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很清醒,我前所未有地清醒。”


    梅莉莎的鏡片泛著光:“我深深地認識到了自己的弱小和無知,從前得過且過、毫無章法的學習方式效率低下,並且讓我走了許多彎路,以至於現在才跨入恐慌級的門檻,實在是太失敗了。”


    約瑟夫張了張嘴,有點懷疑自己那個任性但可愛的孩子是不是被掉包了。


    他還沒開口質問,梅莉莎就先抬頭,道:“我說的就是您,您的教學方式太野蠻了,完全按照您自己的經驗全盤灌輸,根本沒有方法可言。”


    “我……”


    “不過您也不用太擔心,這裏的書我已經全部看完了,也都學會了,已經差不多找出了最適合我的道路,現在重新開始,也還不晚。”


    “等等……全部?”


    “全部。”


    約瑟夫臉色忽然一變,感覺梅莉莎的狀態不對勁,看著這裏眾多的書籍:“你看了幾天?!”


    “唔,借書花了三天,看了……一天。”


    約瑟夫上前伸手摘下了梅莉莎的眼鏡,看見了她那憔悴且布滿血絲的眼睛還有眼下的青黑。


    梅莉莎不滿地道:“爸爸?你幹嘛……”


    她剛站起一半身體,就感覺一陣眩暈伴隨全身的酸痛襲來,吃驚地“欸”了一聲,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約瑟夫扶住梅莉莎的身體,餘光瞥見了那桌子上那本《門之匙:起源》。


    ……


    阿克曼又一次坐在了真理會的辦公室當中。


    寬大的辦公室裝飾簡單但並不普通,牆上掛著知名的油畫,地麵上鋪著厚厚的地毯。


    上一次,他來這裏是為了接下毀滅級黑巫師“黑鱗的無麵人”王爾德的懸賞。


    真理會的副會長安德魯坐在對麵。


    他慢條斯理地道:“您是說,您要中途放棄任務?”


    第74章 阿克曼的千層套路


    不管來多少次,阿克曼都對真理會的環境十分不適應。


    在獵人的生活中,隻有鐵與血,廝殺、獸性、混亂、瘋狂,他們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


    在獸化狀態下,甚至連人的形態都沒辦法維持,隻保留了最深處的一點名為“人”的內核。


    而他們的生活,也往往更加直接和野蠻。


    這和崇拜知識和理性的真理會幾乎是完全相反的。


    這間辦公室位於真理會辦公廳總部整體建築的上層。


    幹淨、整潔,視野中大體由皮革和玻璃組成,裝飾豪華,布局嚴謹到了極點,就連一點多餘的部分都不存在。


    最讓阿克曼感到難受的是——這裏沒有味道。


    再怎麽豪華的裝飾,都掩蓋不了這裏透出來的冰冷。


    不止是建築物,更是麵前的人。


    準確來說,真理會的成員,大部分人身上的味道都十分寡淡而統一。


    他們嚴格按照標準規定的時間表進行生活,每天都在實驗室或者教室當中度過,絕無半點多餘的活動,也就無從沾染其他的味道。


    而長期在這樣的環境當中生活,也讓他們好像都已經和“知識”這個概念融合在一起,變得有些虛無。


    隻剩下了一種冰冷中透著執著的味道。


    “求知欲”的味道。


    阿克曼今天並沒有偽裝自己,他不再是書店裏那個普普通通的疲憊上班族,而是一個麵色森白,神情陰鷙的黑衣獵人。


    他看上去隻有三十歲左右,身形消瘦,神情保持著冷漠,很多人都說他像是鍾樓上徹夜等待黎明的敲鍾人,有著足夠的耐心。


    實際上,他也確實有著足夠的耐心,在麵對獵物的時候。


    真理會副會長安德魯坐在他的對麵,傳聞他年輕時是真理會當中貨真價實的異類,一個熱衷於獵豔的花花公子。


    最出名的事件是暗戀鳶尾家族的精靈大賢者,最終卻無疾而終。


    這個家夥就算老了,那深邃的眼窩和高挺的鼻梁也依然散發著屬於雄性的魅力,一身西裝筆挺紳士,那雙海藍色的眼睛也絕對算得上迷人。


    相信他如果在中央區貴族舉辦的舞會當中出現,也能夠得到不少貴婦的青睞。


    安德魯目光沉凝地看向對麵的獵人,不動聲色地道:“我記得沒錯的話,就在幾天前,您還十分急切地想要進行自己晉升毀滅級的評級認證。”


    他心中充滿了驚訝之情,並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僅僅過去了三四天的時間,原本接下了懸賞並且野心滿滿的獵人,就轉頭選擇了放棄任務……


    他相信當時的阿克曼確實對這件事情充滿了決心,並且也很快就采取了行動。


    但這麽點時間,隻夠最基礎的偵查吧?


