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移默化是個很可怕的事情,她現在居然已經慢慢適應這樣的生活,開始習慣決定自己的未來和生活。


    “那個…關漠,”柏希希連名帶姓叫住旁邊的人,有些彷徨的問,“你現在,還會害怕改變嗎?”


    第040章


    “…結束之後通知他們下班吧, 新年提前放假。”陳嫣邊走邊接過助理遞來的文件夾, 簽上名字後還回去,順便交代了之後的事情。


    “好的, 那您呢?”秘書問。


    “不用管我,我下午有別的安排。”陳嫣剛說完,電梯裏匆匆出來個人, 走到陳嫣跟前小聲說,“陳總, 下麵有人找你。”


    “有預約嗎?沒預約不見。”陳嫣頭也不抬的說。


    “那個…雖然沒有預約。”趕來通知的人有些為難, 猶豫的補充道, “但我覺得,我這麽回了話,元旦之後就不用來上班了。”


    “嗯?”陳嫣疑惑的抬起頭,走到欄杆旁邊往下看。


    柏希希第一次來這種大公司,有些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裏放。


    因為辦公室電話沒打通, 前台的人上去通知陳嫣, 剩下的兩個小姐姐穿著得體規矩的西裝, 溫和的囑咐她稍等。


    柏希希克製的沒有左顧右盼, 心裏偷偷驚訝這個地方的規模。她剛在外麵看了眼,整個樓應該有二十多層,高的可怕。裏麵所有人都穿著很正式的服裝,交談和行動都很利落,充斥著一股幹練的精英氣場。


    以後她進入工作崗位,也會變成這樣嗎?柏希希心裏隱隱有些希冀, 開始期待自己未來的模樣。


    陳嫣看清楚在樓下等著的人,連忙把手裏的東西全塞給旁邊的秘書,連電梯都顧不得等,順著樓梯匆匆跑到樓下。


    “希希,”陳嫣老遠叫住她,雖然麵上依舊是淩厲幹練,運籌帷幄的霸道總裁模樣,語氣裏卻透出顯而易見的輕快,“你怎麽來了?”


    公司裏其他人看到陳嫣,連忙停下手邊的動作問候。然而陳嫣看都沒看他們,直接走到柏希希跟前,給她大大的擁抱。


    “今天好像下雪了,你怎麽過來的?有沒有人送你?手好冰啊…”陳嫣說著,讓前台倒了杯熱水過來塞到柏希希手上,帶她往樓上走,“機會難得,我帶你參觀下公司吧。”


    “嗯。”柏希希對這裏也有些好奇,點點頭跟她往上走。


    聚在樓下的員工紛紛抬頭,望著她們兩人和諧的往上走,三三兩兩小聲議論。


    “喂,你說咱們老板是不是突然轉性了?怎麽忽然之間…”


    “好溫柔…”


    “對對對,她以前都冷著一張臉,隨時都會扣人工資的表情,啥時候這麽和善過?不過話說回來,陳嫣長得漂亮,笑起來還真是好看。”


    “停停停,你們該醒醒了。咱們老板變得再怎麽溫柔,那也不可能對著你。沒看到剛才來的那個小姑娘是誰嗎?等過兩年啊,他可能就變成老板的老板了!”


    “什麽?那麽可怕!”


    柏希希隱約聽到他們的議論,覺得有些微妙。


    “別理他們。”陳嫣叫住柏希希,輕聲提醒,“我知道你的想法,以後你選擇哪條路我都不逼你。但你記住,如果你要回到陳家,那一定是在最高的地方,下麵的人無論議論什麽,都別在意。”


    “嗯,好…”柏希希有些猶豫,到底還是應了下來。


    “你今天怎麽想到過來?”陳嫣問,“難道想好了?”


    “嗯。”柏希希低低應了聲。


    陳嫣明顯有些驚訝,驚訝之後露出微微的喜色,含著笑意問,“不害怕了嗎?”


