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人來的差不多了, 陳裏正才將手往下壓了壓:“大家安靜, 聽我說話。”


    人一多,執行力就沒那麽強, 好一會人群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想必大家也聽說了, 這次叫大家來, 是想跟大家說一下來年我們村要種玉米的事情。”


    這可是大事情, 村民們立刻聚精會神的聽了起來。


    陳裏正滿意的點點頭:“一畝地大概要四斤玉米種子, 驚春家裏除去那些不飽滿難出芽的,能用作種子的大概就是八百斤。”


    此言一出, 人群一片嘩然直接炸了。


    沈家的玉米賣了四畝,隻有一畝留種的事情他們可聽說了,畝產八百斤是個什麽概念?


    要知道他們祁縣已經算是魚米之鄉,出了名的物產豐饒,饒是平山村最厲害的種田老手,一畝水稻的產出也不過四百斤不到。


    八百斤的玉米!想都不敢想!


    “大家安靜,繼續聽我說。”陳裏正很滿意村民的反應,等人群再次安靜下來,才笑眯眯的道:“種子雖然有八百斤,但是咱村裏近百戶人口,為了公平起見,這個玉米種子每戶最多可以購買八斤,種子價格一畝五十文。”


    “啥?這麽貴?”


    人群中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陳裏正的臉色一沉:“別以為人多我就聽不出誰在說話,陳二你家要是來年不想跟著一起種玉米你趁早滾蛋,別在這裏礙我的眼。”


    前麵的人後麵的人都向陳二夫妻看了過去,他尷尬的不行,忙道:“叔,我家又不是這婆娘當家,你咋還把她當回事呢?我肯定種啊。”


    陳裏正冷哼道:“你要真想跟著種,就管好你婆娘,別一天到晚淨說些別人不愛聽的,就她趙氏長了一張嘴能說話是不?”


    陳二忙點頭哈腰,表示回頭一定狠狠教育自家婆娘,陳裏正才繼續道:“你們也別嫌貴,這外麵好點的稻種都要四十文一斤呢,玉米種子隻賣五十文,這還是驚春丫頭有意幫扶咱自己村裏人。”


    “那是,咱也承驚春的情啊。”


    “五十文而已,誰嫌貴就別買唄。”


    “就是,我家地多,我還覺得八斤種子不夠呢。”


    眼見大家又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起來,陳裏正也不說話了,就等著他們說,很快大家發現不對,就自覺的閉了嘴。


    “我已經把價格都說清楚了,但是想買種子,還是有其他的要求的,第一,這個種子兩年內,也就是明年和後年不允許賣給其他的人,這個其他人指的是平山村以外的任何人,第二,別的地方我們不了解,但整個慶陽府隻有我們平山村有玉米,所以等明年玉米出來,不許惡意競價,每塊地方的價格都要統一,這兩點寫在契書上,如果想跟著種的必須簽契書。”


    “可千萬別抱著蒙混過關的心態,隻要簽了契書,就代表同意以上兩點,如果違反了其中任何一條,我陳氏一族的,將做除名處理,其他兩姓的,沈氏一族,你們族長也發了話了,也做除名處理,至於徐氏……”


    坐在最前麵的徐家族長忙高聲道:“裏正叔,我們也一樣。”


    徐家族長是近兩年才新上任的,因輩分差了一輩,平時其餘倆族長也不太與他來往。


    上麵陳裏正聽了點點頭:“好,違反一條除族,違反兩條除族加滾出平山村,你們自己掂量一下,想好了的現在可以來簽名登記了。”


    底下人一聽,立刻排起了長隊。


    先到沈驚春那邊簽名按手印,再到陳淮那邊登記信息。


    有陳裏正坐鎮,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沒一會沈延安就排到了沈驚春麵前。


    沈驚春一抬頭就瞧見他一口大白牙。


    雖然大家都在一個村住著,可自從搬出了沈家老宅,沈驚春就沒見過這個便宜四叔了,聽方氏說這是老宅裏唯一一個對他們三房還算好的人。


    不僅沒有欺負過三房的人,偶爾手裏有錢了,也會給兩個小的順手買點零嘴。


    沈驚春想著淨身出戶那天,沈延安確實偷摸著送了一代白麵,也不好冷著臉,就微微一笑,喊了聲四叔。


    沈延安哎了一聲,提筆簽下自己的名字,又在名字邊上按了手印,笑的跟朵花一樣,興高采烈的往陳淮那邊去了。


    搞的沈驚春一臉莫名其妙。


    可很快,她就知道沈延安為啥會這樣了。


    因村裏人太多,紙張太貴,是以所有人的名都是簽在同一張紙上的,識字的自己簽,不識字的沈驚春代簽,再由本人在旁邊按手印。


    搞好全部的事情,契書一式兩份,一份陳裏正保管,一份沈驚春拿回去。


    她與陳淮慢悠悠的迎著夕陽到了自家附近,就瞧見緊挨著院牆的陰影處,有兩個人正在說話,一個正是不久前才見到的沈延安,另一個穿一身素色衣裙,身形纖瘦如弱柳扶風,可不就是她的好表妹徐歡意麽。


