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小茶攤子。


    “見到了?”


    成軍麵色從容,坐在方桌旁,低聲問詢道。


    “嗯,這是傳遞出來的消息!”


    換了一身便裝,陸抗徑直走了過來,然後,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小紙條,遞給了成軍。


    嚴格來說,這不是一張紙條,而是一種用蘆葦紡織物材料製造的棉麻機械織物。


    因此,與其說,其是紙條,不如說,其是紡織物。


    當然,若是站在化學材料的大局觀角度上來說,用樹木以及廢棄棉雜製造而成的紙張,也可以被稱之為“紡織物”。


    與,尋常的紙張相比,這種特質的紙張,軍統內部將其稱之為“衣帶詔”。


    顧名思義,這種蘆葦紙張可以悄無聲息的鑲嵌在內襯中,亦或是,外衣上,褲腿上,總之,隻要是有衣服覆蓋著的地方,此紙張都可以完美的粘貼上去。


    至於說,衣帶詔,或許會和衣服上的其他配色格格不入?


    這就有些杞人憂天了。


    這年代,若不是大戶人家,哪個尋常百姓人家的衣服上沒有幾個補丁啊!


    見狀,成軍一遍從其手中接過衣帶詔,一遍嘴上,接著問到:


    “除了這份東西之外,還有啥消息嗎?”


    聞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的陸抗,沉吟了一番後,搖了搖頭。


    “人多眼雜,這東西,還是趁著接觸時候遞出來的。因此,我和那兄弟的交流,其實也沒有幾句話!至於,消息的話,我暫時還沒有察覺到。”


    想到此,陸抗也不猶豫,趁著成軍查詢密碼本,就重複了一遍自己和小六的對話。


    成軍,手腳麻利的將情報,從衣帶詔中翻譯出來,一遍,細細思索著兩人的談話。


    “等等!”


    眉毛微微皺起,成軍仔細問道:


    “你剛才說,小六說,家中還有什麽人?”


    聽到這句話,陸抗先是愣了一下,轉而,重複了一遍。


    “哦,是母親!”


    聽到此,成軍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副複雜的神色。


    摻雜著,擔憂和喜悅。


    “勞煩,您幫忙說一說,小六牢房裏麵,其他犯人的身份。”


    這暗語,也是有講究的。


    比如,在土匪的黑話中,點子紮手,代表著事情不好幹。而,靶子,苗頭等,也有替代敵人的意思。而,在軍統滬市上海區情報站內部中,也存在著許許多多的暗語。


    這些暗語,有些具有廣義實用性,比如,長江代指重要高層,而,黃河則代表總部或者是特派員等。而,有些暗語,則是具有意義,需要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夠有特定的意思。


    就比如,這一次,小六說的“家中還有老母”,就是一個特定情境下的特定暗語。


    暗語的意思,很指定:


    我已找到並且驗證製定目標,且,指定目標,現在就在我的周圍!


    若是,家中無人,則,說明未尋找到特定目標,而,除了老母,其他親人也各有代表意義。比如說,家中有弟,則代指,目標已被審訊。


    因此,聽到這裏,成軍的臉上才會有喜有悲。


    “嗯!其實,牢房裏麵犯人的真正身份,或許,隻有那些日本特務才能夠知道。不過,我查了查,跟兄弟一個牢房裏麵的,還有其他四個人,都是前幾天剛入獄的。”


    頓了頓,思索了一番,陸抗來前,自然也是做了些準備的。


    “一人,乃是前段日子,一艘出事貨輪上的海外商人。據說,這小子,是個半島走私商人。對了,這小子,嘴巴上,鑲嵌著兩個偌大的金色門牙,還有個隨從!”


    大金牙?


    臉上,閃過一絲思索,成軍點點頭,也沒多問。


    看來,此人,應該不是劉爽了!


    “剩下的兩個人,一個人,身份,是一家賬房先生,長得倒是胖胖圓圓的,和藹的模樣。另一人,則是個瘦削男子,而,這人,聽說乃是自投羅網進來的。”


    嗯?


    自投羅網?


