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臉色鐵青,尚還沒有來得及收斂情緒,就被眾人撞了個正著。


    皇後娘娘身邊的女官領著眾人一路尋到這裏,卻見以往冷清的福寧殿門前站著幾位錦衣公子姑娘,走近才發現是六殿下和慕家薑家的姑娘。


    女官福了福身:“六殿下安,奴婢奉皇後娘娘之命前來尋宸王殿下,不知……”


    “來人啊,給本郡主殺了他!”


    她的話音被福寧殿中女子震怒的驚叫聲打斷,女官震驚道:“裏麵有人?”


    楚宣一時顧不上自己的儒雅風度,連連道:“不,沒有,應該是丫頭走錯了地方。”


    他陪著笑臉,快速道:“林擎,進去看看,別勞累母後身邊的人。”


    “是。”


    林擎領命,然而他還未動作,眾人身後楚寰緩緩走了出來。


    “且慢。”


    男人身量高大俊逸,麵容冷淡,眸間清明,哪裏有一絲一毫的醉意。


    楚宣麵白如紙,整個人幾乎抖了起來。


    楚寰站定後,眾人齊齊請安。


    “參加宸王殿下。”


    他換了件月白色繡金色蟒紋的綢袍,負手而立,幽深的目光淡淡掃過,掠過那隱在眾人身後紅雲似奪目的女子時,目光頓了頓,隨即不動聲色地移開,看向了他麵前臉色煞白的楚宣。


    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淡笑道:“哦?六弟也在這裏?”


    看到楚寰出現,楚宣已經知道自己的計劃全然落空,此刻不好在此多逗留,隻能甩掉這麻煩,走為上計。


    他硬著頭皮,答道:“臣弟醉酒,出來欣賞下禦花園的景色,卻不小心走到了福寧殿外,正遇到來尋三哥的女官。福寧殿中有異聲,臣弟本想讓林擎代為查看,不過既然三哥在此,想必這裏的事也不需臣弟插手了。”


    五分真五分假,這謊撒的確實天衣無縫。慕笙笙在心裏給楚宣鼓了個掌。


    隻可惜,算計到了楚寰頭上,今日之事他想抽身是不能了。


    聽到楚寰讓人扣下了楚宣,派人進殿查看時,慕笙笙放下了心,拉了拉薑芙的手,小聲道:“芙姐姐,我們走。”


    楚寰站在眾人中間,目光一覽無餘,看見慕笙笙悄然離開時,他的目光閃了閃,浮現了絲異樣。


    今日他發覺自己酒中被下了藥,為了不惹下藥之人的懷疑,他假作沒有發現,吞下酒水含在舌下,借著擦拭嘴角時,將那藥酒盡數吐出,隨後又裝作藥性發作,讓人帶著他去更衣。


    可一路不少官員上前攀談,他不勝其煩時,薑家的二公子薑晗十分無禮地湊到近前,同他說了一番話。


    那之後他裝作藥性發作失去意識,遣走了紀升,由著那宮女扶著自己到了僻靜無人處。


    待周圍無人後,紀升突然出現將那宮女擒住,逼問出了他們的計劃。


    得知楚宣竟然想用如此令人作嘔的方式逼自己迎娶博平郡主後,他心中震怒,索性將計就計,按著薑晗所說配合他們行事。


    果然如他們猜測的一樣,楚宣在這裏設好了套子,隻待眾人前來,發現他醉酒輕薄了博平郡主,屆時萬般壓力下,即便是自己,也不得不給曹國公一個說法。


    楚寰震怒之時,卻在這裏看到了慕笙笙。


    慕笙笙是薑家的外孫女,她既然出現在這裏,那麽說明此事便與她脫不了幹係,而薑晗突然的示好和獻計,便顯得過於刻意。


    這件事幕後的操縱者到底是誰?


