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還得讓秦莒心疼秦蠍而不自知。


    秦蠍擁有的太少,秦擇想給這孩子多一些的關懷,除了父子,還有兄弟。


    而秦莒這個年紀,性子基本成型了,如果要改變,要上進,秦莒必須有一個很大的事件來刺激他。


    還有什麽比發現他以為的“慈父”,其實心狠手辣更讓他忐忑。


    跟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他是人上人,他的弟弟卻悲慘萬分。


    如果秦莒冷酷無情,秦蠍的過往自然不會讓他憐憫同情。但現實就是,秦莒傻白蠢,但心底還有一抹柔軟。


    換句話來說,秦莒收拾收拾還能教。不是無可救藥。


    夏日炎炎,蟬鳴聲聲。


    秦蠍失明後,仍然住在秦擇的院子裏,不過現在他自己有單獨的房間。


    第一次失去光明,秦蠍並沒有像其他失明者那樣驚慌失措,或者自暴自棄。


    大概是他無條件信任宗主說的:很快就會好。


    秦蠍失明後,有專人來照顧他,他看不見,所以沒發現侍女遵循秦擇的意思,給他換了衣服款式。


    顏色多以天青色,月白色,嫩綠色,玉白色為主。衣服料子很柔軟,很透氣清涼。


    秦蠍第一次穿上的時候都驚了,若非侍女幾番勸說,他恐怕要穿回自己的衣裳。


    秦莒也不知道自己什麽心情,今日痛苦的練功完成後,他不知不覺尋了來。


    大樹下,秦蠍坐在石凳上,他麵前是池塘,不時有魚兒躍起,聽得一點撲通水聲。


    少年頭發半束,一身極簡的青色長衫,以軟布覆眼,不知道坐了多久,周邊也沒個伺候的下人。


    看著孤零零的又可憐。


    秦莒抿了抿唇,向前走去,秦蠍耳朵一動:“誰?”


    秦莒別扭應聲:“是我。”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改了自稱。


    秦蠍起身,抱拳:“見過少宗主。”


    秦莒靠近了,瞥了眼石桌上的杯子,裏麵的水已經見底。而再看整個石桌,竟然隻有這麽一個空杯子。


    秦莒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生起一股無名火,這也太慢待了。


    他壓著火,硬邦邦道:“坐吧。”


    秦蠍:“少宗主先請。”


    兩人先後落座,秦莒沒開口,秦蠍也不說話。


    半刻鍾過去了。也沒個侍女過來上茶水點心。


    秦莒差點沒氣笑了,問秦蠍:“你過得如何?”


    少年頷首:“宗主待屬下極好。”


    布條蒙著他的眼,秦莒看不到秦蠍眼中的神情,但是他清晰看見秦蠍說話的時候,嘴角翹了一點淺淺的弧度,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


    秦莒又掃了一眼那個空杯子,連茶水點心都沒有的好?


    這特麽算哪門子好。


    秦莒收回目光:“你一天做些什麽?”


    秦蠍:“回少宗主的話,屬下的身邊人會為屬下念詩文,講棋藝。”


    秦莒扯了扯嘴角:“是嗎?”


    秦蠍:“嗯。”


    秦莒不說話了,秦蠍也安靜下來。


    涼風拂來,吹起少年的碎發,他或許是有點癢癢了,有些笨拙地把碎發捋到耳後。


    這個時候,他終於想起來什麽一樣,起身:“少宗主恕罪,屬下多有怠慢。”


    他朝屋內走去,不一會兒從屋內端著茶水點心出來。


    雖然秦蠍裝的很鎮定,但失明終究給他了影響,行走動作間,都很是拘謹。


    他試探著把茶點放在石桌上,因為錯估了高度,所以茶壺放下時,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耳朵一下子紅了起來。抿著唇,給秦莒倒茶:“一點兒粗茶,還望少宗主別嫌棄。”


    秦莒看著泛黃的茶湯,茶葉破碎枯黃,他接過來呷了一口,好懸才忍著沒吐了。


    秦莒這輩子從來沒喝過這樣次的茶水,還是涼的。


    他看向點心,撚了一塊,小小嚐一口:又粗糙又膩。


    秦莒意味不明道:“你怎麽不吃。”


    秦蠍試探著摸到點心邊緣,拿了一塊嚐。


    秦莒明知故問:“味道怎麽樣?”


