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吳徹經常來等她,兩個人一起去吃飯或者上自習,室友們都已經習慣他倆的這種狀態,隻是好奇為什麽明明像情侶一樣關係親密,卻一直不在一起。


    鄭詠雪例行想嘟囔幾句吳徹做事太墨跡,時冉把奶茶全都塞給她:“晚上等我回來吃火鍋!”


    說完,就下了樓。


    吳徹本來身形就很瘦削,今天穿著寬大的帽衫和運動褲,顯得更加消瘦,加上淩亂的頭發和明顯未刮而有些放肆的胡茬,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頹廢。


    時冉走過去,吳徹看到她時,表情和動作都很慌亂,聲音也哽咽起來,像是掙紮許久才終於有勇氣說出一句話來:“那天……你為什麽沒有去?”


    時冉看著吳徹的臉,這要是以前,她大概會立刻覺得自己極其不是人,怎麽把好端端的一個少年折磨成這個樣子。她本來不是心軟的人,對待時百億和陸黎都是如此,但她自認已經把所有的耐心、體貼和溫柔都給了吳徹,凡事全以他的需要去考慮。


    就算現在仔細回想那時,很多欺騙早有端倪,她都為吳徹找盡理由。以前越是相信,現在越是無感,以前越是發自真心的喜歡,現在看到他的這副樣子,就越提不起精神來。


    深愛變不愛比不愛本身更冷漠。


    “頭天晚上你發給我的信息,我看了前麵的十幾條,”時冉掏出手機,“你所有的意思都在表達,你不會來。就算我很堅定明確地和你說明了情況,你依然選擇尋找理由拒絕,並且那些理由非常充分,是你說服了我,所以我沒有去。”


    吳徹嘴唇緊閉,眉頭緊鎖,像是根本不明白這個情況是怎麽回事:“可是我後來想通了,……我知道你很重要,我等了你一整天,你不知道那個門外有多冷,看著別人進進出出歡聲笑語甜甜蜜蜜,心裏會有多難受。”


    時冉沒說話,她怎麽會不知道?但就算她知道,那個時候也從沒有用這種話去責難過吳徹。


    “我不會總是在等你的,你錯過了那個時候,就是錯過了,沒有反悔的餘地。”


    說完,時冉把裝著吳徹給她寫過的所有信的小盒子還到吳徹手上:“這些都還給你,希望你能把我的那份也還給我。如果你還有些良心,應該知道並不是我對不住你,希望你對你的良心珍重一些,不要再來找我了。”


    吳徹看著手裏的盒子發呆,時冉不等他的回答,直接轉身回去。


    晚上的聚餐很開心,馬上進入忙碌期,大家都有點焦慮和不舍,時冉從沒在飯局上喝過酒,這一天也難得破例喝了兩杯。


    飯桌上,有一對兒已經互通好感許久的預備役情侶相互表明心意,另一對被氣氛帶動,直接宣布在一起,一場火鍋局迅速變成狗糧局,哀嚎聲從各個角落裏傳來。等到狗糧塞飽,同學們的目光都轉到時冉身上,暗搓搓地等著她“官宣”下和吳徹的新進展。


    照理說,一個小長假也應該能更進一步的,而且倆人持續“友達以上戀愛未滿”的狀態已經太多年,就差那一層窗戶紙,不過是秒秒鍾的事情。


    “我和吳徹,沒開始所以也就沒有結束的說法。從前是朋友,以後是老同學。”時冉本來不想破壞氣氛,但是她的情況,紙包不住火,況且她不想像欺騙這幫朋友,也不想像上次一樣,讓陸黎又以被嫌惡的第三者的形象出現。


    同學和室友為了她的感情問題幫了她許多,此時聽到“最終判詞”都有點驚訝,時冉舉杯自罰:“今天是個開心局,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翻篇吧。”


    大吃大喝到最後一片菜葉都被幹掉,大家終於是酒飽飯足捂著肚子起身離開。


    女生們勾肩搭背走在前頭,男生跟在後麵護送女同學們到宿舍樓下,時冉沒喝多,但確實喝了不少,一行幾個人身上的濃重酒氣,四五米外都能聞得清清楚楚。


    ……


    陸黎一直就沒走,隻不過是把車子停在了該停的位置,默默點起一根煙。


    助理查不到任何除吳徹以外,跟時冉有密切關係的男人,那跳舞是跟誰搭檔學會的?據他一直以來的了解,時冉在家中從不跟除時謠以外的人過度親近,時謠更是對跳舞這種大人社交完全不感興趣。


    在外麵……以時冉的性格,就更不可能去參加這種場合。


    還有白天的那個擁抱,雖然他完全不想做無端地懷疑,可是時冉對待他的方式,實在不像一個二十歲未戀愛的少女對待他這樣成熟男人該有的舉動,未免太有經驗了些。


    有一個男人一直在他的信息之外,完全沒有任何蹤跡。


    想到白天被時冉一個偶然主動挑起來的衝動……陸黎不自覺攥緊拳頭,身體比他的心更加誠實。


    雖然強取豪奪實屬敗類所為,但如果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能達到目的的辦法,他不介意再次成為敗類本人。