    楚寰目光沉沉,望著那女子纖薄的背影,隻覺得她周身縈繞著一個巨大的謎團,讓他想要去堪破。


    這是他第二次對她產生疑惑,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子對他尚有著難言的吸引力。


    “回稟殿下,人帶出來了。”


    紀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從裏麵被帶出來的兩個人麵色煞白,衣衫不整,赫然是博平郡主和那個與薑家議親的雲麾將軍府公子。


    想通緣由後,對於這兩人的出現,他不覺意外。


    楚寰勾了勾唇角,心情頗好,道:“帶走。”


    *


    九重樓聲樂絲竹聲不絕於耳,事情已經落定,慕笙笙功成身退,先他們一步回到了這裏。


    一路上,薑芙意識到自己參與了皇子之間的謀劃,冷汗漣漣,不停地掐著自己的掌心,道:“笙兒,我不會是在做夢吧,我們竟然幫著宸王殿下揭破了六殿下的陰謀。”


    今日一早,她同慕笙笙相攜而行時,慕笙笙便將雲麾將軍家公子的隱疾同她說了。她一個閨閣在室女,尚未聽說過此等隱疾,隻覺得駭人聽聞,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笙兒,你初回京城,怎麽會知道雲麾將軍家的事?”


    而慕笙笙沒有同她說的太清楚,隻說按照她說的去做,今日一切都會見分曉。


    出於對自己這個妹妹的的信任,薑芙依言照做。裝作毫不知情般被博平郡主的侍女騙到了九重樓偏殿的暖閣裏,而雲麾將軍家那位公子出現時,就被薑晗安排好的人拿下了。等到宸王殿下與那位侍女消失時,他們便將雲麾將軍家那位公子敲暈之後灌了藥,扭送到了福寧殿。


    算好時機,薑芙再裝作迷了路,出現在福寧殿外,替慕笙笙解圍。


    這一切像是一張密閉的細網,在六殿下和博平郡主計劃之外將他們框在了裏麵。


    即便事情真如慕笙笙所說的那般,薑芙依舊止不住顫抖,也不禁疑惑:“笙兒,你為什麽要幫著宸王殿下?”


    她們已經走到了九重樓外,裏麵靡靡之音不絕於耳,仍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樣。


    慕笙笙此刻十分放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輕聲道:“報恩啊,宸王殿下救過我一命。”


    其實是兩次,上一世叛軍箭雨裏他舍身相護,這一世長街救下自己。


    慕笙笙想著,楚寰對她的恩情,她大約是怎麽也還不完的。


    她們兩個悄悄從後門處回了座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隻有慕雪鳶眼尖地看見她裙子被刮破了一塊兒,酸道:“二姐姐真是貴人,這麽名貴的料子,如此不珍惜。”


    還有完沒完了……


    慕笙笙撇撇嘴,沒理她。端坐了下來,飲了口酒,覺得心胸暢快。


    外麵傳來女官的通傳聲時,慕笙笙隻恨自己不能近前,否則她真想好好看看這幾個人精彩的臉色。


    楚寰率先走了進來,長身挺拔,似鬆竹而立。


    中間的樂師見狀立刻紛紛退下,給宸王殿下讓出了一條路。


    皇後見事不對,問道:“宸王,可有要事?”


    楚寰麵容淩厲,眼風冷然,掃過在座的眾人,那寒冰似的眸子在落到偏後的慕笙笙身上時,仿若冰雪初融。


    慕笙笙意識到他在看自己,慌忙移開了目光,試圖和這件事撇清幹係。


    他怎麽會猜到是自己做的?明明她拜托了表哥薑晗去說服楚寰啊?


    在座的諸人察覺到宸王目光,登時周身起了一層寒戰,心頭微凜,感覺大事不妙。


    楚寰站定後,筆直的脊背微微前傾,冷聲道:“父皇母後,兒臣有要事需立即回稟。然此事涉及宮闈秘辛,煩請父皇母後移步偏殿,聽兒臣一一闡明。”


    聽了這話,眾人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卻不敢表現的太過。唯有慕笙笙失望地歎了口氣,好可惜,她不能快樂地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了。


    楚寰這個死腦筋,幹嘛要替他們瞞著啊!就讓他們當著眾人麵出醜啊!


