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王妃徹底被噎住。


    眾人也都一片意外,須臾,隻見懷王拍掌道,“好口才,衛姑娘若為男子,隻怕是出將入相之才啊。”


    這卻又叫懷王妃有些不樂意了,正要張口說話,卻聽一旁有人道,“此處是有什麽好風景嗎,諸位怎麽都聚在一處?”


    緊接著,便見有一青年悠悠登上了山路,一身靛青色長衫,發束玉冠,顯得身材頗為高大皙長,眉眼如若鐫刻一般,卻是巽王朱永琰。


    在場諸人唯有衛婉寧身份低,她隻好矮身行禮,“見過巽王殿下。”


    某人看了看她,頷首道,“衛姑娘也來了?俊鴻可在?”


    衛婉寧道,“今日家中兄弟姊妹都來陪祖母拜神,大哥也來了。”


    朱永琰嗯了一聲,又道,“那煩請傳話給他,等會兒吃過午飯,本王與他一同去田莊騎馬。”


    這白塔山下不遠,便是巽王府的莊園,巽王尚武,聽聞專門在莊園內造了個小型馬場,雖比不得東北與西北的軍馬場恢弘,但在京中無出其右。


    大哥自然也是愛馬之人,衛婉寧便應了下來,道,“稍後見到大哥,小女一定相告。”


    話音才落,卻聽順王嘖了一聲道,“今日難得相聚,有這種好事,怎的不邀請我們?”


    沒等朱永琰回答,順王妃緊跟著道,“王爺又不愛騎馬,巽王定然也是知曉的。”


    “你……”


    順王當即蹬起眼來。


    順王妃也不甘示弱,以一雙圓眼回瞪,兩口子怒目相向,誰都不肯讓步。


    卻也總算都暫且忘了衛婉寧。


    但,還有人沒放下她。


    “鎮國公府沒有馬車嗎?大庭廣眾,衛姑娘為何要騎馬招搖?”


    說話的是朱光深。


    他涼涼的看著衛婉寧,神色明顯較方才更加不悅。


    衛婉寧隻覺可笑,正要張口,卻聽巽王替她反問,“騎個馬而已,怎麽能叫“招搖”?再說,六叔何時見衛姑娘騎馬了麽?”


    嗬,還要護著她?


    朱光深道,“方才五哥不是說,見衛姑娘騎馬了?”


    “五叔大約是眼花了,”


    朱永琰笑了笑,“那日五叔請吃魚,我同俊鴻從郊外回城,五叔莫不是把俊鴻看成衛姑娘了?”


    就見順王“哦”了一聲,忙道,“對,對,衛公子與衛姑娘一母同胞,自然十分相像,本王那日定是眼花了。”


    話音落下,未等朱光深說什麽,順王妃卻在心裏犯起了嘀咕。


    那衛家世子在宮中當差,她又不是沒見過,明明高大魁梧,這衛婉寧生了一副狐媚模樣,怎麽可能會認錯?


    其中定有什麽不對。


    隻是未等她反駁,卻聽朱永琰又道,“再說,本朝律法又無明文規定不準女子騎馬,就算衛姑娘真在街上騎了馬,也算不了什麽,六叔方才的用詞未免有些苛刻了。”


    “可不是,”順王也當即在旁附和,“枉你堂堂親王,居然欺負一個小姑娘,實在有失身份。”


    不管怎樣,他身為兄長,總有教訓弟弟的資格,朱光深噎了噎,一時無法反駁。


    但眼見順王與巽王都幫衛婉寧說話,心間卻愈發不舒服,而麵對他的質問,衛婉寧竟沒有半分波動,他心間更是窩火。


    然而無人再理他,隻聽朱永琰咳了咳道,“不知三哥的酒菜準備好了沒,我有些餓了。叔叔嬸嬸們來得早,還不餓嗎?”


    今日他們前來這白塔山,乃是禮王世子做東相邀,不然也不會平白聚的這樣整齊。


    禮王世子妃終於找到了機會,忙也笑道,“料想前頭酒菜已經備好了,請諸位移步吧。”


    趕忙招呼眾人往前去。


    ~~


    “順王妃是個醋壇子,順王偏又風流,也不知老天為何要叫這二人成為夫妻。”


    後山重又安靜下來,錦容知道了方才的事,一邊往寺中走,一邊與衛婉寧小聲感歎。


    “誰曉得呢,這大約就是冤家吧。”衛婉寧也歎了一句。


    她還記得上輩子,順王時常尋花問柳,順王妃便愈發拈酸吃醋,時常鬧出些事情來,後來陛下駕崩,其母家失了勢,她倒也不敢再鬧了,隻能由著男人風流,早早給氣死了。


    錦容不放心道,“可順王妃善妒,今次又誤會了你,不知往後會不會為難你?”


    “無妨,”衛婉寧笑了笑,“我原也並沒虧欠她什麽,若她硬要為難,我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隻能如此了。”


    錦容點了點頭,不過她也曉得衛婉寧聰明機智,並不會輕易吃虧。


    說完這茬,衛婉寧才注意到錦容手裏正握著一綹白色長毛,頓時眼睛一亮,“這是馬尾嗎?”


    錦容卻不好意思起來,道,“是俊鴻哥給的,我方才不過無意提了一句馬尾琴,沒想到他居然立刻從馬尾上割了一把給我,叫我拿去做琴。”


    衛婉寧欣慰道,“看來我大哥還有救。”


    “什麽?”錦容不明所以,緊張道,“俊鴻哥怎麽了?”


