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出不出宮不重要,不關在宮裏還是宮外,過得舒心最重要不是嗎?”


    “是這個理兒。”


    趙夫人心想著又發愁道:“你跟前要是有一兒半女就好了。”


    曹蔻心想,兒女也不見得就可以依靠,若是她生下了傅祁州的孩子,現在她們母子要不成為階下囚,要不正在火盆上煎熬著,哪裏會好?


    可能還不如現在,因為無依無靠,李翾又不會無端為難人,相反傅祁州死後,後宮裏這些女人都以她為主心骨活著。


    她總有一種錯覺,將來這宮裏宮外都會因為李翾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且,李翾在除夕夜給她們的東西裏麵放了一張白紙,應該就是答應她們一個要求吧,所以,不僅是她,其他妃嬪應該也是有機會出宮的。


    尋思了片刻曹蔻才說道:“母親可別這麽想,我覺得現如今就很好。”


    無兒無女一身輕,來來去去無牽掛,於她來說甚好。


    母女二人又說了幾句話才出了偏殿。


    惠太後還沒有下葬,李棠在渝州就收到了李翾給她送去的過年禮物。


    裏麵就幾張銀票和一張空白的紙。


    她讀了信李翾給她的回信,也沒有在心中提及那張空白紙張是何用途,她將那紙至於光亮處也未看出什麽來。


    微微搖頭,將那紙和銀票都收好了,沒再去管。


    舊年已過,正月裏的渝州倒了返春寒,還下起了雨,李棠覺得或許應該是說要下雪,但還不夠冷,所以就化成了雨落了下來。


    寒風凜凜,她陪著老太太坐在火盆旁邊烤火,老太太的身子骨已經養好了很多,因為渝州飲食偏辣,李棠吃多了嗓子不太舒服,老太太便弄了一些雪梨煮水給她喝。


    火盆上的茶壺煮著梨子,壺中的水煮得咕嚕咕嚕響,老太太一邊剝著瓜子一邊望著窗外,眼神溫柔平靜。


    不一會兒就剝了小蝶瓜子仁推到李棠跟前,李棠也不拒絕,吃幹淨老太太就能很高興。


    “你長姐有給你回信嗎?”老太太幽幽一問。


    李棠回道:“回了,隻是沒有說什麽,就寫了一些家常,讓我好好陪著祖母,等天氣暖和了問問外祖母願不願意陪我回盛京。”


    老太太淡淡的嗯了一聲,李棠又補充道:“她還給了我一個紅封,裏麵放了幾張銀票,應該是除夕時候派人送出來的。”


    聞言,老太太道:“外祖母跟你說的事情,你沒有同她講嗎?”


    李棠抿了抿唇,回道:“沒有,外祖母,我正想同你說一下這個事情呢。”


    老太太神色微變,坐直了身子,詢問道:“嫁給世安你不願意嗎?”


    李棠說:“外祖母,這不是願意不願意的事情,我和表哥成親,那總要我們互相喜歡,您說是不是?”


    老太太微微頷首,說道:“我問過世安,他說你不錯,是很滿意的,外祖母也問你過他怎麽樣,你不也說他挺好的嗎?”


    “表哥是挺好的,可是我們隻有兄妹之情,做不了夫妻的外祖母。”


    老太太有些失落,又道:“你們倆是不是私下裏商量過了?”


    李棠回道:“除夕那天,我遇到了表哥然後說了幾句。”


    “棠棠啊,世安挺好的,外祖母就是覺得將你托付給他,外祖母放心。”老太太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愁緒。


    李棠心中多有不忍,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外祖母,我知道你想讓我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可這麽對表哥,是不是不太公平?如今他是可以因為孝敬您答應娶了我,我相信他的人品將來也會護著我,可萬一,將來他遇到了讓他心悅的女子呢?我該如何自處?”


