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進去,就聽到裏麵傳來了陣陣罵聲。


    “滾出去!哀家不喝!”


    罵聲落下又是瓷碗落地碎裂的聲音,聞聲也知裏麵發生什麽了,白苓有些憂心的望向李翾。


    “主子……”


    李翾微微抬手,打斷了她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提步朝裏麵走去。


    其實就算是傅祁州剛死時她傷心欲絕沒有反應過來,到如今傅祁琅登基,李翾大權在握,便是宗親裏鬧騰的也都被李翾軟硬兼施的按了下去,便是連曹皇後都幫了李翾。


    若說李翾沒有提前籌謀,若說傅祁州的死和李翾沒有關係,她都不相信!


    可現在大局已定,她已無可奈何,心裏慪得慌,沉悶悶的氣堵在心裏出不去。


    李翾入了宮門,院中散發著濃濃的苦藥味,宮人們見她紛紛行禮請安,剛被趕出來的瑩姑轉身出來見到李翾,也跪了下去,李翾道:“太後身子還未好嗎?”


    瑩姑回道:“回太後娘娘,主子她嫌藥苦,總不喝,這病怎麽會好?”


    李翾看著那碎了的碗,淡淡道:“去再熬一碗來。”


    瑩姑道:“剛才熬好的還有。”


    “那就去倒一碗來。”


    李翾站在院中等瑩姑倒一碗來了才端著藥進了屋,剛踏進屋門,惠太後大概是聞到藥味,厲聲吼道:“哀家不喝是不是聽不到?連你們這些刁奴也不聽哀家的話了是不是?”


    李翾神色平靜,徑自走了過去,將藥放置在一旁的案台上,輕聲道:“太後娘娘何必同自己的身子置氣?不喝藥身子怎能痊愈?”


    聽到李翾的聲音,她翻了個身望過來,渾濁的眼神裏透著厭惡和怒氣,她臉色拉簧,唇色蒼白,一副病態之色,半晌才道:“是你啊……”


    李翾道:“剛忙完,聽聞你病了,我過來看看。”


    惠太後冷哼了一聲,杵著手趴了起來,半倚在床榻上望著她,“來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嗎?”


    “您說的這是什麽話?你我是宮中舊人,活著還能做個伴?我怎麽會希望你死?”


    “我不死,你心安嗎?”


    惠太後問,李翾在床榻對麵的凳子上坐了下去,輕輕的拂了拂衣襟才抬眸望向惠太後,“我有什麽不心安的呢?”


    此話一出,惠太後定定的望著她,眼中皆是譏諷。


    “李翾!哀家一直與你為善,你為何要如此?”


    李翾輕輕一歎,幽幽道:“我又何嚐不是與你和善相處?你的親生兒子為皇帝,我退一步與你共為太後,我沒有與你為善嗎?”


    “他在位期間,我可有在什麽地方刁難過他?可有什麽地方為難過你?我隻求那一畝三分地平安度日罷了!”


    李翾話到此處也笑了笑,“便是他屢次冒犯了我,我都從未與他計較,與你計較!你好歹是他的生母,你一味的寵著他縱著他,想過我的處境嗎?”


    惠太後聽著李翾連連質問,眼神空洞無溫,隻聽李翾厲聲道:“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你們母子會護我嗎?護得住嗎?”


    “所以你就殺了他?”


    李翾微微勾唇,冷聲道:“怎麽說他也是先帝的兒子,先帝護我這些年,我也不會下手殺他的兒子,傅祁州的死,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他自作自受!”


    “文美人之所以被留下,不是你同意的嗎?若要怪,就怪他自己好了!”


    惠太後聽李翾說起這些沒有一絲的憐憫,沒有一絲可憐,一字一句都堅硬如鐵,她想著傅祁州同她說的話,他喜歡李翾,他這一輩子就隻喜歡過這麽一個人,在李翾還未入宮時就喜歡了……


    心痛得絞在一起,讓她欲要死去。


    “可他喜歡你啊,是真心喜歡,你為何要這麽無視他呢?為何要置他於死地呢?饒他一命不行嗎?”