    她這個微小的失望表情沒有瞞過楚寰的眼睛。


    他微微眯了眸子。


    她這麽恨楚宣?恨不得他當眾跌落雲端?為什麽?


    皇帝和皇後依言移步至偏殿,帝後相攜離開,宋貴妃發現六殿下和博平郡主還沒有回來,與曹國公對視一眼,都有些坐不住。雲麾將軍也沒了飲酒的興致,因為他發現薑家那個姑娘好好地回來了,而自己的兒子遲遲未歸。


    沒讓他們忐忑太久,皇後身邊的女官就再次出現了,將宋貴妃,曹國公,以及一臉懵然的慕笙笙的大舅父薑大人都叫了過去。


    其他三人都神色揣揣,隻有薑大人打了個酒嗝兒,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慕笙笙強忍著才沒有被他逗笑,隔著座位與薑芙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裏壓抑的笑容。


    有人歡喜有人愁,慕笙笙憋笑憋的肚子疼時,慕筱筱卻幾乎麵部扭曲了。她準備了這麽多日的獻舞,到現在還沒有拿出手,而看著一個個人被叫走的架勢,大約也沒有人有心情看她一舞了。


    她氣急,一轉頭卻見慕笙笙眼底滿是笑意,藏也藏不住。


    慕筱筱以為她在笑自己,立刻便恨上心頭:“你笑什麽?”


    這無緣無故的指責讓慕笙笙摸不著頭腦,她反唇相譏:“我笑我的,關你什麽事?”


    慕筱筱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看著她豔麗無極的笑,便一股腦兒地將今日之事全部怪罪在了慕笙笙的頭上。


    慕笙笙壓根兒不知道無形之間慕筱筱對自己的恨意欲發洶湧了,她隻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甜酒,偶爾覺得似乎有悠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然而卻總也找不到目光來源。


    第三杯下肚時,她猛然抬首,終於抓住了那個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隻是看到目光的主人時,她卻愣了愣。


    一襲青衣,文雅俊秀,竟然是孟維書。


    上一世孟維書視楚寰為知音,楚寰也欣賞他才華斐然,常邀他入府。


    而她豔名在外,楚寰強勢,不許她在旁人麵前露麵。她曾打趣府上丫頭,一起偷偷看過這位狀元郎的樣子,孟維書倒是沒見過自己。


    碰上了她的目光,孟維書立刻移開了視線,慌忙去飲盡了杯中酒。


    然而他不常飲酒,飲的太急,不小心嗆到了,咳個不停。


    孟維書慌張的樣子引來了慕笙笙的笑意,她微微彎起了眸子,笑的靈動可愛。


    再次對上她的目光,孟維書一張俊臉霎時紅透了,連手都不知道該往何處放。


    而他呆呆愣神時,她卻不在意地移開了目光,好似真的隻是隨意看了一眼。


    孟維書心頭一陣失落,卻遲遲不願收回目光。


    她明明看起來那麽好,為什麽永寧侯夫人卻說她不好呢?


    歎息一聲,他將目光移開時,不經意碰上了她身邊的那位女子滿含盈盈秋波的目光。


    孟維書禮貌一笑,便起身離席了。


    這邊,慕雪鳶突然站了起來,動作焦急,慕雪瑤皺眉:“你做什麽?”


    慕雪鳶一張臉不知為何紅了,難得的,有些拘謹道:“我,我去更衣,很快就回來。”


    說著便帶著侍女匆匆走了。


    大約又過了兩柱香的時間,帝後遲遲未歸,眾人酒後已生困倦之意。


    高座上,太後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吩咐女官扶自己下去休息,又告知眾人盡可自便。


    在宮中無事的諸官一時都散了。


    慕垂遠卻沒走,他終於意識到今天的事情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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