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就有人勸道:“沈娘子消消氣啊,不如先將人捆起來明日報官,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是呀,這大半夜的大家都要睡覺呢,這樣一直叫下去確實不是個辦法。”


    “裏麵還有個人怎麽了?怎麽叫的這麽淒慘?”


    鑒於沈驚春白天那一腳的威力,鄰裏們都圍在門外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卻沒有一個人敢進門。


    說了幾句,還是姍姍來遲的陶阿婆進了院子,手裏的油燈一探,不由嚇了一跳,那牆角下麵,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竟然冒出了一個黑咕隆咚的洞來。


    眼看她就要踩到坑裏,陳淮不得不出手拉了她一把道:“阿婆小心了。”


    陶阿婆一腳已經伸了出去踩在了枯枝上,若不是陳淮拉的及時就直接掉下去了,被拉回來後也嚇得夠嗆一陣後怕,不停的拍著胸脯前喘著氣:“這是?”


    陳淮淡淡道:“吃過晚飯我媳婦說要在院子裏挖倆坑養點荷花,正好我們也沒事幹,就隨便挖了幾鍬。”


    他說的風輕雲淡的,但周圍鄰居卻聽得後背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聽這慘叫都這麽久了還沒停下來,且人都看不見,怎麽可能是他說的幾鍬?


    而且在院子挖倆坑種荷花?這麽隨便的理由糊弄鬼呢?在場誰不知道這坑挖了肯定就是防小偷的?


    眾人心思各異,白日裏看到這夫妻兩個男的俊女的俏,沒想到倒是個麵善心辣的,也不知道那掉進坑裏的人怎麽樣了。


    似乎是猜到了眾人的想法,朦朧的月光下,長身玉立的陳淮再次開了口:“雖說這坑倒也不深,也就五尺,但不注意的情況下,還是很可能摔斷腿的,大滿,快下去看看這位不小心從牆頭摔下去的兄弟有沒有事。”


    嘶!


    五尺!


    眾人不自覺的倒吸一口涼氣。


    這院牆都已經七八尺高了,再加上這坑有五尺深,十二三尺的高度沒個準備的跳下去,斷手斷腳都是輕的。


    “哎,姑爺,我這就去。”


    大滿應了一聲。


    眾人聽在耳中,隻覺得這大滿的語氣裏透著股莫名其妙的興奮。


    很快,眾人就知道這興奮從何而來了。


    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蓋在坑上麵的枯枝爛葉被扒開,大滿直接沿著坑邊滑了下去,在微弱的光線下,摸著黑在那掉進坑裏的人身上摸索。


    嘴裏還不停的念叨著:“我來看看啊……這手應該沒問題……肋骨也好好的沒斷……哎呀……這腳好像摔斷了呀。”


    一陣殺豬般的慘叫頓時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偏大滿還在繼續道:“這位兄弟你別動啊,我給你看看另外一隻腳斷沒斷……”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聲音傳來出來。


    這也太嚇人了。


    明明是大夏天的,眾人卻隻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沈驚春這會起床氣已經散的差不多了,一腳就將腳下那人往邊上踢了踢,不耐煩的道:“行了大滿,你又不是大夫,你懂啥,趕快把他扶起來,我給他弄上來。”


    大滿哎了一聲,也不顧那人到底傷的怎麽樣,直接就架著人的胳膊往上托,沈驚春站在坑邊兩腳分開身體微微下沉,氣沉丹田抓著那人的手往上一拉,人就被拽了上來,躺在地上蜷縮著身體繼續哀嚎。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一直這麽叫著,大家也不用睡覺了,明天可還要上工呢。


    門外有那膽大的,到底還是端著油燈蠟燭走了進來,扒開地上兩人的頭發一看:“謔……好家夥,這不是餘老大和餘大郎嗎?”


    “啥?”


    眾人一聽,還有點不敢相信,又有幾人端著燈火走進了院中,裏麵的視線變的亮堂起來,地上兩人的麵容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中。


    “老嚴啊,還真是你大舅哥和大侄子啊。”


    “你快來看看吧,我看你大舅子的腿似乎真的是摔斷了。”


    “不對啊,你婆娘平日裏不是最喜歡湊熱鬧的嗎?按理說這種場合少了誰也不會少了她啊,她人呢?”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說不得這餘老大就是那餘娘子叫來的呢,可別忘了這餘娘子白日裏可是為了桃子跟沈娘子差點打起來了呢。”


    “什麽情況?還有這種事?我咋不知道?”


