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人吸了口冷氣嘶的一聲,到底不情不願的收回了目光,繼續跟方氏對峙著。


    王家人多,沈家人少,方氏和沈驚秋滿臉怒容的站在前方,身後跟著徐家兩姐妹,而豆芽則帶著兩個孩子在堂屋裏沒出來。


    可巧沈驚春從西廂房出來,陳淮也從外麵進了院子。


    他昨夜睡的也不好,今日起的格外的早,起床收拾妥當後,就將馬車還到了聞道書院去了,因先生陸昀問了幾句,回來的才有些晚,卻不想家裏居然來了這麽多人。


    他一進門先掃了一眼,在人群中看到臉色蒼白的王氏,就明白過來,這群人應該都是王家人,再看沈驚春和方氏都好好的,也不急了,繞過王家人同走出來的沈驚春站到一起,才緩緩的開了口:“你們是來送斷親書的?”


    王家的人還沉浸在沈家這一水的青磚瓦房裏有點沒回過神來。


    早幾年,他們攛掇著妹子和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沈家雖然還算富裕,但他們全家人都不將三房這幾個人當人看。


    原先沈驚秋這個妹夫雖然摔壞了腦子,可他有一把力氣,種田也是好手,再加上妹子的公公是個心裏有成算的,即便在家裏不得父母歡心,可他三房這個小家也還算經營的不錯,逢年過節妹子回家從不空手。


    可自從沈延平這個三房當家人沒了之後,方氏等人那真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處處都被沈老太太壓著翻不了身,最重要的是,這之後她妹子帶回家的東西減了不止一半。


    這叫自家如何忍得?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叫妹子和離再嫁。


    哪成想幾年過去,方氏不僅帶著幾個孩子搬出來了,還起了這樣的好的院子。


    來之前他們可打聽過了,方氏那個認祖歸宗的閨女是個能幹的,才回來就折騰出什麽玉米,這玉米可是個好東西,因數量稀少,在縣城屬於有錢也買不到的。


    早知道這樣,還和離個什麽勁?


    胡萊雖然有點錢,可那廝是個混不吝的,王氏到底是他媳婦,又長得好,平日裏對著王氏他倒還算好說話,可對著他們這些娘家人,態度就委實算不上好了。


    兩廂一比較,胡萊簡直給沈家提鞋都不配。


    此時聽到陳淮說話,王家幾個女人就笑嘻嘻的湊了上來:“喲,這就是親家妹夫吧,不愧是讀書人,長的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說著還上前幾步想要伸手拍陳淮的肩膀。


    沈驚春冷笑一聲,拉著陳淮就往後退了幾步:“誰是你親家,我們家可沒有你們這樣的親家。”


    王家人也不惱,依舊笑容滿麵的道:“瞧親家妹子說的,我家小姑子再怎麽樣也是給你家生過兩個孩子的吧,我們可是孩子嫡親的舅舅舅母,怎麽就當不得一聲親家了。”


    王氏的大嫂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話有道理,微揚著下巴擺起了舅母的譜來:“說起來,舅舅舅母上門,怎麽也不叫兩個孩子出來見見?這不見我們可以,你們攔著孩子不見親娘,可說不過去了吧?”


    她話音一落,就將身邊的王氏推了一個踉蹌。


    王氏昨日跳河,雖然很快就被人救了上來,到了錢家之後,錢裏正怕真的鬧出人命來,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叫媳婦和閨女好好照顧王氏,還請了大夫來看了。


    但到底已經是深冬,冰涼的河水泡了那麽會也不是鬧著玩的,等王家的人趕到太平鎮鬧了一場,罵罵咧咧的將王氏接回王家,王氏已經發了高燒。


    王家大嫂慣來是個摳門的,藥都舍不得給她買一副,還是她二嫂說今日要來沈家,沒了王氏可不行,這才三家湊了錢,買了退燒藥煎了給她灌下。


    但這時候的退燒藥又不是現代那種強效藥,一連三副藥喝下去,直到後半夜才算退了燒,今日王氏是被逼無奈,強忍著身體不適來的沈家。


    眼下被大嫂一推,一個踉蹌腳下一軟就撲向了沈驚秋站著的地方。


    她高燒才退,身上沒有力氣,根本穩不住身形,隻盼著沈驚秋能念在她是兩個孩子親娘的份上,拉她一把。


    可沈驚秋昨天才因為徐歡意替王氏說話發了好大一通火,今天王家就仗著人多勢眾的欺負到家裏來了,他娘都被逼的快要掉眼淚了,怎麽可能還會伸手救王氏。


    他不僅沒救,還順手將方氏拉著往一邊讓去。


    王氏一下撲在地上。


    冬天氣溫低,導致寒滯血凝,磕磕碰碰的痛感跟其他季節相比那真的是一個天一個地,這一下隻摔的王氏眼淚直飛。


    王家大嫂本來跟王氏想的一樣,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麽,自家妹子又給他生了兩個可愛的兒女,沈驚秋怎麽著也會伸手扶她一把吧。