    剛要驅車回去,陸黎聽到聲音,按下車窗,正好看到時冉下樓同吳徹說話,末了還遞給吳徹一個盒子,在他這個位置,看不清兩個人的表情,更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


    待他想挪動位置時,助理的電話正好打來,說完事情掛掉時,時冉已經轉身上樓,留下吳徹一個人在樓下難舍難分,眼巴巴地望著。


    以吳徹本來朝三暮四的性格,會在被放鴿子一天後依然上門求見麵,實在不夠正常。盡管陸黎非常想去相信時冉,可這一切改變得太過反常,倒全更像倆人串通好的權宜之計。


    回公司處理完瑣事,助理終於查到點有用的東西,果然在暗處,還有另外的人存在。


    陸黎再次驅車回到之前的位置,沒等多久,就看到一行男女嬉笑著往校門口走,時冉看起來喝多了,和兩個女生搭著胳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看起來很開心。


    陸黎把目光挪到她身後一直盯著的男生臉上。


    從大一開始就在暗戀的男同學,兩個人一起參加了好幾次專業相關的比賽,因為吳徹的存在,所以男生遲遲沒有任何行動。


    手機響起信息提示音,陸黎低頭看著助理發來的信息,隨手一滑,看到下一條。


    助理:“老板,雖然我本不該對您的安排表示質疑,但是您確定真的讓我放下工作去每天盯著這個小男生?”


    陸黎刪掉信息,沒有回複,助理又發來了一條:“老板,我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或許從她身邊的人去入手會更好。”


    陸黎收起手機。


    重新投過去目光,果然,等到其他人在校門口分別走向男女生不同方向的宿舍,男生喊住了時冉。


    陸黎回想了一下助理的意見,正準備驅車走掉,突然收到一條來自時冉的消息。


    “和我有過真正親近關係的男人,有且有史以來,都隻有你一個。”


    陸黎立刻下車,想要去追,隻看到遠處時冉已經走遠,沒想明白她怎麽會知道自己在這裏,也沒想明白,她為什麽要讓他知道這件事。


    正錯愕著,就瞧見時冉背對著他揮手告別,然後站在原地,低頭打字,果然,陸黎看向手機的瞬間,他又收到了一條消息。


    “晚上露水重,一直站在那裏,是會感冒的。早點回家,晚安。”


    陸黎:“……”


    這是在要他不要誤會,她旁邊有男同學的意思?


    陸黎裝起手機,看著時冉的背影,真是一個……什麽都能提前預知的……鬼機靈?


    但是……越是聰明的獵物,越容易被最先吃掉。


    “去找一家度假村,包場……三天。”陸黎掛掉打給助理的電話,重新回到車上。


    真是……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動啊。


    第12章


    第二天,時冉睡飽了覺才起床,重回二十歲,如獲新生,她要好好珍惜現在的一切。


    剛洗漱完,腦袋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身為講座達人的室友程慧慧就帶來消息,“大數據”女神時渭要來他們學校做講座。


    鄭詠雪一直非常不喜歡時渭,雖然起因不過是時渭的雜誌搶了她喜歡的愛豆的排麵,當然,範圍隻是學校門口的報刊亭。


    時冉一直覺得,怪不得鄭詠雪是她的好朋友,不知不覺,就自己跨入了“反渭組”。


    剛想著,鄭詠雪果然立刻發表了意見:“我們這一所正經的藥科大學,她來講什麽大數據。我保證她連間二甲苯都不會寫。”


    程慧慧:“……”


    程慧慧扶額:“咱們專業也會跟大數據接軌的,這是趨勢,何況人家是女神。”


    說完,看說不動鄭詠雪,又戳戳時冉的胳膊:“時冉你來說句公道話。”


    時冉歪著頭,看著氣鼓鼓的鄭詠雪和同樣特別鬱悶的程慧慧:“我中午想吃小龍蝦,有一起湊單的麽?”


    萬物友好小龍蝦解決了一場紛爭,最後在飯桌上交流出來的結果就是,程慧慧堅決捍衛鄭詠雪討厭時渭的權利,但是鄭詠雪和時冉要陪程慧慧一起去聽講座。


    對於這件事,時冉倒沒拒絕,畢竟躲也躲不過。吃過飯,一行三個人還沒溜達到宿舍,時渭的車已經停在她們麵前。


    蜜棕色長卷發,利落的裙裝配著極尖極高的高跟鞋,下車的瞬間氣場全開。


    程慧慧在被女神光芒閃耀到快要窒息的邊緣,掏著本子想求個簽名,鄭詠雪捂著她的嘴想讓她別發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聲音來,以免太過丟人。


    時渭笑意盈盈地越過她們,看著時冉,仿佛前兩天發生的事情都不複存在,她們是關係非常親密的好姐們一般:“二妹,難得能來你學校,不陪姐姐吃個飯?”