    陳淮已經停下了腳步,剛準備叫自家媳婦換條路走,那邊正將徐歡意哄的花枝亂顫,捂嘴輕笑的沈延安就發現了她們。


    徐歡意意識到來了人,回身一瞧,臉色就僵住了,咬著唇輕聲喊道:“表姐,姐夫。”


    那神情那姿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咋地?現在不賣綠茶改賣白蓮花了?


    沈驚春深呼了一口氣,還是有點按捺不住自己想打人的心情。


    陳淮低聲朝她道:“忍住忍住,打了她可不是叫娘為難?”


    雖然那天徐歡意沒有看好兩個孩子,但有大姨的救命之恩在,方氏也隻是稍微對她冷淡了一些,這兩天徐歡意又鞍前馬後各種哄著,方氏的態度已經緩和了不少。


    這麽一想,沈驚春捏著的拳頭就鬆了,朝沈延安微微一笑道:“四叔,我剛才看到沈梅好像去打穀場找你了……”


    這話當然是胡說的。


    可沈延安當了真,沈梅不可能自己去找他的,肯定是他娘或者大哥讓沈梅去的,多半是見自己這麽久不回去,才讓人出來喊的。


    沈延安連招呼都來不及跟徐歡意打,就朝沈驚春擺了擺手飛快的跑走了。


    等他一走,沈驚春臉色的笑意就消失的一幹二淨,看也不看徐歡意一眼,直接走了。


    陳淮兩步追上沈驚春跑的比她還快,仿佛後麵有咬人的兔子在追她一樣。


    回了家,方氏的晚飯也差不多做好了。


    兩個小的,沈明榆平日裏更活潑一些,此時卻悄無聲息的在書房不知道想著什麽心事,反倒是看著膽小的沈蔓已經恢複了正常,正同豆芽在一塊玩耍。


    沈驚春本來還想去跟沈明榆談談心,可一想,對她來說,動手還行,但做個知心好姑姑,是真的有點難,反而是陳淮更適合去做這件事。


    她將這話一說,陳淮想了想道:“行,等吃完晚飯,我領著他到外麵轉轉消消食,順便談談。”


    “好,你可得談點積極向上的,這孩子平時看著挺活潑開朗的,其實心裏想法挺多,而且很不喜歡宣之於口,一直這麽下去,很容易走上歧路。”


    陳淮一挑眉,總覺得她話裏有話,這話好像說的是沈明榆,可似乎又好像說的是他。


    交代完這個,想起徐歡意,她又煩的不行。


    原本剛來的時候,她就看出來徐歡意不是個安分的,也有設想過,以她的性格,可能會在平山村吸引到一些少年,但你好歹挑同輩的下手啊,挑個長一輩的算啥?這要是其他兩姓的還好些,再不濟是沈家出了五服的少年問題也不大,挑沈延安下手,這不是搞事嗎?


    等吃過晚飯,夫妻兩個就分開行動了,陳淮領著沈明榆出了門,打算當個知心好姑父,沈驚春拉著方氏去了正房東屋,又叫豆芽在堂屋待著看著徐歡意的動靜,省的她們說著說著就被她給聽去了。


    母女倆到了東屋,分別坐下,沈驚春才鄭重其事的道:“娘,我接下來給你說的話,你聽了可千萬要穩住啊。”


    方氏點了點頭,根本想不到閨女這樣神神秘秘的是要說什麽。


    沈驚春將椅子拖近了一些,低聲道:“我瞧著大表妹好像是瞧上我四叔了!”


    “啥!”方氏驚的一下站了起來,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於激烈,她又捂著嘴重新坐下:“你別是看錯了吧?”


    “我就知道你不信。”沈驚春歎了口氣:“剛才我們從打穀場回來,瞧的真真的呢,真要沒什麽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說,還非得找那背陰的地方偷偷摸摸的?再說了,也不止我一個看見,陳淮也看見了,你要不信等他回來你問問他。”


    方氏並非不信,隻是不敢相信。


    徐歡意已經十五了,又不是五歲,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她心裏沒點數?看上沈延安,她怎麽做的出來啊?