    這幾個字眼,讓成軍臉色一喜,心中不免暗道:


    估計,就是此人了。


    “等會,陸隊長,你好好跟我說說,這個自投羅網是啥意思。”


    成軍心中一頓,知道,或許,對麵的成軍發現了什麽重要線索。


    “這人,聽說是,特高科特務在英租界進行大抓捕的時候,主動湊上來的。說起來,這也是有些蹊蹺,當時,特高科正在抓一重要人物,這小子大喊大叫的,一時間,特高科的日本特務,還以為這小子是通風報信的人,就把他給抓回來了。


    結果,後來,日本人也沒審訊這小子,據說是,抓的那位重要人物,也不是抗日份子。”


    其實,這種連帶抓人的烏龍事情,在監獄中,時有發生。


    而且,等級越是森嚴,抓的人越重要的監獄,越是如此。


    一般而言,若是,抓捕的重要人物身份錯誤的話,就比如這一次,特高科抓捕的所謂的重要人物,在審訊過後,僅僅是一個為“不明人士”提供過特殊藥品的藥販子,那麽,與其被一同抓進來的相關人士,自然,其嫌疑也就無限的放低了。


    所謂,連帶,便是此意思。


    況且,這幾天,特高科在英租界抓的人,海了去了。


    如此,較為寬鬆的方式,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而,這一波,也隻能夠說,劉爽賭對了。不過,接下來,劉爽的命運,該如何走,這還是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中。


    幾句話談完後,陸抗帶來的衣帶詔,也被翻譯了出來。


    “劉爽此人,我已確定身份,可隨時實施抓捕行動!近期,獄中戒備寬鬆,望速速行動。”


    牢中的小六,雖然,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對於獄中的戒備力量的變化,還是非常敏感的,至於,陸抗為成軍提供的一個新的消息,更是加速了成軍做出行動的決定。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跟組織匯報!前段日子,我們隊伍中,來了一個人,此人,和76號行動處的副處長肖恩有親戚關係,警察局長親自安排進來的。”


    陸抗一邊匯報,一邊說出來自己的猜測。


    “雖然,這小子是關係戶,但是,今天早上,我剛發現,這小子,好像也是在找人。我試探了試探,但是,卻發現這小子警惕性十足。


    觀其行,我認為,這人不是從鄉下來的,而是76號專門培養的特務。”


    聽到這裏,成軍臉色一震。


    “你猜的沒錯,這人十有八九就是76號的特務!


    看來,行動,迫在眉睫了。”


    這句話一出,陸抗臉色沉吟,問了句:


    “最近,洋人租界,時不時出了什麽大事情,有啥軍事行動?”


    嗯?


    “你猜的沒錯,前不久,英國人妥協了,同意將租界所有權交給鬼子了,據確切消息,明天上午,鬼子試圖在英租界的滬市國際賓館舉行入駐典禮。這消息,暫時還處於封閉當中,不過,要不了多久,這消息就會隨著鬼子軍隊的入駐而變得沸沸揚揚了。”


    聽到此,陸抗腦海中的一係列線索總算是串聯起來了。


    他,頓了頓,又給出了一個重要情報:


    “今天早上,特高科大獄,駐守的一個鬼子中隊,以及,憲兵隊的兩個鬼子中隊,全部的離開了駐地,方向,好像是東麵!”


    頓了頓,陸抗接著說道:


    “剛才聽了你的信息,我覺得,這一批部隊估計是被調去維持秩序了。”


    “因此,我覺得,若是,要行動的話,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時刻!”


    臉上,多了一絲堅毅,陸抗更是為行動的開始,增添了一絲勢在必得的氣息。


    聞此,成軍心中感動滿滿,臉上也多了些無奈:


    “本來,這一次,是不想要牽連到你的。但,現在看來,76號都關注到這裏了,因此,現在,我們也唯有搶在76號特務發現之前,盡快的把這件事情幹完!”


    其實,對軍統滬市情報站來說,最寶貴的永遠不會是來自上級的嘉獎和封賞,最寶貴的永遠是潛伏在敵人深處的這些暗子,這些幕後英雄們。


    這些,暗子,或許,有些人,在潛伏的過程中,會落入無間地獄,迷失了自己,但,不可否認,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幕後英雄的付出,抗日後方的情報力量才會愈來愈強大。


    “我上報上級!”


    成軍也在心中斟酌著利弊,給了個適中的回答。


    成軍也知道,英租界搞典禮襲擊,這才是目前軍統滬市區的重中之重。為此,軍統區內,抽調了大量的情報力量和行動力量,甚至,就連地處南郊的忠義救國軍,也在分批的進入市區,以等待時機,給敵人以重創。


    但,顯然,對此,鬼子和偽特務們肯定亦會有所防範。


    而,有防範,這又意味著,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換句話說,能夠留給特高科大獄這邊的力量,是有限的,甚至,是匱乏不堪的。


    也難怪,成軍如此猶豫。


    見狀,陸抗想了想,也隻是說了一句諺語: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時機二字,說起來,簡簡單單,但,放在任何任務中,都是個極難把握的詞語。放在情報任務中,好的時機,不僅能夠成功的獲取情報,還能夠讓情報人員全身而退。


    起身的成軍,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


    轉而,迅速的,堅定地離開了。


    好似,下了決心一般。


    望著成軍的背影,陸抗心中,默默地念叨了一句:


    希望,事情能夠進展的順利吧。


    即使,他陸抗,迄今為止,仍然不知道,這一次的潛伏任務到底最終是為了什麽目的。


    但是,陸抗知道:


    從他成為暗子的那一刻起,他的使命隻有一個——竭盡全力完成下一個任務!


