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先別急,”


    薛氏身邊的胡媽媽忽然插了一嘴道,“請聽老奴一言,此事要查也不是沒辦法,隻消把府中的丫鬟們都叫出來,再請二公子來親自辨認一番,定然就能找出那日那個報信的丫鬟。”


    這話一出,薛氏立時就要發話叫人,“就這麽辦。來人,去把府裏的丫鬟們都叫出來……”


    “夠了!”


    卻聽一聲嗬斥響起,衛老太太鐵青著臉道,“這種不知檢點的不娶正好!那日無論是誰去傳的話,難道不都是為了阿英好?你現在大張旗鼓是要做什麽?就算找出那報信的丫鬟,我也絕不會叫阿英娶薛家姑娘進門!”


    鮮少見老太太如此生氣,且還指名道姓的罵了薛彩琴,薛氏嚇了一跳,麵子上掛不住,捂著鼻子開始哭了起來,“英兒他爹,你怎麽去的這麽早,留下我這命苦的又要當爹又要當娘……”


    又來了。


    堂中眾人無奈互看,都各自在心間翻起了白眼,衛婉寧不忍看祖母再發作,終於又開口道,“二嬸,我問您一句話,二哥可是您的親骨肉?”


    薛氏不禁一怔,一時忘了哭,“那還用說麽!”


    “那二哥與薛姐姐,誰跟你親?”


    衛婉寧又問。


    薛氏拿帕子揩了揩淚,“當然是你二哥。”


    衛婉寧點頭,“既然如此,那薛家與衛家,誰對你更要緊?”


    薛氏不知她要說什麽,雖有些心虛,卻還是道,“自然是衛家。”


    “那便是了,”


    衛婉寧冷笑道,“誰都知道,此事鬧成如今這樣,最大的責任在薛姐姐自己,她若不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二哥那般重情之人,不會不要她。您是二哥的生身之母,您自己說,今日您鬧一鬧,二哥就會要她麽?”:ノ亅丶說壹23


    薛氏一時啞口。


    衛婉寧又道,“二哥既是您的親兒子,您就該真心為他著想,今後替他娶一位品行端良的賢妻才是。您今日在自家鬧個天翻地覆,一旦傳出去了閑話,對二哥又有什麽好處?今後還有好姑娘敢嫁進來嗎?”


    薛氏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胡媽媽看得心急,正要張口幫主子說話,卻被衛婉寧先訓道,“胡媽媽,您可是二嬸的陪嫁嬤嬤,在府裏近二十年了,此事二嬸有難處,那薛家姐姐是她的親侄女,她一時不忍也可以體諒,但你呢,怎的不好好勸慰,反而還出什麽餿主意?”


    她聲色俱厲,倒叫老婆子一時發了怵,隻好趕忙賠笑道,“大姑娘莫氣,老奴也是年紀大了些,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衛婉寧冷笑,“你若是真老了,就早些回鄉歇息去吧,咱們鎮國公府從不為難下人。”


    胡媽媽大駭,立時跪地磕頭,“大姑娘開恩,老夫人開恩啊……”


    衛老太太直覺頭疼,冷聲道,“都滾出去!往後誰若再敢提起此事,就攆出府去。”


    這話不僅是對胡媽媽說,薛氏也已經感受到了怒意,主仆倆一時不敢再造次,隻得乖乖回了房。


    第21章


    自打衛老太太那日發了火,薛氏倒果真沒再敢提兒子與侄女的親事,衛俊英與表妹薛彩琴之間,算是徹底結束了。


    隻是薛氏仍心有不甘,躲在房中沒少生悶氣。


    夫君走後,她隻能依靠兒子,然兒子被大伯子教養成人,眼看她已經掌控不住,隻能盼著侄女早日嫁過來,替她吹吹枕邊風。


    雖說那侄女的確有些不檢,但畢竟是她的娘家人,總比娶個外人強不是。


    可如今倒好,婆母放了狠話,一切成了幻影,她白白打了算盤,一連幾日都氣得吃不下飯,人倒瘦了一圈。


    胡媽媽回想那日也是心有餘悸,關上門悄悄同薛氏嘀咕,“大姑娘從前根本不是如此,如今怎麽事事都要插手?”


    左右身邊也沒外人,薛氏哼道,“自己的婚事眼瞧著不成了,就來攪和別人,等厲害名聲傳出去,看誰還敢娶她!”


    胡媽媽也點頭道是,不料話音才落,卻聽外頭遠遠的一陣熱鬧聲。


    主仆倆閉門幾日,生怕落下什麽新鮮事,薛氏忙打發了丫鬟去查探,沒過多久,隻聽丫鬟回來稟報,原來是宮裏新下了帖子,邀大姑娘參加半月後在金波園的晩宴。


    主仆倆俱都一頓。


    胡媽媽道,“宮中多少年都沒邀請過官家女子赴宴了,如今大姑娘同陸家的親事還沒定下,六皇子與皇長孫倒是到了大婚的年紀……大姑娘莫不是要高嫁了吧?”


    薛氏一聽,愈發不爽起來,這等好事,什麽時候能輪到她的婉卉?


