使她喜歡他,也無法想象自己餘生都將在這爾虞我詐、處處是惡意與偏見的皇城中度過。


    不過,她很感激他的心意,就算有一天他不愛她了,她也會永遠記得這一刻的他的。


    ——


    祭拜過太|祖之後,回程經過功臣墓,嬴衍又指了距離享殿最近的兩座陵墓介紹與她:


    “右邊是伯玉的五世祖,左邊是你養父的高祖父與高祖母,你去磕個頭吧。”


    “我養父的高祖父?”


    他點頭:“是我朝的第一代吳王,其妻崔氏為尚書令,以女子之身秉國權衡。”


    古樹森森,石像墳陵都在春雨中若隱若現。


    阿爹竟出身如此名門。


    岑櫻驚訝之餘,又想問一問自己的生父,但想起姮姮曾說過生父是亂黨、是皇家的忌諱,終又按捺住了。


    她對生父生母毫無印象,感情終究淡薄一些,又想,阿爹以後會和她說的。


    回到紫微城天已擦黑,春雨仍落個沒完,叮叮咚咚地響在宮簷的風鈴上,極盡清泠纏綿的音色。


    洗漱後,兩人相對側臥著躺在床榻上,四目相對,又是良久的沉寂。


    岑櫻預感有事情會發生,扭捏地道:“你怎麽不說再試一次了?”


    嬴衍瞥她一眼,把人轉過去自身後擁住她;“說了你也不會同意。”


    “睡吧。”


    他近來很喜歡抱著她睡,盡管於自己無疑是種折磨,也硌得岑櫻不舒服,但抱著她時他會覺得安心。


    他已有了妻,便是有了家。自不會像那無數個心無定處、連夢裏都在提防別人算計和算計別人的長夜,覺得置身天地之間也不過是個過客,沒一處能讓他心安。


    岑櫻卻執意側身轉回來,臉上燙如燃火:“你、你又不說怎麽知道我不會同意……”


    嬴衍詫異看她,她已輕貼上來,唇上被抹溫軟覆蓋,又很快移開。


    小娘子的眼睫在昏暗的燭光裏緊張地撲閃著,有些害羞地說:“我、我願意的……”


    嬴衍疑惑道:“你真的願意?”


    她淺淺頷首,麋鹿一樣乖巧:“我,我想成為你真正的妻子,你不願意麽?”


    真正的妻子。


    他看著她,心髒處如被熱意漲滿,仿佛又通過這雙水光盈盈的眸子,看到那簡陋農舍中身著紅裝、與他結發的少女。


    他指腹緩緩撫挲著她濕潤的唇瓣,許久才道:“櫻櫻從來都是我的妻子,從來都是。”


    ……


    盡管漫長的親吻令她已做好準備,可真到了那時候,岑櫻還是疼得掉了眼淚。


    到了最後,她連抽泣聲都是顫抖的。似一枝新鮮帶露的芙蕖,花枝微晃間露水便簌簌而落。


    好在嬴衍也算看完了那本《素女經》,學了些法子,才讓她在疼痛之後也嚐到些歡愉,漸漸地不那麽痛苦。


    點點落紅,滴落在榻上鋪著的那塊她親手繡的帕子上,將山櫻粉蕊都染作朱紅。


    帳外紅燭朦朧,帷紗上搖晃的光影漸漸平息。嬴衍意猶未盡地吻著她雪白的後頸:“為什麽突然願意了?”


    岑櫻筋骨疏慵,芙頰暈紅似火。


    她如桃花細弱,趴在榻上,軟軟地呢喃:“櫻櫻喜歡夫君,和夫君親近,櫻櫻心裏很歡喜……”


    他心裏亦是歡喜的,喃喃重複了一遍:“是,櫻櫻要喜歡夫君,以後年年歲歲,都要和夫君在一起。”


    憐她是初次,嬴衍沒舍得折騰她太久,將虛弱得似已睡過去的女孩子抱去了淨室清洗。


    “悶罐兒。”


    她卻喚了他一聲,滿是紅痕的玉白手臂攀著他肩,“我想阿爹了,明天,你放我去見他嘛……”


    嬴衍為她擦拭的手微滯,道:“過幾日好麽?這幾日我庶務纏身,怕是沒法陪你。”


    他近來都很忙,一是春試即將舉行,二則,北方的柔然向朝廷遞交了締約盟書,將於五月派遣使者入京。有許多細節尚要與朝臣商議。


    “我自己去就可以的,再說還有青芝姐姐陪著我呢。”岑櫻揚臉笑道,親昵地以鼻尖觸碰他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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