    ~~~~~


    今天早上,臨近爆發之初,滬市的清晨倒是下了一場小雨。


    英租界內,沉沉悶悶的。


    就好似,現在的天氣一般,令人感覺不適。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從忠義堂後的書房中,傳來。


    堂內,瞬間驚起來一陣起立聲。


    “大侄子,大爺咋說的?”


    忠義堂內,到場的基本上都是,現在還留在滬市有頭有臉的青幫大佬們,輩分很高。但,說起來,輩分算輩分,但是,若是論實力,或許,眼前的這些輩分大佬們,還不如王迪手下的一個小堂主。


    “諸位叔父們,師父,昨天偶感風寒,發了燒,今天早上喝了一副藥,這才剛剛睡下。依我看的話,若是諸位叔父們,還是為了昨天那件事兒而來的話,再等等吧。”


    一句話,王迪便想要搪塞這些叔父輩的大佬們。


    卻沒想,剛才開口的,一青幫大佬,名曰,劉通武,激動喊著說:


    “大侄子,你們家大業大,我們這些人可是家小業小的。現在,租界青幫的門麵都靠你們撐著,這幾年,我們這些叔父也盡心盡力幫你維持幫內的秩序。現在,這英國人走了,日本人來了,叔父們就是想要請你們幫幫忙,接濟接濟,這也不過分吧?”


    說完之後,忠義堂內的叔父們,齊聲附和。


    言語中,懇求的氣味存在,但,也不乏埋怨的氣味。


    說起來,這幾年,靠著洋大人的特權,租界青幫的立場是偏向抗日力量的。甚至,在租界內,每當鬼子派遣特務來的時候,租界青幫還會通知軍統等人。


    而,前段時間,租界青幫和徐朝的中統蘇滬區關係好的時候,甚至,一度,都有外麵人,將租界青幫的不少堂口,稱之為“中統青幫聯合情報站”。


    “諸位叔父,請聽我一言!”


    王迪腦子,被吵的有些脹痛,但,也無可奈何。


    的確,人家說的也沒錯。


    但,話說回來,誰能知道,這英國人竟然會這麽麻利的就撤走了呢?


    每每想到此處,青幫大佬,叔父們口中的“大爺”,黃榮也不免罵一句:


    洋鬼子們,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也想從賬房撥點錢給你們,但是,現在,拿錢提錢,這不也得需要時間嗎?


    香油堂的流程你們也知道,我保證,三天之內,一定把諸位叔父的香油錢奉上!”


    聽到這句話,為首的劉通武,臉色不虞:


    “兩天!”


    “好,就兩天!”


    敷衍完,這幫叔父們,王迪這才舒了口氣,回了書房。


    “師父,應付走了!”


    黃榮,坐在椅子上,哪有病懨懨的模樣,明明是精神煥發。


    但,眉眼中的一絲愁容,還是存在的。


    “唉,這幫老人,沒了鬥誌了,現在,就想著拿錢跑路了。換在以前,日本人來了,這算什麽事情?當初,搞革命的時候,哪個人身上不背著炸藥包啊?”


    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是人之常情,黃榮也拒絕不得,隻能夠吐槽一番。


    “師父,香油堂的堂主,已經找到了,就在特高科大獄。


    那邊,我布置妥當了,今晚,兄弟們就能夠把人給救出來!”


    王迪,臉上透露出一絲狠色,低聲說道。


    聞言,黃榮隻是喝了杯茶,淡淡說道:


    “英國佬的銀行就是麻煩,還得要當事人親自到場,才能夠取錢!


    不過,這件事情,你以後得注意點,別讓人尋了機會。”


    聞言,王迪尷尬一笑,臉色多了些無奈:


    “師父,我也沒想到,這胖子,走在租界路上,就被鬼子給抓了去啊!”


    胖子,乃是昵稱,他自然指的是,香油堂的堂主。


    其本名,齊大胖,亦是,王迪的同門心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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