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兵隊,司令部,辦公室。


    “既然岩井長官留你有事情,那麽,你就先等一會吧!”


    打了聲招呼,丁墨哼著小曲,便離開了這處被無數人視為地獄的鬼子指揮部。


    苦笑一聲,陳天目望著其背影,不禁嘀咕道:


    我這新來的上司,看起來,倒是心情不錯啊!


    也是,還沒正式上任,鬼子和汪偽政府便用一紙空文將整頓76號最大的麻煩,李群給調離了,如此一來,丁墨豈不是能夠事半功倍的掌控76號了嗎!


    但,事實真的能夠如想象的那麽簡單嗎?


    對此,陳天目,深表懷疑。


    雖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是,作為一個陷入了76號泥潭近半年的老特務,陳天目可是知道,這76號的水,不僅深,而且還非常渾。


    要不然,陳天目也不會在辦案的時候,將不少的重要的審訊對象都放在了憲兵隊的監獄中,而就算是如此高級別的保密,他李群仍然有這個本事將手伸入憲兵隊監獄。


    如此種種,不寒而栗。


    不過,陳天目也沒有勸導的心思。


    畢竟,他陳天目,又不是丁墨的“狗”。


    不過,陳天目被單獨留下來。


    這一點,確實是讓陳天目心中感覺到有些不妙。


    76號的大權之爭,暫時告一段落。


    但是,前段時間發生的諸多事件,到現在,仍然是個雜亂的棉線團呢。


    對於陳天目而言,自從岩井被停職調查之後,他這段日子,無所事事。


    陳天目,一開始,被借調來特高科,76號,首要任務便是對隱藏頗深的軍統上海區特工們實施打擊和抓捕,不過,他本以為,那滬西應該是個突破點。


    不過,隨著事件慢慢發酵,陳天目也不得不承認:


    滬西那爛攤子,百分之百,背後的確有軍統上海區的影子。


    但,當陳天目準備著手調查滬西黑市地下的軍統特務的時候,他卻突然發現,在軍統上海區之前,還有兩道不可翻越的大山,擋在調查的前麵。


    而,要揭開軍統上海區的偽裝,那麽,勢必要先將這兩座大山給挖個洞。


    一道,自然是,以李群和吳朝為首的76號特務們。


    這幫人,在滬西,走私,販毒,開賭場,可以這麽說,隻要是涉及到能夠賺錢的生意,這幫人是一個不落下,都會慘上一腳。


    可以說,遵紀守法的事情,他們是一件不幹,幹的都是違法掉腦袋的大事情。


    不過,說來也算是可惜,用的是76號的人手,自然,李群這幫人及時聞到了風聲之後,也迅速將幾筆較大的軍火走私的相關人員給全部處理了。


    當然,這和陳天目對監視李群的事情有些疏忽,也有關聯。


    畢竟,相較於第二道大山,李群這幫人就算是小卡拉米了。


    而,陳天目之前便一直以調查藤原商會及其周邊商會為止。


    沒錯,第二座大山便是藤原商會。


    不誇張的說,整個滬市,乃至是華東地區規模中等及以上的走私行動,背後都會有藤原商會的影子。要不然,貨物就是從藤原商會賣出來的,要不然,貨物走私的途徑就是通過藤原商會的關係,要不然,貨物就是藤原商會麾下的子商會所收購的。


    總之,大量的走私行為的存在,不僅滋生了一個龐大的藤原商會以及地下的關係網,而且,還為滬市大量的地下抗日物資走私活動提供了掩護。


    恰至關鍵時刻,一道大本營的禁令,卻讓陳天目和影佐的調查,付之東流。


    或許,藤原商會,內部,有一筆賬:


    賬本上會記下,那些人可能是抗日分子,進行的商業行為乃是抗日走私行動。


    但,這賬本,藤原商會是不可能交出來的!


    這就和李群千方百計想要銷毀軍火走私的相關人和物一般。


    任何一個聰明人,都不會將致命的把柄交給其他人或組織。


    即使,這個人,亦或是,這個組織,是庇護他們的帝國。


    但,該說不說的,這道禁令非常巧合。


    畢竟,隻差一步,他們就可以順利的抓住藤原八郎了。


    到了那時候,藤原八郎一旦進入了憲兵隊,或者是76號,那麽,不管如何,藤原八郎口中的秘密。甚至是那本也許存在的賬本,就要浮出水麵!