    李翾臉色平靜,眼神平瀾無波,沉默了許久才淡淡道:“但凡他亦或你可憐可憐我一點點,隻要一點點,你們能夠想到我在這宮牆裏頭活得不易,都不會是今天這個結局。”


    話落,惠太後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深吸了一口氣她沉聲說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謀劃的?”


    李翾微微蹙眉,柔聲回道:“從我聽到他的死訊開始。”


    “不可能!”


    看著惠太後不願意相信的樣子,李翾淡淡說道:“你信不信都是如此,他死在自己妃嬪的床上,是你我給他蓋了一塊遮羞布,我理解你失去兒子傷心難過,所以不介意你怎麽想我,我說過你我這宮中舊人了,活著互為個伴,若您想得明白,那就好好養好身體,沒有兒子了,你還有公主,你依舊是西宮太後。 ”


    “你會放過我?你就不怕……”


    李翾望著她笑了笑,“怕什麽?”


    她的反問裏帶著自信,惠太後知道,李翾根本不怕她掀起什麽風浪,隻聽李翾幽幽道:“說句你不愛聽的,遮羞布現在蓋了,也就被奪了妻的那倆臣子恨他,若是長此以往,我們蓋不住那也是必然。”


    “可他都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什麽?為了我變荒唐?為了我奪臣妻?這不過是他荒唐的借口罷了!”


    如今人死燈滅,惠太後為傅祁州感到不值,他喜歡的人錯了,喜歡的方式也錯了,李翾,也不是傅祁州該喜歡的人。


    大年三十除夕,因為傅祁州剛死,還在國喪期間,便沒有宮宴,李翾照例讓禦膳房準備給各府派的年夜菜。


    傅祁琅中午就早早的回了東慈寧宮,曹皇後瞧著坤寧宮空蕩蕩的,也去了東慈寧宮,去時傅祁琅正在跟著李翾學剪窗花。


    她進去喚道:“母後。”


    李翾抬眸,“皇後來了。”


    傅祁琅也望過去,喚了句:“皇嫂。”


    曹皇後看著傅祁琅微微頷首,隨即走到了李翾身側,“母後在剪窗花?”


    李翾笑了笑:“嗯,還差幾對。”


    曹皇後拿起剪子,柔聲道:“臣妾也來剪兩對。”


    李翾微微頷首,傅祁琅剪完手中的那一對,便就起身給曹皇後騰了地兒,萬之褚不知道找傅祁琅什麽事兒便將人叫走了。


    李翾才收到從渝州的來信。


    李棠留在了渝州過年,給李翾寫了一封信帶回來,看完信李翾才想起來被萬之褚叫走了許久的傅祁琅,心頭才猛然回過神來。


    那萬之褚今天還不早點出宮,大概就是在等李棠有沒有來信吧。


    可那信中,李棠半字也沒有提到萬之褚。


    李翾可能是想起了顧蕭,多少還是希望李棠和萬之褚能好好的,比她與顧蕭幸運那便要珍惜。


    臨近傍晚沒有信,萬之褚才離了宮,傅祁琅頻頻搖頭歎氣,少年不知情滋味,他覺得就萬之褚和李棠這種喜歡太浪費時間了。


    萬之褚忙著宮內之事,陳恪一直負責渝州那邊的事,剛查清楚月察闊的身份,還沒等他做什麽月察闊就急匆匆的趕回了樓蘭。


    此時的俞家老宅裏,老太太的身子算是養回來了些許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等著年夜飯。


    自從傅祁州死,傅祁琅上位,俞世安就愈發的忙碌了,偶爾見一麵神色也不太好。


    李棠以為,晉王也在謀劃想要奪那九五之尊之位,所以在此時此刻俞世安才會這麽忙碌且心情不好。


    馬上就要年夜飯了,見到了行色匆匆似乎還要出去的俞世安,李棠喊住了她:“表哥。”


    俞世安聞聲回頭問道:“怎麽了?”