    可沒想到這個傻子居然真的眼睜睜看著王氏摔倒。


    王家大哥有點看不下去了,他對王氏這個外嫁的妹妹確實不怎麽樣,但那也都是在自家,當著外人的麵,他還是要臉麵的,當即朝自家婆娘罵道:“你不知道大妹還病著,不幫扶著不說,還伸手推她幹啥?外人不知道的還當咱家一點不顧及血脈親情,這麽容不下一個妹子呢。”


    這話說的。


    不就是提醒沈家人,血濃於水兩個孩子是王氏生的嘛。


    這也就是沒得選,要是有的選,沈明榆兩兄妹還未必肯讓王氏這樣的人當自己的娘呢。


    沈驚春嗤笑一聲,看著王家大嫂道:“是啊,可不得顧著點血脈親情,這要是磕了碰了的,影響了三次售賣,豈非得不償失?”


    這話未免也太刻薄了些,王氏本來就一副病容,聽到此處更是血色褪盡羞憤欲死,趴在地上也不起來了,無聲的掉起了眼淚來。


    王氏兩次嫁人,王家的確要了不少聘銀,且還將這銀子昧下,一分都沒給王氏帶走,這是事實無可辯駁,可現在被沈驚春這麽□□裸的說出來,皮厚如王家大嫂,也笑不出來了,板著一張臉,顯得尖酸又刻薄,張嘴就道:“都是親戚……”


    沈驚春立刻就打斷了她的話:“別,我家可沒有你們這樣的親戚,早幾年不是斬釘截鐵的說和離之後請你們來都不來了嗎,現在又來跟我扯什麽親戚,還要臉不要?”


    真要臉,今天王家就不會來這麽多人了。


    王家幾個嫂子你看我我看看你,一拍大腿,坐在王氏身邊大聲哭喊了起來:“我可憐的妹妹啊,不過就是想見孩子用錯了方法啊,就被這狠心的前夫逼的沒了活路。”


    原本王家這一大群人找到沈家來,就已經被人注意到了,陳淮回來時,大門外就站了幾個看熱鬧的,王家幾個嫂子這麽一嚎,就把附近的鄰居都嚎了過來。


    沈族長家幾個兒媳聽到動靜趕來,在門口看到沈家人都滿臉怒容,也沒避諱直接走了進來。


    王家嫂子一看來了人,嚎的更來勁了:“你說你們家以前那個樣子,不和離還不被磋磨死,我小姑子和離再嫁有什麽錯,總不能陪著你們一家子去死吧!”


    方氏死死的咬著牙,消瘦的臉上青筋都出來了,沈大伯娘拍拍她的手,轉頭朝那王家嫂子呸了一聲:“可真不要臉啊,明明是受不了苦丟下兩個孩子想奔著好日子去,怎麽到你們嘴裏就成了沈家磋磨王氏了?我弟妹一家子如今日子可好著呢,這王氏夥同外人強搶了我家兩個孩子走,倒還有理了?”


    她說著就朝外麵看熱鬧的村民道:“我家明榆你們也是知道的,多乖巧多懂事的一個孩子,王氏這個喪了良心的毒婦也能下得去手,將那麽小的孩子臉都打腫了。”


    豆芽早在自家小姐出來的時候,就帶著沈明榆兄妹走了出來,此時就站在她附近,圍觀群眾打眼一瞧。


    謔!好家夥!


    小孩子皮膚嬌嫩,雖然已經抹了藥,但根本沒那麽快完全退腫,反倒讓臉上的巴掌印更加明顯了。


    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


    王氏這下連哭的不敢哭了,隻恨不得此時能有個地縫鑽進去。


    王家嫂子一把從地上爬起,高聲道:“這可不是我小姑子打的,虎毒不食子呢,她是改嫁了不錯,但也沒到動手打親生的孩子份上吧,她後嫁的男人又高又壯,真動手她這小身板又哪裏能攔得住。”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外麵看熱鬧的婦人們都怒了。


    王家嫂子反應過來說錯了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道:“斷親書是不可能簽的,老話說得好,不看僧麵看佛麵,你們沈家卻這麽狠心,攪得我小姑子被休,如今她沒了活路,要我說,兩個孩子不能沒了娘,沈驚秋這個樣子,又有哪家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就算有人願意看在錢的麵子上嫁過來,親媽和後媽總歸還是有區別的,不如……”


    聽到這裏,在場眾人哪還能不明白。


    這王家一家子喪心病狂的,打的竟然是叫王氏與沈驚秋重歸於好的主意。


    不說沈家自家人聽了生氣,連外麵看熱鬧的人聽了都覺得可笑。


    曾經的沈驚秋讓王氏棄之如敝履,現在的沈驚秋可不是王氏這個二嫁還被休的婦人能配得上的。


    第39章


    到底是多厚的臉皮, 才能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來?