    “不行,我要去問問她。”


    方氏站起來就往外走。


    沈驚春一把拉住她道:“娘啊,你冷靜一點,你現在這麽大咧咧的去問,傻子都不會承認啊,這樣,咱們先把歡喜叫過來問問情況,看看她怎麽說。”


    沈驚春扯著嗓子往外喊了聲歡喜。


    徐家兩姐妹裏麵,因徐歡意慣會撒嬌,方氏平日裏對她更關注一些,但沈驚春對徐歡喜的偏愛也很明顯,因此她一喊,徐歡喜就來了。


    沈驚春示意豆芽繼續看著徐歡意,才拉著徐歡喜進了屋。


    小姑娘來這邊時間也不短了,這段時間吃的好睡的好,消瘦的臉頰上倒是長了點肉了,隻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惴惴不安依舊沒變,進來了也正襟危坐。


    沈驚春本來早都想問問她們兩姐妹以前的事了,可那段時間手上被別的事情絆住,一時沒找著機會,後來時間長了也差不多忘記了這事,要不是今天看到徐歡意跟沈延安,她估計還真想不起來。


    “歡喜啊,你們兩姐妹到底為什麽大老遠跑到這邊來,你能跟我說說嗎?之前一直都是聽你姐說,現在我想聽你說說。”


    原以為徐歡喜會繼續沉默,卻不想她隻是略一猶豫就點了點頭,低聲道:“他們說我姐姐勾引了大姐夫。”


    作者有話要說:


    第41章


    勾引姐夫!


    臥槽!


    勁爆啊!


    沈驚春聽的頭皮發麻。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跟勾引姐夫比起來,沈延安這個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叔算個啥啊?啥也不是!


    這下方氏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沈驚春壓下心裏那隱隱的興奮,低聲問道:“你覺得這是真的嘛?”


    徐歡喜想了想, 沒說是不是真的, 反而說道:“我覺得我姐姐的腦子可能有什麽大病!”


    沈驚春聽的雙眼放光,拿出了當年在圍脖上通宵吃瓜的態度,摸了摸桌上的茶壺見水還溫著, 忙殷勤的倒了杯水遞給徐歡喜:“來, 歡喜, 喝杯水先慢慢說。”


    徐歡喜抿著嘴,露出個很淺的笑容,捧著茶杯抿了一口, 那種緊張的姿態倒是放鬆了一些:“大姐夫是個讀書人, 可大姐隻是略識些字不喜歡讀書,對於詩詞更是一竅不通, 可我姐姐算是我爹教養長大的吧, 在詩詞上同大姐夫能說上幾句, 一來二去的也就熟了。”


    “小姨子和姐夫之間有點牽扯本就惹人非議, 我也勸過她, 可她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要真說她跟大姐夫之間有點什麽, 那是沒有的, 除了談論詩詞歌賦, 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


    沈驚春倒是有點理解徐雍為何親自教養徐歡意。


    一個男人, 尤其是古代的男人, 為了商業聯姻才娶了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在遇到一生摯愛方珠之後, 那就是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啊。


    情人眼裏出西施,在徐雍眼裏,方珠可能連頭發絲都是香的,更別說方珠生的香香軟軟的閨女了。


    隻可惜徐雍這個父親的教育不到位,沒把徐歡意往好的地方教,反倒把她教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方氏道:“所以你嫡母就要把她送給老頭子做妾?”


    徐歡喜搖了搖頭:“我嫡母娘家雖然隻是一介商賈,可她從小也是精心教養長大的,我們回到徐府之後也沒有刻意為難,隻當沒有我們母女三人一般,發現姐姐跟大姐夫有來往,先是勸誡警告,後來屢教不改才說要將她給人做妾,可依我看來,這也是說說而已,不論是徐家還是嫡母的娘家,也都是慶陽府有頭有臉的大商戶,家中又不是隻有我們姐妹三人,姐姐給人做妾,其餘的姐妹還怎麽嫁人?”


    沈驚春無語的很:“你姐這是有被害妄想症啊,不過你嫡母既然為人還不錯,你幹嘛也跟著來祁縣,在徐家起碼還是個小姐,不用受這個苦吧。”


    “我答應過娘的。”提起方珠,徐歡喜的情緒明顯開始低落:“我答應她會好好照顧姐姐的,她這個樣子,如果我不跟著一起來,可能在路上就被人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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