    李棠問:“馬上就要吃飯了,你還要出去嗎?”


    俞世安道:“我同祖母說過了,今晚不在府中吃年夜飯。”


    李棠微微蹙眉,“這麽忙的嗎?年夜飯都沒時間吃?”


    俞世安沉沉一歎,站在了原地,李棠迅速走了過去,隻聽俞世安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回盛京?”


    第67章 -除夕夜


    ◎可憐這二字,成為她心頭的一根刺◎


    俞世安的語氣有些生硬冰冷, 李棠微微蹙眉,她在心底以為俞世安是因為姐姐的事情遷怒她,走到跟前, 她尋思了片刻說道:“過完年就走了。”


    “表哥是因為姐姐的事情在生我的氣?”


    俞世安道:“我生你什麽氣?”


    李棠微微挑眉, 俞世安似乎是恍然反應過來,“你說那事兒啊,與你又沒有什麽關係, 我為何要生你氣?再說了, 很多人總說著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事實上……”


    俞世安說到這裏頓了頓, 隨後伸手指了指天,臉上露出一摸譏笑, 幽幽道:“但事實上, 你這輩子擁有什麽?什麽屬於你什麽不屬於你, 還是上天注定了的, 凡人之軀終究是爭不過天命。”


    這話似乎帶著些頹勢, 李棠記著俞世安往日裏的模樣,再想起這些年鎮守渝州的晉王, 雖然不占嫡也不占長,按照皇位繼承來說, 他沒有資格,可是他也守住了慶國疆土,也僵渝州這一方治理得井井有條, 能文能武, 又能知人善用, 也不會有多差, 比那死了的傅祁州不知道是好多少。


    但李翾是太後, 晉王與她無親無故,又無牽製的紐帶,很難達成共識,至少晉王上位,李翾很難染指朝政,所以勢必會有一場惡戰。


    可李棠沒有想到,京城傳出傅祁州死時,晉王這邊竟然全然無動靜,那幾日李棠整夜整夜失眠,心中恐慌,總怕要出事端,可一直到傅祁琅繼位,彭鴻章為太傅,與萬之褚一同為輔政大臣,晉王這邊也還沒有出手。


    她也就明白了,大局已定。


    再想京中傅祁琅還年幼,所以很多事情上還是李翾做主,這樣一來京城朝堂就形成了三足鼎立之狀,倒是互相牽製又互相依賴了。


    俞世安跟著晉王,為晉王謀劃,自然也是希望晉王能夠登基問鼎,那他也可大展手腳。


    如今他這般落寞,李棠倒也理解。


    隻是不懂到底是什麽讓晉王做出了妥協。


    沉默了一陣,李棠柔聲問道:“為什麽?”


    俞世安望著她,隻聽她點明話:“你們謀劃那麽久,為什麽沒有動手?”


    李棠話落,俞世安抿了抿薄唇,臉色蒼白,“起初我去京城接表妹,表妹答應了我又失了言,後來又是為什麽來了渝州?”


    “我來自然是因為祖母。”李棠道。


    “可你也清楚,有你在渝州,晉王若是動手,那你就成為了他們的軟肋。”


    俞世安說完,李棠沉沉一歎,單薄的肩膀隨之垂了下去,“他們?姐姐麽?還是萬之褚?”


    “不都是嗎?”


    望著俞世安詢問的眼神,她緩緩移開,望向那圓月拱門,許久才說:“或許吧。”


    俞世安蹙了蹙眉,她這是不相信誰呢?


    至少她一定會是萬之褚的軟肋,若兩軍對陣,拿她威脅萬之褚,那他有八成的把握,至於李翾,她在那宮牆裏浸泡了很多年,姐妹之情還有幾分,俞世安就不敢保證了。


    李棠也是這麽想的?


    看著李棠的神色,俞世安尋思了片刻說道:“我剛才就是隨口一問,想說你什麽時候回去,祖母要是身子更好一些,那你領著她去一趟京城,四處走走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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