    一切,在港口械鬥案發生後,都戛然而止。


    本土調查團的到來,更是為抓住“藤原八郎”踩下了急刹車。


    更關鍵的是,本土調查團的到來,極有可能,將滬市的爛攤子全部展現在高層眼中。而,這一點,不僅是日本陸軍不願意看到的,也是日本海軍也不願意看到的。


    還是那句話,為了一個可能存在的間諜,而將藤原商會作為陸軍的“口糧”,陸軍能夠下得去手,但是,當海軍介入到這件事情上的時候,一切就變得麻煩了。


    因為,海軍還想要借雞生蛋呢!


    海軍,不會為了,那可能存在的嫌疑,而將藤原八郎作為“口糧”!


    推開門,岩井不自覺摸了摸腦袋。


    剛才那通電話,讓岩井不禁傷神。


    走入辦公室,察覺到陳天目恭敬起身。


    見狀,岩井臉上,更是多了幾分羞愧和尷尬。


    這,下屬,如此勤勤懇懇。


    幫助,帝國在滬市抓捕了不少抗日地下分子,但是,現在,為了不少高層的職位,也為了陸軍和海軍之間的關係緩和,隻能夠委屈陳天目了。


    想到此,岩井心中也好受了幾分。


    先,哭一哭陳天目吧!


    相信,陳天目,有為了帝國獻身的榮辱心吧?


    “陳主任,等了很久了吧?”


    關切的語氣,一時間,讓陳天目受寵若驚。


    急忙擺手,離開座位。


    “岩井長官,沒等多久。”


    心中正嘀咕:


    這鬼子,啥時候變得這麽和藹了。


    “對了,丁主任托我給你道個再見。”


    閑暇中,陳天目也沒忘了,幫襯幫襯丁墨。


    說起來,提上這一嘴,加深加深,上頭對丁墨的影響會深一些。


    也算是,賣給丁墨個人情。


    說不定,啥時候,岩井就會和丁墨閑聊的時候,說上一嘴呢?


    “哦,丁主任離開了?”


    丁墨:.......


    尷尬一笑,陳天目倒是看出了岩井的心不在焉。


    想必,跟岩井接的那幾通電話,有很大的聯係。


    心中,正暗自猜測呢!


    熟不料,岩井拍了拍手,說了句話。


    “陳主任,今日,若是沒什麽安排的話,跟我一起去一趟虹橋區吧!


    正好,今天,我在一家酒館設了宴會,邀請了幾個好友。”


    啊?


    這不是天上掉了個餡餅嗎?


    陳天目不可思議的望著岩井,眼神中多了一絲感激。


    “岩井長官,我這副樣子去,是不是不合禮數?”


    今天,陳天目穿的還是76號發的著裝,一身特務模樣。


    於情於理,這身裝扮都不適合去會客。


    而且,等會去見的可是岩井的好友。


    霎時間,陳天目腦海中,轉了數十個名字:


    滬市日軍駐防長官,山本!


    華東日軍司令部阪田參謀,小河參謀


    上麵三個都是平日中,和岩井私下關係較好的佐官。


    至於,特高科內部的佐官,陳天目倒是沒考慮。


    這是場私人宴會,來的都是關係好的,而,岩井又是特高科的長官,陳天目呆了這麽久,倒也沒發現岩井和哪個下屬的關係有那麽好!


    腦海中,轉圜了三四個圈,陳天目內心竊喜:


    說不定,今天這場宴會,會改變他的前途呢?


    甚至,和李群一樣,去行政區當一屆首席委員,這也不是不可能啊?


    實話說,他陳天目還是羨慕李群的!


    從特務一步成為了封疆大吏,作為特務,陳天目焉能夠不羨慕了?


    不,應該是嫉妒!


    “那就不必了,私底下的聚會,不用如此鄭重!”


    擺了擺手,看了看手表,岩井拒絕了陳天目的請求。


    “時間緊,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咱們現在就去吧。”


    岩井如此說了,他陳天目也不好在磨嘰了。


    上司邀請你吃晚飯,這是關係好,準備提攜你的表現。


    但,你若是仗著這一份看重,來磨蹭,那就是狗坐簸箕——不識抬舉嗎?