    她隻拉起錦容的手,笑著加快腳步道,“這寺中齋飯別有風味,郡主中午就同我們一起嚐嚐吧。”


    ~~


    錦容正好不想去湊兄嫂們的熱鬧,便留在寺中與衛婉寧衛婉清姐妹陪著衛老太太用了頓齋飯。


    齋飯吃過,又有沙彌送了茶來,幾人正喝著,忽有巽王府的管事求見。


    衛老太太不敢怠慢,忙將人請了進來,未等張口一問,卻見對方笑道,“聽聞老夫人愛鹿,莊子上現下正有幾頭幼鹿,巽王殿下想送給老夫人兩頭,不知老夫人同幾位公子姑娘可有空去莊子上一坐?”


    第13章


    衛婉寧有些意外,先前山坡上遇見,巽王隻叫她給大哥傳話去騎馬,怎麽這會兒也要邀請她們同去?:ノ亅丶說壹23


    卻見錦容笑問那管事的,“可有我的份?”


    管事笑說當然,“郡主蒞臨,王爺定然十分高興。”


    錦容又笑看向衛老太太,“早就聽說巽王府的莊子上養了不少奇珍異獸,隻可惜一直沒機會見識,沒想到今日沾了老夫人的光,機會竟來了。”


    親王相邀,定然輕易不可拒絕,衛老太太隻好應道,“難為殿下還惦記著老身,那老身且就叨擾了。”


    ~~


    京郊多山,由寺中出來再往前不遠,便有群山環繞的一大片穀地,正是巽王府的莊園,占地幾十頃,水草豐茂,得天獨厚,在京中貴族中實屬最好。


    說來,當今陛下弘武帝共有七位皇子,最受器重的,卻是已逝的皇長子。


    皇長子乃元後所出,是正統的嫡長子,在諸皇子中封王最早,得賞也最多,當初平定天下後,弘武帝親為其指定多位鴻儒大將為師,足見厚望。


    但可惜皇長子天生體弱,三十幾歲偶感風寒,便早早病故了。


    衛婉寧明白,若那位皇長子還在,江山定然不會落入他人之手。


    當然,現任的這位巽王亦是不容小覷,上輩子朱光深能上位,其實是包括衛家在內幾方共同努力的結果。


    但這輩子,她並不會再摻和,所以結局未準會有變化。


    ……


    思緒之間,車馬已經到了目的地。


    “老夫人辛苦。”朱永琰先同衛老太太打招呼。


    衛老太太也忙笑道,“謝王爺相邀,老身帶著一大家子前來叨擾了。”


    錦容俏皮一笑,同巽王道,“今日我不請自來,還望殿下見諒。”


    “小姑姑言重,”


    巽王透出了幾分年輕人的活潑來,“是我有失禮數,早該請你來做客才是。”


    錦容大方的擺擺手,“侄兒客氣了。”


    引得周遭忍俊不禁,衛婉寧也忍不住彎起唇角,某人餘光瞥見,心情更是愉悅起來。


    玩笑過,該辦正事了,巽王似是很有空閑,竟親自引著眾人往鹿苑走。


    這莊園雖大,卻是錯落有致,遊廊穿插在園林之間,花木種植也極有講究,處處可見匠心。


    不一會兒,忽有一陣奇香飄來,衛婉寧抬目望去,見前頭遊廊壁上竟吊養著幾株蘭花,此時正吐芳蕊,花開五瓣,如梅花般雅麗。


    她忍不住頓足,驚訝道,“這是……雲嶺紅梅?”


    聞言,朱永琰也將腳步停住,循著她的目光看了看,笑道,“正是,看來衛姑娘也是愛蘭之人?”


    不錯,衛婉寧喜愛花草,上輩子她看透婚姻的真相後,隻能以養花種草來寄托心間失意。


    她自然知道眼前這種蘭花究竟有多名貴嬌氣,普天之下,隻有那雲南滇池邊才有,上輩子她曾有幸獲得兩株,卻因京中氣候不適都沒能成活。


    可沒想到這巽王府的莊園裏竟有這麽多,且還如此隨意的懸吊在遊廊上,活得這樣好。


    她不由得想起上回在巽王馬車裏看到的那本《九州草木譜》,一時間對麵前的青年敬佩之至。


    “早聽聞此花大名,也知道很是難養,沒想到王爺這裏居然可以養得這麽好,王爺果真是行家。”她誠懇道。


    某人淡淡笑了笑,“大抵是此處環境適合,本王不過隨意養養,談不上什麽行家。”


    往往越是高深的人才越是謙虛,衛婉寧愈發在心間認定,對方果真是養花高手。


    而一旁,衛家大公子衛俊鴻卻忍不住感到迷惑。


    ——他同巽王自小相熟,一起舞刀弄槍長大,怎的今日才知道,對方還有這樣的愛好?


    很快,鹿苑便到了。


    雖是牲畜生活的地方,但下人們打掃的幹淨,並無什麽異味,鹿兒們悠閑在院中踱步吃草,看來十分愜意。


    巽王吩咐了一聲,養鹿人便將兩隻小鹿牽了過來,介紹道,“這兩隻已滿半歲,性情乖順,與人親昵,老夫人可放心領回家中。”


    小鹿自是可愛,衛老太太卻念了聲阿彌陀佛,不忍道,“這麽小就叫它們與母親分離,豈不是罪過?”


    卻聽養鹿人解釋道,“老夫人有所不知,這兩隻幼鹿並非莊園所養,去年深秋,有一隻受傷野鹿逃進莊園,產下這兩頭幼鹿後便死去了,它們自幼失母,乃是人養大的,平素沒有母鹿保護,也常受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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