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滬市亂了。


    這一次,亂局的發生,和之前曆次的混亂都不同。


    以前的亂局,那是各方地下抗日勢力各展神通。


    比如,以軍統特工主導的鋤奸行動,再,比如,以紅黨為首組織的各類遊行運動,再比如,以某些江湖人士,主導完成的抵製日貨,抗擊收稅等運動。


    不過,總的來說,靠著武器和槍械,以及一部分軟骨頭的漢奸,鬼子明麵上,還是將滬市的穩定局麵維持在了一個相對平和的態勢。


    其中,真正能夠影響的到整個滬市大局的事件,從淞滬會戰算起,也不過隻有一件:


    那便是,以軍統上海站為主導,以附近個軍統機構為幫手,規劃的那場雷霆行動。


    但,這一次,亂局聲勢浩大,一時間,竟然鬼子有些無所適從。


    因為,這一次,造成滬市混亂的,不是抗日份子,而是,鬼子的忠犬——76號!


    嘟嘟嘟~~~


    深夜,富人區別墅。


    一陣急切的手搖電話聲,打破了這裏的寧靜。


    鈴聲,將整個別墅內的人,都驚醒了。


    保姆站在一旁,臉上,透露出一絲慌張。


    “老爺,我。。。”


    “王姐,你先去睡覺吧,你也是老人了,啥事能夠說,啥事不能說,你心裏麵,也應該有個數了,以後,這種事情,不會很少的。”


    擺了擺手,沙發上,身著一身灰色絲質睡袍的丁墨,抽著香煙,吩咐道。


    聞言,老保姆,年近五旬的王姐慌張的點點頭。


    王姐,這是從南京帶來的老人了,不過,這手腳倒是挺快的!


    內心,多了一絲懷疑,但,丁墨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到了電話上。


    這通電話,乃是,特高科打來的。


    而,內容,也很勁爆:


    根據特高科和76號內部的線人情報,明天上午,以吳朝等人為首的76號行動處成員們,將會發起一場名為“討薪風波”的罷工抗議運動。


    顯然,這次反擊,是對丁墨削減行動處經費的一次回擊。


    想到此,丁墨不禁,嘿嘿一笑。


    這幫人,總算是忍不住了!


    別看,他丁墨背後有日本人和汪偽高層的撐腰,但,說到底,這滬市從一開始也不是汪偽政府的勢力範圍,而是,屬於自成一派的維新派勢力。


    況且,這李群,雖說暗地中,幹了不少陽奉陰違的事情,但是,明麵上,李群還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對汪偽政府的政令,以及鬼子的軍令,都還是服從的。


    這麽一來,丁墨要在,新官上任,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全麵否定李群的特務工作,並借此將李群的一大批下屬給拿下,首先,這在日本人那裏就過不去。


    畢竟,說到底,若是因為要動76號的吳朝等人,而,影響了整個76號,乃至是滬市的穩定,那麽,首先,鬼子就饒不了他丁墨,更何況是汪周二人呢?


    但,現在,一個機會就擺在丁墨麵前!


    一個,一網打盡的機會。


    想到此,丁墨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動,臉上多了些狠辣:


    要鬧?


    就得,鬧得再大些!


    那時候,等到我出馬,平定混亂,屆時,吳朝等人,不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了嗎!


    啵啵啵~~~


    丁墨的右手食指,如同靈活的小魚一般,迅速,撥動了幾個號碼。


    月光灑落在別墅內,照耀在丁墨的臉上,多了些月光感覺。


    隻是,丁墨的臉,一般暴露在月光下,一半藏在陰暗中。


    “喂!我是丁墨。”


    電話的那頭,也不是別人,正是今夜值班的肖恩。


    “嗯!丁主任,我知道了,這裏的兄弟都是自己人,我保證,把這件事情辦的妥妥當當的。”


    放下電話,肖恩臉上多了些殘忍。


    這幫家夥,丁主任都上任了!


    還,搞風搞雨的。


    這不是,給人家上顏色嗎。


    想到此,肖恩摸了摸右手,走出值班室。


    一旁,一間通明的大車房內。


    煙霧繚繞,一張包了布的木桌子,擺在中間。


    周圍一圈,乃是行動二隊的人們。


    此時此刻,尖叫聲,辱罵聲,混合在一起。


    “老八,你這骰子有問題吧?”


    “連開七吧大?”


    賭桌上,不論兄弟,隻論輸贏。


    摟著一大堆綠色的鈔票,臉上一道疤,老八大聲喊道。


    “七吧?這算啥!”