    “害怕。”柏希希回答過,深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回答道,“但是害怕不能改變任何事情。”


    之前他問關漠,關漠便是這樣回答的。聽到他的答案,柏希希忽然就不害怕麵對了。每個人都會有懼怕的事,很多看起來堅強的人,他們也經常生活在不安和彷徨中。


    從柏希希的表情中,陳嫣大概猜出這段話是誰說的。她沒有點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帶她上到自己辦公的樓層,推開辦公室的門說,“到了,這裏是我辦公的地方。還有半個小時下班,等會你跟我一起回去。”


    “嗯。”柏希希好奇的走進她辦公室,看到兩邊排列整齊的文件櫃,還有一張大而厚實的桌子,並沒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辦公室都很無趣,等有機會我帶你去別的地方。”陳嫣怕柏希希覺得無聊,打開自己藏了許多機密的電腦,讓柏希希坐在自己位置上,“實在沒意思,你可以看看電視或者上會網。”


    “不用,我坐旁邊等你就好。”柏希希沒有網癮,連忙拒絕這個提議。她好奇的左右看了看,暗想關漠的辦公室,會不會也是這樣。


    見她真的不想玩電腦,陳嫣飛快的處理掉剩餘的事情,帶柏希希上到頂樓。


    不像電視電影裏,頂樓都是總裁辦公室那樣,陳氏大樓的頂層是公司裏的休息區,有陽台抽煙區,允許員工在這裏偷偷放鬆一下。


    柏希希上到頂樓,看到偌大的玻璃頂層,眼睛亮了一下。現在是冬天,剛下過雪,透明的玻璃頂棚上覆蓋著薄薄的雪花。透過霜雪,還能看到熹微的日光,灑下來脈脈溫暖。


    “加班的時候,還能從這裏看到月亮。”陳嫣見她喜歡,多說了兩句,“偶爾上來放鬆放鬆,感覺工作也沒那麽疲憊了。”


    “你也會覺得疲憊?”柏希希好奇的問。


    “當然,我又不是神,自然也會覺得工作辛苦。”陳嫣笑了下,跟她說,“我,還要你那個關漠,我們也會覺得工作累,也經曆過像你這樣,為未來擔憂焦慮的年紀。”


    柏希希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看了幾分鍾,抿了下唇,沒有說什麽。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陳嫣通知所有人下班,帶著柏希希來到之前約定好的地方。


    陳家慣例,在年初前的時候一定要聚在一起。即使現在陳老爺子不在了,這個習俗也沒有改變。


    陳嫣因為上午工作,來得晚了點,到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差不多都在了。她推開門走進去,立刻有人圍過來打招呼。


    “小嫣啊,你可算來了。今年過的怎麽樣,找到男朋友了嗎?”


    “嫣嫣我給你說,我們家侄子剛留學回來,條件跟你可般配了。等你啥時候有空,嬸嬸給你們撮合撮合。”


    “瞧你們急得,咱們陳嫣今年才多大…哦,二十六了,那是該留意了。”


    陳嫣習以為常,沒理會他們的拉皮條,把柏希希推到前麵,沒有鋪墊,直接了當的說,“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侄女。”


    “呃…”眾人發出短暫的單音節後,聲音卡殼,集體沉默。


    第041章


    處理掉手邊堆積的工作, 關漠難得清閑許多, 端著一杯清茶走進書房,坐在窗邊往外看。


    書房的門發出細小的響動, 身後響起慢悠悠的腳步聲,最終停在他旁邊。


    “今年也下雪了。”關爺爺歎息的說了句,似乎沒什麽深意, 似乎又帶著無盡的深意。


    “嗯。”關漠收斂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裏, 姿態平靜安寧, 身上透露出與年齡迥乎不同的平和。


    “阿二跟你聯係了嗎?”關爺爺問。


    阿二指的是關漠父親。雖然他是家中的獨子, 但因為上麵還有個堂哥,所以家裏人都叫他阿二。


    “他什麽時候跟我聯係過。”關漠平淡的說。


    “唉…”關老爺子料到這種情況,悠悠歎了口氣,“也怪我,當初知道他不喜歡, 還非得逼他成家立業。他脾氣倔, 有了你便扔下這攤子事, 自己走的利索。”


    關漠看向他, 垂下眼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你自己長到這麽大,還背負那麽多擔子和罵名,終究是我對不起你。”關爺爺看著自己的孫子,眼裏有歉疚的神色。


    關漠雖然是他一手養大的,但祖孫間並不怎麽親近。關漠成年之後,就搬出家中, 隔三兩個月回來一次,每次都是形色匆匆。幸虧有了柏希希,他才能多看自己親孫子幾眼。


    關爺爺知道關漠有意疏遠避開,卻也不好多說什麽。歸根究底,都怪自己當初太強硬。


    “沒什麽對不起的,天意而已。”關漠語氣很平淡,沒有特別的情緒。他轉過去望著窗外的風雪,想到什麽似的,問道,“是因為他們的原因,你到現在也沒催過我,是嗎?”


