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極一時便是萬劫不複,當時,秦太師以此句結尾,並告誡秦玉君,此類人少接觸為妙。


    秦玉君看尹湄的目光更加複雜起來。


    這樣的商戶養出來的女兒,竟然能入得沈府,還能幫沈大人看賬?這多少有點不大令人信服。


    尹湄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便再次行禮,準備告辭。


    “秦小姐,天色已暗,尹姑娘該回了。”蒼鬆在一旁道,“您看……”


    “嗯。”秦玉君點了點頭,又恍惚想起這不是在自己府上,而是在沈府,便有些不自在的客氣道,“該如何便如何吧,我也隻是隨口與尹姑娘說說話。”


    蒼鬆沉默著將尹湄送到門口,見四下無人,有些為難的說,“尹姑娘,實在抱歉,秦小姐在此,府上無人,我需得留下……”


    “蒼鬆公子不必客氣,我們自己回去就好,本就不用次次都讓您親自送。”尹湄禮貌的朝他笑了笑,卻見蒼鬆再次拿出那手爐。


    “天氣涼,這手爐你……”


    “手爐既然是禦賜之物,我不便拿著,蒼鬆公子,多謝好意,之前也不知這手爐竟有如此大的來頭,若是知道,民女也是萬萬不敢用的。”尹湄沒有接那個手爐,輕輕福了福身子,與蒼鬆告辭。


    蒼鬆拿著那手爐,手懸在半空,一顆心都涼透了。


    完了。


    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拿回來的道理,而且這還是沈大人親自挑選……


    蒼鬆看著手中那精致的小東西,覺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秦玉君最後還是沒有等來沈雲疏,她等到天色暗沉,姑娘家的實在是不便在男子家留下,最後才戀戀不舍的離開,臨走前,還對蒼鬆千叮嚀萬囑咐,要蒼鬆將她帶來的東西交給沈雲疏。


    秦玉君走後,蒼鬆焦心不已,他極度後悔自己當時沒有拉住秦玉君,讓她和尹湄姑娘碰了麵,如今情況,若是沈大人知道了……


    天氣寒涼,蒼鬆卻站在沈府門口出了一身冷汗,還未想出個解決的法子來,便聽到外頭傳來車馬聲,蒼鬆心中一凜,立刻開門迎接。


    沈雲疏一身寒氣凜冽的進門,路過蒼鬆身邊,腳步一頓,看向他,“怎麽。”


    蒼鬆身子微微一僵,感覺被一眼看穿。


    “稟告大人,秦家小姐今日來過了。”蒼鬆聲音僵硬。


    沈雲疏眉頭一皺,看向遠處的偏廳,那邊已經沒了燈光,漆黑一片。


    “秦玉君看見她了?”沈雲疏問。


    “是……”蒼鬆垂下腦袋,“秦小姐還與尹姑娘說了會兒話。”


    沈雲疏麵容不變,繼續往前走,路上,蒼鬆將過程大概描述了一遍,他明顯感覺到沈雲疏身上的寒氣愈發濃重,最後,蒼鬆拿出了那個小小的手爐,沈雲疏身上的淩冽之氣達到了頂點。


    “沈大人,尹姑娘把這個還回來了。”蒼鬆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詞,“她聽聞這是禦賜之物,便不肯再收。”


    沈雲疏目光落在蒼鬆手中的手爐上,他看著蒼鬆有些發白的臉,發出了個輕輕地鼻音,“嗬。”


    蒼鬆一顫,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大人,我錯了。”


    沈雲疏沒有再管他,徑直往偏廳走,蒼鬆趕緊起身跟了上去。


    天色黑沉沉的,宛如濃墨潑灑般的天空看不見一絲星星月亮的痕跡。


    東宮之中卻是燈火通明,雕欄玉砌舞榭歌台,有曼妙女子在前,笙歌不斷,輕紗浮動,放眼望去便是一片活色生香。


    趙成麟翹著腿,手上打著節拍,聽耳邊侍從跟他小聲耳語,“殿下,這兩日,那尹姑娘都是去的沈府。”


    趙成麟手上動作一滯。


    他微抬下顎,睥睨著眼前的小侍從,嘴角帶笑,那目光中卻帶著灼灼殺意,“你再說一遍?”