    點點頭,臉上帶著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陳天目亦步亦趨。


    軍車,轟鳴著,離開了司令部。


    坐在車上的人,心思各異,表情各不相同。


    楚漢相爭的時候,有一處聞名千古的宴會。


    宴會上,劉邦作為戴罪之身,前去接受項羽的詰問。


    這宴會,因為地處於鴻門,因此,這一場決定了劉邦生死的宴會,也被史官們稱之為“鴻門宴”。這場宴會,在漢朝曆史上的重要性,一點不吝於四麵楚歌。


    若是,有機會向劉邦這位流氓皇帝提一個問題:


    或許,王星瀾會問:


    劉邦,你人生中,感覺到人生最艱難的時間,會是什麽時候。


    也,或許,劉邦會沉思許久後,堅定地回答出三個字:


    鴻門宴。


    “哈哈哈,藤原君,你這個笑話,可是極妙。”


    舉起杯子,許久未見的小野,臉上滿是揶揄的意味。


    要不是旁邊還有人,小野這時候,真想要跳起來鼓掌。


    而,一旁作陪,正是海軍辦事處的海軍中校,由良,正巧,他由良也聽出了這其中的映射。


    這劉邦,指的不就是岩井嗎?


    至於,鴻門宴,指的不就是今天這場私下宴會嗎?


    當然,舉這個例子,不是說明,他王星瀾想要當個那楚霸王,而是說,今天這場宴會,真正的目的,不是為了吃飯,而是為了問責!


    “藤原君,對中華文化,了解頗深啊!”


    細細品味了一番其中意味,由良臉上露出了莫名的表情。


    這,藤原八郎,看來,是不想要輕易地將此事揭過去啊!


    不過,這何嚐又不是他由良所想的呢?


    海軍省那邊,想必,也有人想要看著陸軍在藤原八郎這裏吃個癟吧!


    心中默默盤算,手上,由良也附和著,舉起了杯子。


    “小野君,以後,咱們可得多聯係聯係啊!”


    說罷,由良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小野。


    看到這一幕,王星瀾內心,暗暗得意。


    今天,帶小野來,不就是推薦他嗎?


    小野,這段時間,也是遭了無妄之災。


    也不能說是無妄之災,其實,早在小野決定和藤原八郎站在同一戰線的時候,小野也想到過,一旦,藤原被針對,他小野這個中佐,也不過是上層的犧牲品罷了。


    私底下,藤原八郎也和小野有過交流。


    尤其是,針對,藤原商會被針對的這段時間,小野的去向。


    小野嘴上,輕鬆的說:


    那段日子,他隻是被上級調到崇明邊上的一個小島上,管理守備工作。


    但,王星瀾知道,這其中的險阻,肯定不會如小野表現得如此輕鬆的。


    好在的是,那幫特高科的人,還算是識趣!


    內心,默默罵了一句影佐和岩井兩人,藤原八郎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狠色。


    鬥爭是你們掀起來的!


    但,現在,你們想要停下,就為了在調查團那裏留下個好印象?


    那,這哪裏有這麽容易嗎!


    想到此處,王星瀾不禁看了一眼瘦削的小野。


    這,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這幫一直跟著自己的弟兄們啊!


    “小野君,對了,你這本事放在特高科,的確是屈才了,有沒有興趣,來我們海軍省的下屬情報部門,我保證,你在海軍的職位和待遇,肯定要比在特高科好得多。”


    交談沒一會,由良便拋出了橄欖枝。


    這,也相當於賣給藤原八郎一個人情。


    聞言,小野先是一愣,轉而瞥了瞥藤原八郎。


    “看我作甚,你若是想去海軍的話,那就去,畢竟,在哪裏,不是為帝國效力啊!”


    聽到這句話,由良嗬嗬一笑。


    “藤原君,這句話,說得對!”


    “不過,由良君,我有個事情不明白,難道,你們海軍要在滬市搞情報工作嗎?”


    這風聲,他王星瀾,從來也沒聽到過啊!


    聞言,由良神秘兮兮,搖了搖頭。


    “上峰暫時還沒有往滬市增加情報人員的想法,其實,若是小野君入了海軍情報部門的話,我覺得,小野君很有可能調往南邊,去擔任一任地方特高科科長!”


    “你是說,廣州?”


    嗯?


    南邊?


    “不,東南亞!”


    察覺到二人的臉色,由良頓了頓,還是給出了答案。


    心中一震,王星瀾突然意識到一點:


    時間,似乎,距離曆史上,那個關鍵的節點,已經不遠了!


    或許,此時此刻,夏威夷的居民還在為了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而感到慶幸。


    而,珍珠港上的太平洋海軍,也在曬著陽光,喝著啤酒,搞著趴體呢。


    殊不知,一個小個子的黃皮人,早早地就盯上了東南亞豐富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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