    沈驚春脾氣本來就不大好,再加上昨晚沒睡好,能忍到現在實屬不易, 捏著拳頭就想給這王氏的大嫂一拳。


    她才一動, 一直站在邊上默不作聲的陳淮就拉了她一把,上前看著王家這群人微微一笑道:“那胡屠戶應該不知道你們王家今天來沈家,還打算將王氏再嫁回沈家吧?”


    王家人聽了這話明顯的身體一僵。


    陳淮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幾分:“這斷親書你們可以不簽, 畢竟血濃於水, 就像這位大嫂子說的, 孩子不能沒了親娘,隻不過既然兩個孩子的娘現在已經不是胡家婦了,那胡屠戶跟我們沈家也就沒甚關係了, 王大嫂子既說是胡屠戶打的我們明榆, 明日一早我便去縣衙遞狀紙,還請幾位幫忙做個人證才是。”


    王氏的幾個哥哥一聽, 這還得了?


    胡萊就是個莽漢, 一言不合都要動手打人的, 之前就因為他不在家, 王家幾個婆娘上門占了他家的便宜, 等他下鄉收豬回來,直接打上了門。


    他們今日上門確實是打了讓王氏與沈驚秋重歸於好的想法的, 畢竟兩個前妹夫總要靠一個才成啊。


    昨日在錢裏正家裏, 他們王家已經鬧過了一場, 王家村有自己的裏正, 王氏又被休了, 錢裏正根本管不到他們王家頭上來,因此也不怕他, 直到最後錢裏正又是賠禮又是賠錢,此事才算完。


    而錢裏正吃了王家這個虧,也根本不與他家細說這個中詳情,王家人不知道沈家的閨女是個力大無比打起人來比胡萊還狠的,更不知道沈家的女婿是個讀書人,動不動就要扯出法律法規,想要送人進縣衙挨板子蹲大牢。


    如今沈驚春還隻是動了幾下嘴皮子,沒有動手,光一個陳淮就讓他們招架不住了。


    明知道陳淮說的可能是威脅的話,王家人卻不得不當真。


    因為真要被胡萊知道了是因為他們的原因,才導致沈家人要重新狀告他,依照胡萊那混不吝的性格,不得把王家的房子都掀了?


    若是那幾個挨了揍的太平鎮二流子在此,肯定就直接痛痛快快簽了斷親書走人了,跟拳拳到肉的挨打比起來,這點言語的威脅能算的了什麽啊。


    可惜王家人沒挨過打,不知道沈驚春的凶殘。


    “老天爺啊,這是不讓人活了啊,喪良心的沈家小丫頭多惡毒啊,害了我家小姑子不算,現在還要我一家子去死,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蛇蠍心腸的人啊……”


    哭叫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刺的沈驚春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拳頭捏的緊緊的。


    陳淮搖了搖頭,往前半步借著身形的遮擋,一把握住沈驚春的拳頭,又很快放開。


    他的掌心幹燥而溫熱,這股溫和的熱意讓沈驚春在一瞬間平靜了下來,她看著還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幾個王家女人,眼睛一眯笑了起來:“你們應該慶幸我跟胡萊不同。”


    王家的女人被她忽然出口的話弄的有點懵,下意識的停止了叫喊:“什麽?”


    沈驚春朝王家大嫂溫和一笑:“胡萊生起氣來可是連女人都打的,而我不同,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你說對不對!所以我隻是請你們出去而已。”


    她話音一落,不等王家人有什麽反應,直接一彎腰,凶殘的一把揪住了王家大嫂的前襟,手法粗暴的直接將她拖著往外走。


    王家大嫂長得並不豐腴,個子也不算高,沈驚春揪著她就像是揪著一隻小雞仔一樣。


    等拖著走出去兩米,王家其他人才反應了過來。


    “你幹什麽?”


    王大嫂不停的尖叫著撲騰著,卻不能掙脫分毫。


    王氏的大哥大叫一聲就撲了上來想要將自家婆娘從沈驚春的魔爪中解救出來。


    陳淮挑了挑眉,伸手在大舅哥肩上拍了一下,朝王家大哥揚了揚下巴。


    要是以往,沈驚秋的反應絕不可能這麽快,可今天不知怎麽回事,他一下就懂了這拍一下的意思,衝著王家大哥就衝了過去:“你想幹什麽?”


    他一下攔在王家大哥身前,一伸手就將人推了個踉蹌,陰沉著一張臉凶狠的看著他:“你還想動手打我妹妹不成?”


    天地良心啊!


    王家大哥都要哭出來了!


    到底是誰打誰啊!


    那邊沒了阻擋,沈驚春已經暴力的將人拖到了大門口。


    見她一臉凶意,門口看熱鬧的人很自覺的往旁邊讓去,也不見沈驚春抬腳出門,隻見她微微一彎腰,右胳膊往上一提一揚,那王家大嫂就像個破抹布一樣被丟出了大門,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院子裏的王家人和院子外看熱鬧的人一下都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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