    在旁邊兩位室友震驚又震驚的目光中,時冉搖搖頭,摸著鼓鼓的肚子:“你來晚了,我剛吃飽,飲料也喝不下,所以也就不請你了。”


    說完,揮揮手表示再見,然後就拉著兩個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的室友離開。


    剛到宿舍,程慧慧:“你拒絕了女神的約飯?!”


    鄭詠雪:“時渭竟然是你姐姐?!”


    時冉撓撓頭,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解釋比較合適,大概時渭想要做的,就是打破她安逸的生活,給她添點煩惱和不順心。


    一直以來學校之於她來說,都是個隔絕開一切家裏混亂問題的堡壘,這層堡壘破掉,她就無處可逃。


    上一世,拒絕了陸黎以後,她就和同學一起報了導師的項目,才躲過暑假的逼婚,雖說在暑假末端,又被據說身患重病的母親喊了回去……


    這一切發展到現在來看,時渭的方法有所改變,但思維一直沒變,她根本不信自己接受了陸黎,甚至還寄希望於逼迫自己去麵對,然後讓自己更加劇烈地反抗。


    看著對麵兩個審問她的室友,時冉撓頭:“我坦白,我都招,我不僅有個姐姐,還在放假的時候相親到了個未婚夫。”


    顯然“未婚夫”這個話題比“時渭是她姐”更讓人吃驚,於是話題迅速從“拒絕時渭請吃飯”變成了“和未婚夫發展到什麽情況”,時冉聽著倆人發表的各種猜測和幻想,沒說話,講座解救了她。


    下午的講座,時冉陪同室友去聽。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逃跑,也根本不可能逃的。時間寸秒寸金的大姐時渭都屈尊來他們這座小廟做講座,下一步估計就是時百億資助學校項目鬧得沸沸揚揚了吧。


    他們不讓她好過,也別怪她不給他們留退路。


    從送昨晚的短信以後,到這個白天,陸黎都沒再聯係她,時冉看了幾眼手機,等待講座結束,陸黎的消息果然就準時發了過來。


    她的所有動向都在陸黎的掌控範圍內,時冉頭疼,這個時間精準到比上一世還要恐怖,她真的不確定,要多少安全感才能填補陸黎的需求。


    “晚上是否有空一起吃飯。”


    陸黎發來的內容依然保持著他一貫的語氣和風格。


    陸黎不問她昨晚發信息的原因,她也不問陸黎為什麽半夜還在他們學校門口,倆人心照不宣地不提昨晚的事情。


    時冉回完消息,就看到時渭表達完感謝,和各路老師同學握手合影以後,款款向自己走過來。盡管中午時冉拒絕了她的邀約,現在的時渭依然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大方精致且熱情,像是倆人本是感情極好的姐妹兩個,隻是時冉自己小肚雞腸在鬧什麽別扭。


    “請你和你的朋友們一起吃個飯,作為長姐,一直太忙,也沒機會來看看你,趕在你畢業前,給你個小驚喜。”


    鄭詠雪先替時冉翻了個白眼,倆姐妹關係一般已經非常明顯,並且作為朋友,至少她能感覺得出來,這位大姐和時冉根本不是一路人。


    程慧慧很興奮,但是也感覺到氣氛不妙,於是忍耐著暗自興奮。


    時冉點點頭:“那今天得讓大姐破費了。”


    時渭見她同意,笑得很開心:“二妹不用這麽客氣,你們想吃什麽都可以的,我隨意。”


    時冉掏出手機,和室友們合計了一番,選擇了學校旁邊六百一位的海鮮自助。這個金額對於時渭來說不算什麽,但是對於她們這些窮學生,快到一周的生活費,這家店她們垂涎已久。


    看到她們選好的店,時渭的臉還是抽了抽,她今天當然不是請客吃飯那麽簡單,這個場合可以不高端,至少要是個能有包間,給她個安靜的空間來說話的。


    不容許她拒絕,時冉打好車,看著她:“那大姐我們海鮮自助見。”


    包間早已經占滿,堂食都要排隊,時冉她們找好了四個人的位置,就先一步入座開始吃了。時渭補了很久的妝,還特意去把吳徹接了過來,進了飯店的門,看到裏麵多少有些吵鬧的場景,氣得頭皮發麻。


    時冉遠遠看到她,立刻體貼地招手,畢竟是今天的買單人,一會兒氣跑了可不好。


    吳徹比前一天又消瘦了些,臉上的胡茬也更青了。程慧慧和鄭詠雪看到他和時渭一起走進來,都放下了手上的食物,瞪大眼睛麵麵相對,不知道該怎麽辦。


    時冉看著時渭:“大姐還有別的客人要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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