    秦蠍點點頭:“好吃。”


    “宗主給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秦莒眼睜睜看著秦蠍把那塊他認為難吃的點心吃完了,末了還道:“很甜。”


    秦莒心裏堵的慌,把冷掉的茶水推過去:“喝吧。”


    秦蠍:“多謝少宗主。”


    秦莒把那塊點心扔進了池塘喂魚:“沒人照顧你嗎?”


    “自然是有的。”秦蠍有些不好意思:“宗主特意安排了人照顧屬下洗漱,屬下本就是伺候人的,哪還要人照顧,實在是受寵若驚。”


    秦莒差點都要以為他說反話了,“這會兒怎麽不見人。”


    秦蠍溫聲道:“她們還有自己的活。”


    秦莒掃了一眼茶壺:“這茶水點心都是早上送來的吧。”


    秦蠍:“嗯。”


    秦莒抬頭望了望天,冷嗤:“你的午飯呢?”


    秦蠍不明白他問這些幹什麽,但還是老實道:“大概還有一刻鍾吧。”


    秦莒:“喔。”


    他拿起桌上的糕點,掰碎灑進池塘裏:“你餓不餓?”


    秦蠍輕輕搖了搖頭。


    秦莒卻道:“你我同樣大的年紀,我每天除了三餐,下午晚上都要加餐,你一天吃這麽點兒卻不餓,你哄誰呢?”


    “莫不是你的苦肉計,想騙的我爹憐惜。”


    少年明顯顫了一下,手搭在膝蓋上,指尖用力到泛白,過了一會兒才幹巴巴解釋:“沒有。”


    秦莒心裏不痛快,但他不知道這種不痛快源於誰。所以一腔火發向了秦蠍。


    “我好心來看你,你卻故意拿涼茶招待我,我爹還沒認你呢,派頭倒是擺上了。”


    秦莒冷笑:“髒了我的眼。”


    秦蠍隻聽到腳步聲遠去,很快周圍又恢複了安靜,隻有樹葉被風吹動時的沙沙聲。


    他坐在石凳上,還保持著秦莒離開時的姿勢,嘴巴微張,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麽解釋的樣子。


    秦蠍摸索到杯子,又喝了一口,發現茶水是有點涼了,他動用內力催熱,同一時間眼睛火辣辣疼。


    “啪嗒——”茶盞掉落,摔了粉碎。


    他忍不住悶哼一聲,躬身虛捧著眼,白色的布條很快染了紅暈。


    另一邊,秦莒離開後心跳的飛快,眼裏翻湧著怒潮,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力沒注意前麵,跟人撞了個結實。


    秦莒大罵:“哪個龜孫子不長眼。”


    小廝叫苦不迭,趕緊把秦莒扶起來,連連道歉。


    秦莒站好後,發現地上摔了饅頭鹹菜。


    他靈光一閃,喝問:“你是不是去給秦蠍送午飯。”


    小廝呐呐,隨後才點了下頭。


    秦莒忍了半天的火都爆發了,指著地上的饅頭:“你就給他送這個。”


    小廝嚇的跪倒在地:“少宗主恕罪,上麵是這麽吩咐的,小的也是聽命行事啊。”


    秦莒後退半步,扶著額:“誰吩咐你這麽做的?”


    小廝忙道:“是管事,是何管事。”


    秦莒怒氣衝衝找了過去,然後何管事也推卸責任,最後秦莒找到了秦擇。


    秦擇正在處理宗內事務,秦莒大剌喇衝了進去,“爹。”


    秦擇抬頭,守門的護衛跟著進來,為難道:“宗主,小的攔不住少宗主。”


    秦擇擺擺手:“下去吧。”


    房門重新關上,秦莒忍不住質問:“爹,咱們火聖宗財大勢大,你幹嘛苛待秦蠍。”


    秦擇臉一沉:“他跟你告狀訴苦了?”


    秦莒一噎,“沒有。”


    秦擇冷笑:“沒有你跑來質問本座。”


    秦莒煩躁道:“我正好撞見了,那些下人不但故意拖延,午飯還隻給秦蠍送饅頭鹹菜。”


    秦擇:“喔。”


    秦擇太過平淡的反應讓秦莒傻眼了。


    秦莒:“爹你不覺得這很過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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