    老太太沉沉一歎,“你們若成親,將來他心悅的女子,必然隻有你。”


    李棠無奈的笑了笑,這是老太太的執念,覺得她很好,俞世安必然會喜歡她,俞世安很好,她必然會喜歡俞世安。


    可這個世上,好人很多啊,但並不是遇到一個好人就能嫁的。


    “可若是我呢?我成親後還不喜歡表哥,那可怎麽辦?”她睜著圓咕嚕的眼睛,定定的望著老太太,老太太瞅了她一眼,別開了臉。


    “你們啊,就是看著我好哄,這些天就哄著我玩了不是?”


    李棠急忙道:“孫女哪裏敢,表哥肯定也不敢,不然舅舅和舅媽打斷他狗腿。”


    話落,老太太沉默片刻眸光一轉,“那前些天那個嶽公子呢?”


    李棠微微聳肩,隨後道:“那個我也不喜歡。”


    “那你喜歡誰?萬之褚嗎?”


    老太太問出來,李棠神色微僵,半晌沒有回話。


    看著她臉色驟變的模樣,看她這個反應,老太太有些不快,深吸了一口氣道:“他有何好?”


    李棠微微搖頭,“不好。”


    老太太道:“那你還念念不忘。”


    李棠心口苦澀,她念念不忘了嗎?仔細算起來,他們分開已有大半年了,這些日子偶爾會夢見小時候,夢見她坐在屋簷上朝她丟了青果下來,她站在院中接住便很開心。


    看著外祖母不悅的神色,她說道:“正在努力忘。”


    “可你忘不了。” 老太太說。


    李棠輕抿著唇,沉默不語,隻聽老太太說道:“你們朝夕相處了十多年,你忘不了,你會在吃某個東西的時候想起他,會在做某件事情的時候想起他,就算是走在路邊看到了某種花花草草,你都可能想起他與你說過什麽話?你回答了他什麽?時間越久,你就記得越深,你還會淡忘了一些你們之間的不愉快,所以,你害怕你將來後悔,所以,你留一線,不管是嶽公子還是你表哥還是任何一個人,你都不會有想嫁人的心思。”


    老太太字字珠璣,李棠的臉色慘白,緊咬著唇,眼眶瞬間湧出一陣酸意。


    “外祖母,不是這樣的。”


    老太太沒有看她,也沒有反駁,像是沒有聽見她這解釋似的。


    “棠棠,外祖母也不妨直接告訴你,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萬之褚,但凡你們沒有那十幾年的情誼,他讓你做了妾我都不會這麽厭惡他。”


    “可偏偏,你們有這樣的情誼。”


    “他把你當做什麽人?”


    老太太的字字句句都帶著不忿,李棠知道,便是她將一些事情真相告訴老太太,老太太也不會對萬之褚多一分喜歡,況且事到如今,她不準備和萬之褚重歸舊好,又有什麽必要讓老太太喜歡他呢?


    心說,罷了罷了。


    “外祖母的想法,棠棠知道了,外祖母莫要生氣,傷了身子。”


    李棠寬慰著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才道:“等天氣暖和了,外祖母若是覺得還是放心不下我,那便再挑一個郎君吧。”


    這話,是李棠的退步,可老太太卻依舊像是被什麽堵住了胸口,她明白了李棠的退步,可她也清楚,同她娘一樣倔強的李棠,早就想好了此生不嫁人,又怎麽會心甘情願的喜歡上誰?然後是嫁給人家好好過日子?


    她隻是,想要自己安心罷了,老太太這麽想著,心間難受。


    半晌才喃喃道:“我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你表兄了。”


    李棠微微頷首,柔聲說道:“是啊,從除夕那天離開後,他就沒有回來過了,隻是身邊伺候的人回來拿過他的東西,報過平安。”


    屋外的雨聲淅淅瀝瀝,屋內氣氛沉悶,李棠想起了那日俞世安離開時心中生出的不安之感。


    老太太伸手揉了揉眼睛,她眼皮忽然跳了起來,像是要發生什麽大事一般。


    麵前半盤瓜子已經剝完,老太太問李棠,“吃核桃嗎?”