    關老爺子愣了下,接過話說,“不是,阿二的原因是一部分,還有個原因…”


    “嗯?”關漠有些好奇。


    藍若初和衛獻兩個人跟他年紀大,家裏安排的結婚對象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搞得兩個還沒玩夠的人叫苦不堪。不止是他們,很多關漠認識的人,到他這個年紀,多多少少會被家裏催促,連那個號稱鬼見愁的陳嫣都不例外。


    唯獨關老爺子,好像不急這件事。


    “要說起來,之前我其實給你訂過親。”關爺爺拉開關漠旁邊的凳子,坐下來,慢悠悠的講述之前的事,“我跟老陳還年輕的時候,就約定過,將來有了孩子,一定要攀個親家。結果你知道了,老陳跟我生的都是小子,最多能當拜把兄弟。”


    “這件事,我聽人提起過。”關漠說。


    之前白芳玲想要撮合他跟陳嫣時,就用了這個理由。


    “後來我們看沒戲了,就想著要不留給孫輩吧。結果偏巧,他又多了個女兒…”關老爺子說到這事,沒忍住笑出聲,“後來你就跟著出來了,我倆一合計,這不就亂了輩分嗎?那時候啊,還為這事沒少琢磨。”


    關漠聽得有些無奈,明明沒譜的事,這兩人還能研究的那麽認真。


    “唉…也幸好,你跟陳嫣那姑娘從小就看不對眼。倆人呆在一起,也是各玩各的,壓根沒有湊成對的可能。後來,老陳有了小孫女……”關爺爺說到這裏,頓了頓,擺擺手躲開話題,“不說了不說了,雪好像停了,我的去跟那幾個老頭子下棋了。”


    關爺爺雙手背在後麵,慢慢悠悠晃出房間,留下關漠陷入沉思。


    按照爺爺的說法,那最後豈不是——


    ...


    “孩子叫柏希希是吧?名字倒是挺好聽,可為什麽姓柏啊?”據說應該叫二嬸的人有些嫌棄,嘮嘮叨叨的嘀咕。


    “因為我是在柏樹下被撿到的。”柏希希淡淡的解釋。


    “呃…”二嬸話卡住了,不知道怎麽往下說。


    “那啥,你別介意,他不會說話。”二伯拉住媳婦,開口打圓場說,“你二嬸的意思是呢,既然你已經回來,確定是咱們陳家的人了,你就改姓咱們老陳家了。”


    柏希希低垂著腦袋,悶聲沒有說話。


    陳嫣用筷子敲了兩下桌子,不耐煩的說,“她想姓什麽就姓什麽,輪不到你管。”


    二叔聽到這話,麵子上掛不住。他悻悻的坐回去,臉色忽然變得很差。


    “陳嫣,你怎麽說話呢?”白芳玲叫住她,聽起來語氣嚴厲,可實際上根本沒有批評的意思,“你二哥雖然是旁係,跟你又是同輩。可他畢竟年紀大,你得放尊重點。”


    有幾個人沒聽明白,或者是聽明白了裝糊塗的人連忙附和,假意恭維白芳玲。


    陳嫣最知道自己親媽是什麽樣的人,硬是沒有搭話,冷眼看她唱了會獨角戲。


    餐桌上氣氛有些尷尬。正巧這時,服務員端了大菜佛跳牆上來。按照往年慣例,桌上的大菜都應該擺在白芳玲那裏。


    陳嫣推開柏希希麵前的幾道涼菜,招呼道,“放這裏。”


    頓時,氣氛變得更加難以名狀。陳家上下多多少少,都知道陳嫣之前放出的風聲,本來就對柏希希存有警惕,現在看陳嫣的舉動,危機感更加明顯。


    陳氏家大業大沒錯,但有錢的全是陳老爺子。陳老爺子開枝散葉不得法,兩個兒子一個不知去向,一個對商場完全沒興趣,家裏的基業都交到白芳玲母女手上。


    因為之前沒有合適的繼承人,所以這些旁係的親戚也能湊過來,分一杯羹。可幾個月前,陳嫣忽然宣布,要等柏希希滿十八歲之後,執行老爺子的遺囑。


    這下,所有的股份和財產都指定到柏希希名下,他們當然撈不到油水。剛才趕在陳嫣來之前,他們還在攛掇白芳玲,盡快給陳嫣找個婆家,最好讓她未來丈夫管管,免得到時候,真做出什麽無可挽回的事。


    可看現在的情況,陳嫣對柏希希嗬護備至,明顯是不打算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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