    “我還見過連開十五把大的嘞!”


    “來,兄弟們,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現在,就是開葷的時候了!”


    老八,血氣上湧,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鈔票在向自己招手。


    一頓激勵,屋內的氣氛更加熱烈了。


    這一次,托了陳主任的福,整個行動二隊的薪俸不跌反漲。


    也難怪,吳朝一幫人,憤憤不平了。


    區別對待,這,任誰,也不能夠忍受啊!


    也是,以前,他吳朝一派的人,可是76號的香餑餑,但,現在,卻成為了76號中的過街老鼠,而,以前,被吳朝看不起,視為垃圾的行動二隊,現在,到成為了嫡係中的嫡係,拿的是,最高的工資,吃的是最好的飯菜,用的是最好的裝備,玩的是最好的女人。


    “買定離手!”


    嘩嘩嘩~~~~


    鈔票如同雪花般,飄在桌上。


    骰子碰撞的聲音,如同那激昂的音樂一般,敲打在眾人的心間。


    “各就各位,開!”


    吃喝嫖賭,這四樣,76號樣樣精通,不少人,都是其中好手。


    也是,76號一開始招收的不就是地痞流氓,青幫子弟,以及一部分的叛逃情報人員嗎?


    這些人,本就是遊走在社會的陰暗麵,自然,對吃喝嫖賭趨之若騖了。


    一來二去的,這倒是成為了76號的企業文化了!


    “唉!又是大!”


    “老八,你這手,該剁了。”


    ........


    開出大來,眾人一片哀嚎,臉上如同被打了一巴掌。


    砰的一聲~~~


    門轟然大開,得意的老八,眼神一瞟。


    手上的動作,也不禁一停,急忙舉手。


    “隊長,你咋來了!”


    一聲隊長,驚的眾人瞬間立正。


    屋內的氣氛,肖恩也不批評,擺了擺手,低聲到:


    “等會,有件事情,要你們去辦!


    記住,別走漏了風聲,事關重大。”


    說罷,眾人臉色各異,老八更是眼力勁十足,關上了漏風的大門。


    “上頭來了命令,讓我們這麽做!


    ......”


    悉悉索索的,一場風暴,正在醞釀當中。


    隔天一早,綿綿的小雨灑落在這座城市上。


    仔細算來,滬市真正從小漁村到繁華的東方巴黎,也不過不到半個世紀。


    半個世紀,也不過是四代人,卻,就已經將一個城市從無到有建立起來了。


    有人說,一次工業革命,所迸發的生產力便超越了人類上百年的演化,這不是沒有道理的。但是,可惜的是,生產力的發展,好似並沒有帶來道德上的升華。


    “一句話,今天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76號,集合場館內。


    吳朝,臉色陰沉,聲音蘊含著憤怒。


    見到吳朝都率先的站了出來,剩下的人也不再猶豫。


    “大隊長,你就說,咱們該咋辦吧?”


    “是啊,那幫子人都不讓咱們活下去了,咱們還為他們賣啥命啊?”


    “做特工不賺錢,不如回家賣紅薯!”


    ......


    小雨劃過每個人的臉頰,也衝刷不了眾人的憤怒。


    見狀,吳朝內心滿意,更是讚許萬分。


    但,臉上,卻仍然是一副,為民請命的模樣。


    “要是,丁主任和陳主任不給咱們發足額的工錢的話,今天,我吳朝就帶頭,和他們抗議!若是到了最後一步,我吳朝寧遠不要這行動處處長的位置,也得為大家討個公道。”


    一番話,說的是動聽無比,令人潸然淚下。


    一時間,整個較場內,叫好聲,此起彼伏。


    不遠處,盯著這群人,肖恩冷笑三聲:


    “事情都做好了不?”


    “都辦的妥妥當當得了!”


    “不過,肖隊長,你說,這幫人,會上套嗎?”


    瞥了一眼小弟,肖恩胸有成竹,臉色肯定。


    “這幫家夥,這一次,搞這麽大的動靜,就是想要招日本人的注意,畢竟,日本人一動起手來,咱們上頭那兩位主任,估計也得妥協!


    但是,若是,今天,他們入了套的話,那麽,未來就容不得他們了。”


    拍了拍手,肖恩臉色陰沉,心中不免想到:


    吳朝,讓你再囂張一會!


    你喜歡,裹挾民意,要錢,還要人,是吧?


    這一次,就讓你進監獄,好好體驗一番。


    “隊長,電話!”


