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兒,過來,坐到為父身邊。”


    沈蜜聞言,停住了與沈洛的攀談,起身走到父親身邊落座。


    場地的最北邊擺了兩張主筵,沈蜜和沈黎坐一桌,另一桌空置著,至於是留給誰坐的,不言而喻。


    崔氏和沈洛還有一眾家眷坐在主位下方,一些縣衙官吏及其家眷則坐在更遠的位置上。


    正值晌午,天色晴好,倚梅園綠樹成蔭,涼風送爽。


    沈蜜和父親有一搭沒一搭地小聲說著話。


    不多時,一聲小廝的高喝打破了場上的喧囂。


    “傅都督到——”


    眾人紛紛舉目望去,那人負手舉步,穿過月洞門而來,俊眉修目,眸如朗星,著一席玄色西番花暗紋錦服,腰上束著寬邊獅紋帶,蕭蕭肅肅,如玉樹臨風。


    人群自覺退出一條道來,坐在座位上的也都站了起來,齊齊起身行禮。


    “參見傅都督。”


    “都起來吧。”傅昀州一麵說著,一麵步至主位之上。


    人群起身,漸漸開始落座,沈黎試探性地湊上前問傅昀州:“都督,是否要叫開始?”


    傅昀州站定,眼神穿過沈黎落在垂首而立的沈蜜身上。


    她今天打扮的……


    還真是好看極了。


    “都督?”沈黎見傅昀州不語,再次小聲地問了一遍。


    傅昀州回過神,當即收回了目光,不疾不徐道:“沈大人家宴,自然是沈大人做東,可別因著本都在,就放不開手腳了。”


    “是,是。”沈黎拱著手道。


    說罷,他側身對著下頭吩咐道:“開席。”


    沒一會兒,便有侍女端著一盤盤菜肴上來了,清蒸鱖魚、糟鵝掌、炒鮮蝦、蟹黃豆腐……


    很快便將筵案擺的滿滿當當。


    一樽樽美酒也被端上了酒桌,眾人舉杯暢飲,觥籌交錯,很快席間便歡聲笑語不斷。


    沈如最先上來給沈蜜送禮物,她讓丫鬟捧著一柄做工精致的絹衫遞給沈蜜,上繡著蝶戲荷花的圖樣。


    那隻蝴蝶繡地精致無比,用翅膀是用蠶絲繡的,栩栩如生,仿若即刻就會振翅而飛。


    “三妹妹,姐姐祝你歲歲花開,福運綿綿。”


    沈蜜接過絹扇,愛不釋手地捧著,眼睛彎成一彎新月,起身同沈如道謝:“二姐姐,你送的絹扇我太喜歡了,謝謝你。”


    沈如送完後,崔氏便攛掇著身邊的兒子沈臨送出墨寶,沈臨便將這幾日親自寫的生辰祝文遞了上去,沈蜜接到後亦是欣喜不已。


    而後,大哥送了她親手刻的人像木雕,父親送了她一冊史書古籍,崔氏和秦氏則一起送了副點翠頭麵。


    是以,今日對沈蜜而言,不得不說是個“大豐收”的日子。


    就在眾兄弟姐妹都送完賀禮時,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傅昀州突然開口了。


    “本都亦為三姑娘準備了賀禮。”


    他的嗓音不大不小,如清風徐徐,卻讓場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眾人驚詫,但轉念一想,這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傅昀州既然來赴這生辰宴,便也屬賓客的身份,送一份禮合情合理,又顯出禮節。


    傅昀州坐在那裏,身姿如鬆,他隨意地擊了兩下掌,須臾,便有侍從抱著一台古琴走上前來。


    “拿去給三姑娘吧。”


    傅昀州淡淡說著,那侍從便將琴呈到沈蜜麵前。


    那琴木質黑醇,琴身隱隱泛著光澤,琴弦銀潤,兩端案板上雕著精細的蕉葉紋圖案,一看是便品質不凡。


    沈蜜愣住了,這一出著實讓她始料未及。


    卻聽傅昀州起唇說著:“聽聞沈三姑娘精通音律,一手好琴有樂仙娥之稱,今日,我便將這把鬆蘭琴相贈。”


    此話一出,眾人皆傻了眼,連沈蜜也震驚地無以複加。


    鬆蘭琴?


    這可是前朝最著名的琴師賀德之琴。相傳他晚年雲遊四海,逝於永州,數代以來,多少人在尋其琴譜古琴不得,連皇室都尋覓不到,誰能想到竟然被傅昀州給私藏了。


    且更讓人出乎意料的是,傅昀州竟然在眾目睽睽下,將此琴送給了沈蜜!