    “你知道個啥啊,人家都打完了,你們還沒回來了。”


    你一言我一語的,不僅很快就將晚上的事情拚湊的七七八八,還把白天的事情往一個莫名其妙的方向帶。


    明明白日裏隻是吵了幾句,那餘娘子就在沈驚春的武力脅迫下認了慫,可現在到了這群七大姑八大婆嘴裏,就變成了打了一架。


    等到明天這事情再這麽一傳,隻怕就要變成沈驚春打了餘娘子一頓,她大哥找上門替餘娘子出頭,結果被打斷了腿了吧?


    一時間沈驚春的心情變的複雜起來。


    人群中被稱作老嚴的男人還沒從這小偷是自家大舅哥和大侄兒的爆炸性消息中緩過神來,就又被自家婆娘跟對麵這剛住進來的沈娘子幹架的消息給砸暈了,還在發愣就被人推搡著進了陳家的院子。


    他定睛一瞧,果然是自家大舅哥和大侄子,再結合剛才大家的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多半就是自家婆娘的老毛病又犯了,問這沈娘子要桃子不成,幹脆就叫了她娘家大哥半夜來偷。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老嚴羞愧難當一張臉漲的通紅,也幸虧是夜裏他又是一張黑臉才沒叫人看出來。


    “對不住二位,真是我婆娘和大舅哥鬼迷了心竅,才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來……”


    老嚴想起自家兒子被婆娘慣的四六不知人嫌狗厭的,不由就悲從中來,說著說著聲音都哽咽了。


    旁邊鄰居勸道:“趕快帶你大舅子去醫館瞧瞧吧,別真摔出個好歹來。”


    老嚴沉默的上前,踹了一腳餘大郎罵道:“還要裝死到什麽時候,還不起來跟我一起把你爹送到醫館去。”


    那餘大郎被人拆穿了身份,忍著痛也不敢哀嚎了,磨磨蹭蹭的從地上就爬了起來,跟老嚴一人一邊架著餘老大就往外走。


    二人才剛動一步,就聽沈驚春冷冰冰的道:“這就想走了?”


    人都變成這樣了,還不得趕快送醫?


    鄰居們聽她開口都有些不讚同的看了過來。


    沈驚春冷笑一聲:“我男人是個讀書人,心軟好講話,我不一樣,我是個婦道人家,最是睚眥必報小心眼,不給個交代就想走?想的未免也太美了些吧。”


    “人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想怎麽樣?”


    鬧了這麽久,餘娘子終於出了聲,圍觀的群眾讓開一條道來,將她的身形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沈驚春看著她滿臉的怨恨陰毒,不由怒極反笑:“我想怎麽樣?我還想問問餘娘子你想怎麽樣呢。”


    她繞過前麵的人一步步的逼近餘娘子:“人傷成什麽樣跟我有一文錢的關係嗎?是我叫他們父子往我家坑裏跳的嗎?我在自家院子裏挖坑,院門也緊閉的沒礙著誰吧?怎麽我聽你這個口氣,倒像是我的不對一樣?難道是你弱你就有理了?我倒還真想問問餘娘子你呢,大半夜叫你大哥和侄子翻進我家院牆,是為了什麽?”


    “哦……”沈驚春的尾音拖的很長:“我知道了,定然是白天的時候你沒從我家占到便宜,所以懷恨在心,月黑風高殺人夜,所以想叫你大哥趁著天黑摸進來把我們一家子都殺了泄憤,我的老天爺啊,就鄰裏間的一點矛盾罷了,用的著這麽惡毒殺人泄憤嗎?”


    “啥?”


    別說圍觀的眾人了,連大滿都被這個劇情走向給驚呆了。


    不就是想趁著天黑來偷個桃子嗎?咋就變成了殺人泄憤了?


    就為了白天的一點婦人間的口角,至於嗎?


    所有人都有點轉不過彎來,那餘老大也不嚎了,現場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陳淮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哦,原來是要殺人泄憤,那這個事情可就大了,還好媳婦你英明,否則我都差點被他們騙過去了,這是不能放人走的,這得報官啊,讓我想想,根據本朝刑統規定,蓄謀殺人者徒三年;已傷者,絞;已殺者,斬。”


    餘家父子嚇的腿都軟了,周圍人也被這一通刑統給震的說不出話來。


    餘娘子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你放屁,不就是偷你家幾個桃子嗎,怎麽就殺人了?還徒三年呢,殺誰了?你倒是說啊,凶器呢?”