    李棠搖了搖頭,“我吃梨子吧,梨水煮好了。”


    老太太拿著長勺攪動了一下茶壺中的梨湯,勾著頭看了一眼,說道:“是可以吃了。”說著便讓門口的嬤嬤去取了碗勺過來。


    李棠喝了大半碗李棠,又吃了幾塊梨肉,又歇了好一會兒,她嗓子才舒服了一些。


    渝州這雨,一連下了三日,到第三日了還沒停,大家都開始出現一些煩悶的情緒,往年渝州可沒有過正月裏下這麽多雨,而且還不停歇,要出門做點事情都不方便,雨水多了又容易泛潮。


    可就是這一天午後,俞世安回來了。


    帶著鬥笠,蒙著麵,老管家見他進門便應了上去,他遠遠就說道:“別過來。”


    老管家頓住了腳步,有些杵俞世安,隻聽俞世安冷聲問:“表小姐在何處?”


    老管家道:“在老太太屋裏。”


    “你速去喚她,讓她去竹園,不要讓祖母知道是我找她。”


    俞世安話落,老管家不敢懈怠,匆匆忙忙的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見了京墨又同京墨轉達了俞世安的話,最後由京墨去同李棠說的。


    京墨使了幾個眼神,李棠就知道有事兒,還不能讓老太太知道,所以跟老太太說有點困,想回去睡會兒,老太太就讓她走了。


    出了院子,李棠就問道:“什麽事兒?”


    京墨道:“方才老管家過來,說是表少爺回來了,要見你,在竹園。”


    俞世安一二十天沒出現,剛回來不回自己的院子,也不回去見許氏,反而來見她?那必然是出什麽事了。


    心想著匆匆忙忙的朝竹園趕去。


    還沒到竹園,她就在竹園不遠處的亭子裏見到了俞世安,撐著傘朝亭子走了過去。


    李棠上了台階走近亭子,俞世安退到了亭子的一角,李棠瞧著他的舉動微微蹙眉,隻聽俞世安道:“你別離我太近,就站在那裏,我有話要同你說。”


    “表哥要說什麽?”


    “你收拾一下東西,帶著祖母離開渝州,直接回盛京。”


    俞世安話落,李棠皺了皺眉,“為何這麽急?”


    看著李棠的眼睛,俞世安眼中閃過一抹痛楚,眼神一片死氣,“渝州出事了,你此時若不走,那你就走不了了。”


    “出了什麽事?打仗了?”李棠問。


    俞世安搖了搖頭,沉聲道:“瘟疫。”


    “要控製不住了。”


    俞世安這話落,李棠的臉色慘白,瘟疫這二字,比戰事起還讓人心慌,讓人聞之色變。


    可怎麽這麽快就斷定是瘟疫?不是什麽傷寒感冒之類的?


    想著除夕前俞世安急色匆匆的樣子,又想到這些日子他都沒有回來,這瘟疫恐怕不是有一天兩天了。


    這時限至少有一個月以上……


    想到這裏,李棠深吸了一口氣,問俞世安:“多久了?”


    俞世安道:“起初大家都以為隻是熱傷寒生病,喝幾副藥就好了,後來一傳十十傳百,根本治不好!甚至有些人感覺治好了,隔幾日,就會出現更嚴重的症狀,直接死去,過年前就已經出現了。”


    這個時間和李棠猜測的差不多,可這個一個多月的時限,讓她難受不已,她是經曆過瘟疫的呀,當年衡嶺一戰後,出現了戰後瘟疫,死的人根本不像是人,像螻蟻……


    “那為何這麽些天來都沒有風聲?你們鎮壓了?”


    俞世安不語,李棠又問:“是不是還圍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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