    此時攬月軒中,衛婉寧正望著麵前的燙金請帖凝眉。


    上輩子就是在這場宮宴上,皇帝降了賜婚旨給她,要她嫁給安王朱光深。


    沒成想今次她千算萬算,竟還沒躲過。


    不管她願不願意,朱光深還是把算盤打好了,先是拖延她與陸安濟的婚事,再來個聖旨賜婚,速戰速決,叫人沒有抗拒的餘地。


    “姑娘,”


    雪梅還不知她的顧慮,在旁問道,“您今次可還要帶二姑娘三姑娘同去?”


    衛婉寧回了神,“此乃陛下壽宴,便是我想帶,她們也進不去。”


    雪梅點了點頭,雪雁看出她不喜,試著道,“姑娘若不想去,不知可不可以稱病?”


    衛婉寧搖了搖頭,“一旦被看出,這便是欺君之罪。外頭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不能輕易叫別人抓住把柄。”


    雪雁點了點頭,正要應是,卻聽她忽然吩咐道,“雪雁,你去找幾個人,替我辦件事。”


    ……


    ~~


    從京城到太原府,最快也要一日一夜。


    暗衛的密信送到時,朱永琰才回到驛館。


    “啟稟王爺,宮中已經在準備半月之後陛下的壽宴,鎮國公府昨日也已收到請帖;連日來安王時常入宮拜見陳貴妃,不知是否有什麽密謀。”


    意料之中。


    朱永琰頷首,又問道,“衛大姑娘如何?”


    梧直道,“衛大姑娘昨日上午收到請帖後,派了人去寧王府散布消息,說,陛下會給她與安王賜婚。”


    朱永琰微頓,而後,竟笑了起來。


    梧直不明所以,但見主子笑過之後,道了句,“果真聰明。”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緊接著,又見主子遞了封信給他,道,“送去大公主府上,務必請大公主親啟。”


    梧直應是,立時出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幾日匆忙而過,一眨眼,已到了宮宴這日。


    陛下千秋,朝廷休沐三日,鎮國公難得清閑在家,及至傍晚,便帶女兒衛婉寧出了家門,長子今夜正好在宮中當值,料想應該會碰麵。


    今夜非同一般場合,帝王嬪妃皇室宗親,朝中重臣及家眷皆在,衛婉寧自是認真裝扮一番,梅紋上裳搭配金絲繡花馬麵裙,烏發綰成驚鴻髻,愈發明媚端莊。:ノ亅丶說壹23


    夏日傍晚,華燈初上,大街上熱熱鬧鬧。


    鎮國公不喜乘車,獨自在外騎著馬,留了女兒衛婉寧一人在車中想心事。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住,衛婉寧回神,聽見窗外父親的聲音,“臣拜見殿下,不知殿下何時歸京的?”


    “免禮,本王剛到而已。”


    那回答的,竟是巽王的聲音。


    衛婉寧一愣,巽王回來了?


    那,太原府的案子是不是已經查清了?


    她極想撩開車簾親自問一問對方,怎奈禮數在上,父親也在一旁,不敢輕舉妄動。


    車外的青年似乎明白她心間所想,瞥了一眼馬車,兀自對衛崮道,“案子查清,本王今夜趕回覆命。”


    衛崮應是。心間其實也想問一問案子的詳情,畢竟此事關乎的青年,是他原本看好的女婿人選。


    但他也深知朝廷律令,不好隨意打探與自己職責無關之事。


    哪知巽王卻主動道了一句,“鎮國公可放心,狀元郎是清白的。”


    衛崮一頓,忙垂首道謝,“殿下英明決斷,乃蒼生之福。”


    車廂裏,衛婉寧也是微微一頓。


    結果本應如此,也是她一直盼望的,但如今從巽王口中聽到,竟教她有一絲意外。


    他,果真做到了。


    正想著,卻聽那青年又道,“二位可是要入宮赴宴?本王還要回府更衣,先不多說了。”


    衛崮立時躬身行禮,“臣恭送殿下。”


    那青年嗯了一聲,餘光再次掃過衛家的馬車,命車夫調轉馬頭離去。


    衛婉寧則心間微瀾,他竟還沒有更衣,難道是剛剛趕回京城的?


    ~~


    車馬繼續前行,終於到了金波園。


    此時夜色又深了些許,然園中宮燈如織,處處張燈結彩,亮如白晝。


    衛崮先帶女兒拜見今晚的主角,壽星弘武帝。


    殿中燈火豔曜,衛婉寧踏進厚重朱漆木門,一眼看見上首寶座上坐著一位玄色龍袍的老人,天日之表,氣度威嚴,不必說,自是弘武帝。


    其身側坐著幾位妃嬪,其中一位看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容貌最為嬌美,正是最為得寵的陳貴妃,也是安王朱光深的生母,她的前婆婆。


    此時,弘武帝與嬪妃正接受兒孫們拜見,有說有笑,氣氛看來十分融洽。


    衛婉寧與父親等候良久,等皇室宗親們都參拜完畢,才有機會上前行禮。


    “臣衛崮攜女婉寧參見陛下,恭祝陛下福如東海,萬壽無疆。”


    弘武帝今晚心情很是不錯,和聲道,“平身吧。”


    父女二人立起身來,衛婉寧亭亭玉立,明豔逼人,難免引來眾人目光。


    她能察覺,朱光深一直在看著她,眸中晦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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