    “哦,原來是偷竊啊。”陳淮微微一笑,清冷的聲線中帶著絲令人膽寒的愉悅:“那是不用徒三年了,按照本朝盜賊律,謀劃偷竊而未得逞的,隻需要杖六十即可。”


    杖六十!


    餘老大這回也不覺得腿痛了,而是覺得渾身都痛了,再也堅持不住,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哎!


    旁邊倒是有人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餘娘子。


    這沒腦子的,平時吵起架來嘴皮子那麽利索,沒想到現在碰上厲害的就現了原形了,簡直蠢笨如豬。


    這餘家父子還沒來得及偷東西呢,找個什麽理由不能搪塞過去?咬死了就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就好了嘛。


    官老爺審案子還要捉賊拿贓呢,隻要咬死了不是去偷東西的,在沒有人贓並獲的情況下,這陳書生再能說,又能怎麽樣呢?


    偏偏這個餘娘子笨的跟豬一樣,自己把把柄遞到人家手裏去了。


    餘娘子聽到杖六十,嘴一張就要說話,老嚴鬆開了大舅子,兩步上前,趕在她還沒開口之前,劈頭蓋臉兩巴掌就打了過去。


    兩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餘娘子尖叫一聲作勢欲撲,手剛伸出來,老嚴又是兩巴掌,將她打的身子一歪,揪著她的頭發就把人拽回了自家院子裏,用力一推搡,就將人推倒在地,惡狠狠道:“你給勞資好好在家待著,再要敢鬧出什麽幺蛾子來,明天就給勞資卷鋪蓋拿上休書滾回你餘家去,我們老嚴家可要不起你這樣的蠢婆娘。”


    說完,又走回陳家的院子,彎著背脊道:“沈娘子陳公子,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但我大舅哥這個樣子,確實得趕快送醫,我侄兒就先留在這,明天我們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陳淮笑道:“咱們兩家就住對門,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嚴兄弟的人品我們還是信得過的,哪用的著這樣,這餘家父子,你都領走吧,我媳婦平日裏是最和善不過的人了,隻不過她晚飯後挖坑挖的有點累,被人擾了美夢心情不好,說話才這樣,嚴兄弟還是趕快把你大舅哥送去醫館吧,這腿斷了可不是小事,別耽擱的時間長了,到時候落下病根變成瘸子反倒不美了。”


    眾人便聽那沈娘子在一邊冷哼了一聲,倒是沒有再開口說什麽,也不知道是真的因為被人擾了美夢心情不好,還是礙於自家男人開了口,不想在人前駁了他的麵子。


    可無論是哪一種,都叫老嚴如獲大赦,連著說了好幾聲對不住,才跟餘大郎一左一右架著餘老大走了。


    等他們一走,沈驚春就冷著一張臉拍拍手直接回了房。


    陳淮抬手朝周圍鄰裏們施了一禮,滿懷歉意的道:“真是對不住各位,大半夜的擾了大家的清夢,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哈哈哈,這又不是你們家的錯,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嘛。”


    “就是,真要道歉也應該是餘家人來道歉才是。”


    “哎呀,這鬧了半夜了,後天就要開始院試了,可別影響到陳公子考試才是呢。”


    “對呀對呀,陳公子還是趕快去睡吧,到時候考個秀才回來,我們柳樹巷也有光不是。”


    有那腦筋轉得快的,已經開始捧起了陳淮了。


    “那就借大家夥的吉言了,若是真的僥幸考中秀才,到時候再請大家吃個便飯熱鬧熱鬧,時間也不早了,明日想必都還有事,大家趕快回去睡吧。”


    圍觀的人群很快就散了,走之前嘴裏說的話已經從今晚的事變成了院試的事了。


    陳淮順手就栓了們,招呼了一聲大滿就回了屋。


    經過這一場鬧劇,沈驚春已經睡意全無,躺在鋪了涼席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瞧見陳淮關門進來,幹脆就坐直了身體。


    “明天怎麽辦?真給他們送官?”


    外麵那一通忙活,沈驚春出了身汗,回到房裏就把外麵穿著的衣服給脫了,隻穿了中褲和一件海棠色抹胸。


    她臉上的膚色因為經常在地裏忙活,不是那種大家閨秀很常見的膚若凝脂的白,而是呈現一種白裏透紅很健康的蜜色,可脖子以下的部位,因為被衣物遮擋,仍然是白的。


    此刻在略顯昏暗的燭光下,更是白的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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