    電話聲,突然響起,肖恩急忙回了值班室。


    值班室內,雖然無比雜亂,甚至,還殘留著昨天賭場的殘敗味道。


    但,肖恩卻無暇顧及此事,急忙拿起電話。


    “是是是,主任,都布置好了。咱們到時候,就依計行事!嗯,辦事的人,都是咱們自己人,絕對不會有泄露秘密的嫌疑。”


    麵對陳天目的問詢,肖恩再三保證,臉上多了些陰霾。


    “8點!好,我馬上去布置。”


    確定了時刻,肖恩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憊:


    8點一到,閻王駕到!


    不遠處,喧囂的聲音,仍然是主題。


    這時間,76號的人,基本上還沒來上班。


    但,他吳朝要的不就是這一幕嗎?


    惹的大,他吳朝,才有資本,裹挾民意,讓丁陳二人退步,不是嗎?


    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碎石地上,濺起一陣水花。


    劈裏啪啦~~~


    車輪駛過街道,沾惹上一絲水意。


    車上的人,眯著眼睛,揉著太陽穴,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額,老張啊,76號那邊,有啥動靜不!”


    坐在後座上,倚著靠背,丁墨睜開眼睛,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問了句。


    “主任,沒聽到啥消息啊!”


    老張,是個司機。


    平日裏,也算是他丁墨的消息來源,畢竟,領導的司機有時候,叫嚼舌根子,都比旁人知道的多的不少,而,聽到這句話,丁墨內心一鬆:


    吳朝這幫人,瞞得夠緊的啊!


    也是,他吳朝,罷工抗議,肯定的召集親信。


    說不定,這一次,連日本人,他吳朝都能邀請來個一兩個嘞。


    “老張,快點開,今天那邊還有好多事情。”


    催促了一句,丁墨拍著手腕,胸有成竹。


    “我們要工錢,我們要裝備!”


    吳朝,本就是青幫地痞流氓出身,搞這種示威,自然是輕車熟路的。


    要知道,在前十幾年,滬市可是整個國家,遊戲示威最猖狂的地區。


    學生,工人,商人,老師,甚至是軍人,在那段軍閥混戰,中央不明的時期,都是示威遊行的主力軍隊,當然,吳朝那時候,有時充當的是遊行者,有時則是鎮壓者。


    而,身份的變幻,在於,是當局給的錢多,還是示威給的錢多。


    沒錯,他,吳朝,就是這麽個堅定的人!


    對,錢,堅持不懈。


    “主任的車來了!大家,快去攔著。”


    嘩啦啦~~~~


    76號的鐵門,雖然很大,約有二十來米,平日裏,就算是鬼子兵的軍車並排進入,那還能夠剩下不少空擋嘞,但,今天,攏長的鐵門卻被人給擠得水泄不通。


    至於,丁墨的車架,則是被嚴嚴實實堵在了門口,一動不動的。


    司機老張,臉上都冒著汗,不斷按著喇叭。


    “都讓開,都讓開,這裏頭,坐的可是丁主任!”


    站在身後,望著這一幕,吳朝突然想要笑:


    丁主任?


    我,吳朝,隻認一個主任,那就是李主任。


    不過,麵子工作,還得做一做的。


    吳朝,假裝驚慌失措,臉上還帶了些泥土。


    他,擠進人群,大聲嚷嚷著:


    “大家,別激動,丁主任可是咱們76號的大主任,肯定不會讓咱們失望的,你們先讓讓,讓丁主任進來再說!”


    吳朝的真實想法:進來就好了,別讓他跑了。


    在吳朝“艱難”的疏散下,車子總算是進來了。


    隻是,上百個人,包圍著一輛車。


    這架勢,知道的人,以為是要工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群毆嘞。


    不過,這也說不準!


    畢竟,要工資,要著要著,變成群毆,也不是沒有過先例。


    “主任,你看,這些兄弟,可都是老人了!


    若不是,錢給的太少了,他們也不會這麽鬧。”


    丁墨,一臉驚慌,而除了驚,麵容下,還有掩藏不住的憤怒。


    “吳朝,你跟我來!”


    眼珠子滴溜一轉,吳朝大聲喊道:


    “丁主任,我跟你去,大家別著急啊!”


    這句話,好似火上澆油,狗眼入糞,瞬間激起了一陣浪潮。


    “丁主任,給個準話!”


    “丁主任,家裏麵,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娃,就等著這筆錢,過日子嘞。”


    啥?


    老母八十,小娃三歲,那你多少歲啊!


    丁墨一臉陰沉,內心,也多了一絲堅定:


    這,76號,不允許,還有比我還囂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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