    按照他們所了解的情況,阿克曼已經進行了第一次的試探——“在書店周圍探查了幾圈,並且進了書店一趟”。


    更何況,已經啟用的備用以太監測器,也並沒有捕捉到大規模的以太波動。


    不,別說是波動,連一點點漣漪都沒有。


    而就算是從個人感知的角度來看,書店那邊都風平浪靜,完全不像是發生了衝突和摩擦的樣子。


    也就是說……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對麵的獵人,也許還沒有開始行動,就已經選擇了放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總不可能……他就進入書店,然後和書店主人聊了會兒天,書店主人就單純用言語讓他喪失了鬥誌吧?


    這也太荒謬了!


    安德魯以自己理性的思維進行最合理的考量,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其他因素。


    阿克曼點了點頭,承認了這一點:“沒錯,我那時候確實對於評級十分迫切。”


    安德魯皺起眉頭,盡量溫和地道:“那麽您現在又是為什麽選擇了放棄?王爾德在目前所有的毀滅級懸賞當中是最簡單……我是說如果指任務總體難度,應該是最簡單的一個。”


    他又道:“而且他本身的懸賞金額相當高,您當時也很有誌在必得的決心……”


    阿克曼看向他,語氣不善地打斷道:“安德魯副會長,我想,真理會應該不至於連為什麽放棄任務都要刨根問底吧?說到底,對於你們來說,這並沒有關心的必要,也沒有這個規定。”


    “你——似乎著急過頭了啊。”


    “……”安德魯微笑道:“是這樣沒錯,但是,出於諾金地區安全的考慮——您應該有所聽聞,最近諾金並不平靜——我們是非常希望能有人幫忙解決一下這個隱患的。”


    他雖然利用了一個毀滅級的獵人,但這是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利用了他本身的意願,讓他成為真理會試探i級區域的先鋒。


    但……現在對方直接放棄,情況就變得有些尷尬了。


    主動權在對方手上,他現在再想勸對方回心轉意,似乎就顯得別有目的。


    隻能壓下心中的煩躁,努力把話圓回來。


    “那麽很抱歉,我對於維護治安並沒有什麽興趣,這單純是我個人的原因罷了。”


    阿克曼緩緩道:“我想,安德魯先生對於我的資料應該很清楚才對,或者說,您對獵人這個團體應該很清楚才對,我們隻追逐有價值的獵物,是絕對的利己主義者,野獸最擅長趨利避害了不是嗎?”


    他遠比安德魯想象的要更加敏銳,獵人的生活雖然充滿了殺戮,卻並不是隻知道殺戮。


    更何況,他本身就是偽裝的好手。


    如果說原本對於真理會利用他的事情,隻是因為書店主人實力過於強大而帶來的猜測,那麽現在安德魯這雖然掩飾得不錯卻依然十分不對勁的態度,就是結結實實的一錘。


    阿克曼在心中冷笑。


    他想要建立起獵人們自己的組織,從某種方麵來說,就是真理會的敵人了。


    這群不知死活的傲慢家夥似乎還不知道書店主人究竟有多麽強大,而書店主人似乎非常樂意守株待兔,那麽就讓他們這麽蒙在鼓裏好了。


    安德魯心裏咯噔一下,趨利避害?誰是害?


    他總覺得阿克曼並不是在指王爾德,而是指其他的東西。


    而既然並不是書店主人,那麽就隻能是他們真理會了……難道他察覺出了什麽?


    但是沒道理啊,僅僅是去了一趟書店,就完全調轉了態度……


    等等,書店?


    難道阿克曼在書店主人那裏知道了什麽?這樣一來,倒確實有了短時間內言語策反的可能。


    他不需要拉攏,隻需要挑撥。


    但他現在滿心疑問也不能繼續追問,隻能深呼吸,保持優雅的微笑麵對冷嘲熱諷:“既然您執意如此,我也不多勸了,另外——您接取懸賞的消息,因為要作為評定證據,所以是公開的,現在放棄的消息也將會公開,您沒有意見吧?”


    以退為進,想用名聲來威脅他嗎?


    嗬,殊不知,在獵人這樣零散的群體當中,壞名聲要比沒名聲要來的好得多。


    他之前作為恐慌級獵人的時候一直籍籍無名,現在想要整合獵人,正需要一個能傳播自己的途徑——


    真理會,真是幫大忙了啊。


    阿克曼心如止水甚至險些笑出聲,裝作麵色難看地站起來,咬牙切齒地道:“當然沒有意見。”


    隨後大踏步地離開了這間辦公室,帶著一陣風。


    安德魯留在原地,笑容漸漸消失。


    他看著空空如也的辦公室,眉頭越皺越緊。


    良久,最終還是拿出通訊儀,撥通了秘儀塔情報科的號碼。


    如果書店主人確實非但看出了是他們的利用和試探,而且還反過來挑撥一手,讓阿克曼直接放棄了任務,那麽說到底,還是幫助了王爾德。


    倘若真的是之前資料中所說的友善並且“盲目”地樂於助人,他應該直接幫阿克曼完成任務才對。


    而不是現在這樣,不但沒有幫他,甚至還讓他損失了自己的名聲——這後果依照書店主人的力量,肯定能預測到。


    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書店主人的立場是否偏向了王爾德。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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