    驚愕之下,沈蜜驟然抬眸,撞進了一雙噙著淡淡春風笑意的鳳眸。


    惠風和暢,樹葉搖晃,空氣中有扶桑花淡淡的香味。


    傅昀州一瞬不瞬地瞧著她,時間好像在那一刻靜止了。


    明明是初夏,暖陽高照,卻讓沈蜜感到後脊背一陣又一陣發涼。


    她突然想到上輩子自己死的那個大雪之日,她在看不見盡頭的雪原上奔逃,身後是隆隆的鐵蹄聲,金石相撞的兵刃交接聲,還有戰士拚搏廝殺的呐喊聲。


    她是趁亂逃出來的,她被邕王囚在身邊已經數月,幾乎快要崩潰。


    一望無垠的雪白世界裏,她拚了命的往前跑。


    可就在她以為可以逃出生天時,一陣利刃刺穿皮肉的嗶啵聲音,猛然將她釘在原地。


    她呆呆地低下頭,發現胸口被一支箭矢生生貫穿,鮮血順著傷口汩汩湧出來,落在雪地上,紅白相間,觸目驚心。


    撕心裂肺的劇痛襲來,她再支撐不住,緩緩歪倒在地上,呼不出一個字。


    失去意識前,她眼中最後所見,是一抹玄月色的錦服袍角,上麵繡著梅雀如意紋的圖案。


    傅、昀、州!


    從他上輩子後來做出那種種瘋魔之事來看。


    她最後死於他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思緒轉到這兒,沈蜜緊緊攥著裙角,連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此時,沈黎的一聲呼喚將她拉回現實:“蜜兒,傅都督送你如此大禮,還不快謝恩。”


    沈蜜回過神,緩緩起身,曲膝盈盈福身,嗓音平靜如水:“都督心意,民女謝過。但此禮太過貴重,民女身份低微,實在消受不起,望都督收回。”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齊刷刷地往傅昀州看去,生怕他會動怒,畢竟沈蜜的行為,無異於當眾駁了他的麵子,讓他下不來台。


    沈蜜低垂著頭,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暴風驟雨,但若是此舉,能讓傅昀州就此對她厭棄的話,倒也不錯,畢竟被他厭惡總比被他盯上的好。


    這台名貴古琴,一旦她收下了,流言四起就不必說了,且萬一傅昀州真對她動了心思,那可就麻煩大了。


    一旁的沈黎眼看著傅昀州的臉色變了變,渾身一震,連忙拱手大拜,替女兒告罪:“都督恕罪,小女言行無狀,並非有意衝撞,還望都督不要計較。”


    傅昀州短暫地蹙了一下眉,目光略有些複雜地瞧著那抹明麗纖巧的身姿。


    他冥冥中覺得,沈蜜似乎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她的膽子,好像變大了很多。


    半晌寂寥,傅昀州一言不發,也並未讓二人起身,場上所有人都為沈黎父女捏一把冷汗。


    就在眾人以為傅昀州動了怒,要處置沈蜜時,他卻滿麵春風,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沈三姑娘謙遜,我也不好強求,那便罷了吧。”


    那嗓音如春日融冰之溪,潺潺流淌,溫和極了。


    眾人皆訝然,不少麵麵相覷。


    沈蜜抬起微微睜大的眸子,看向傅昀州,卻見他笑著搖了搖頭,頗有些自嘲的意味。


    “我本是好雅樂,欲借贈琴品弦音,不過眼下看來,是沒有耳福了。”


    話音甫落,有識眼色的官員立刻上前阿諛道:“都督,沈姑娘隻說不收琴,可沒說不彈琴,都督若是想聽,我想沈姑娘定是願意演奏的。”


    說罷,他還煞有介事地側身看向沈黎,笑眯眯道:“沈大人,您說是不是?。”


    沈黎一時間被眾人看著,下不來台,隻好使眼色催促沈蜜,道:“蜜兒,還愣著幹嘛?還不快給傅都督撫琴。”


    眾目睽睽下,沈蜜無法再退讓,隻好硬著頭皮抱起琴走到場中央。


    下人立刻替她搬了琴凳和琴桌,沈蜜將琴擱在坐上,理了理裙子坐下,準備演奏。


    她沒有抬頭去看傅昀州,亦沒有去看周圍的人,她的心思很亂,心跳的很快。


    深吸一口氣後,她稍稍平複了些心緒,開始緩緩信手撫琴。


    作者有話說:


    做法漲收!!!


    最新評論:


    【這男主怎麽看也不喜歡女主吧?既然可以把她送給別的男人?這麽說,女主嫁給別人,對男主來說也沒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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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12章 賀禮


    他精心策劃著誘她入局


    沈蜜細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劃過琴弦,那動人的樂音便隨著她的指尖傾瀉而出,如清泉擊石一般,泠泠作響。


    她彈奏了一首古曲《鳳還巢》,曲風一開始是幽怨的,低沉的,帶著絲絲縷縷哀婉的情愫,如女子在閨中哀怨,輕聲絮語。


    但半闕過後,沉鬱便轉為激昂起來,隨著沈蜜動作幅度的加大,磅礴大氣的琴聲噴湧而出。


    讓人如臨廣闊大漠,看到萬裏黃沙,塞上長城,雁群陣陣……


    而這無數的波瀾壯闊,最後都歸於一團濃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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