    “殿、殿下……之前您讓我們看著尹姑娘的去向,他們便跟著尹姑娘,卻發現她這兩日出入沈府,早出晚歸,今日剛剛才回尹家。”侍從嚇得哆嗦,卻還是盡力的將事情說清楚了。


    趙成麟眯了眯眼睛,想到那日在戲樓發生的一切,嘴角笑意更甚,“竟是如此?”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被沈雲疏裝模作樣的樣子給騙了,那男人裝的一副無欲無求冷淡如冰的模樣,實際上骨子裏與自己有什麽不同?


    沈雲疏,沈矜嚴,當朝首輔。


    竟然敢與他搶人?


    正在此時,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尖細的嗓音,“聖旨到——”


    趙成麟立刻起身,麵色驀然嚴肅起來,“全都給我撤下去!”


    樂聲戛然而止,前頭的樂師舞姬盡數退下,趙成麟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帶著笑意快步上前。


    一位太監捧著聖旨,眼中頗有些懼意。


    “殿下……”


    趙成麟沒等他開口,便直接伸手,那太監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也不按規矩念了,直接將那聖旨雙手奉上。


    趙成麟拿過來一瞧,臉上的喜色漸漸褪去,到了最後,眼眸中流露出幾分狠厲。


    “哈哈哈哈……好啊,好!”


    小太監被趙成麟嚇得不敢動彈,誰人不知太子殿下喜怒無常,這一聲笑得突如其來,笑容中夾帶著殺氣,讓人幾乎想要即刻跪倒求饒。


    “好你個沈雲疏,沈大人,好,很好。”趙成麟的眼眸中浮現出幾絲興奮,“這樣可就有意思多了。”


    小太監嚇得不輕,找了個借口立刻退下了,趙成麟嘴角勾起一抹笑,開口問身邊的侍從。


    “尹興那狗呢。”


    “回稟殿下,那廝被關在下人茅房呢,餓了兩天了。”侍從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殿下您要見他嗎?現在要見他,恐怕……恐怕要讓他去沐浴清洗,不然汙了您的眼。”


    “無妨,帶上來。”趙成麟眼中滿是戾氣。


    過了不久,尹興被人押了上來,他渾身髒汙,原本還能勉強看看的那張臉此時已經被某種不知名的糊狀物弄的惡心至極。


    餓了兩天,他看起來沒有瘦,可眼眸中卻仿佛餓狼一般,看著什麽都想上去咬一口似的。


    趙成麟遠遠地看著尹興狼狽的如同糞坑中的蛆,隻覺得心中的殺氣漸漸消弭了些。


    “殿下,殿下,求求您,給口吃的吧。”尹興看到趙成麟,就像看到了再生父母一般,眼淚鼻涕流了一把,“殿下,奴才回去之後,立刻將我那妹妹綁了,直接送到您的床上,殿下!”


    “……”趙成麟聽到這話,不置可否的輕笑一聲,笑容間流露出幾分不屑。


    “本宮看著很像缺女人的樣子嗎?”


    尹興一愣,眼中浮現出幾絲絕望。


    “真是不巧,這事已經不是你這隻狗能插手的了。”趙成麟臉上帶著笑,眼底卻浮現出一絲殘忍,“你可以回去了,尹興。”


    尹興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趙成麟。


    “這出戲裏,已經沒你什麽事了。”趙成麟臉上的笑意明顯。


    “回家等著吧。”


    第十九章 (捉蟲)


    豈料,當趙成麟說出“回家等著吧”幾個字之後,尹興的一雙眼猛地睜大,恐懼之色盡顯,仿佛這句並不是大赦天下,反而是扔下了處斬的木牌。


    “不……不,殿下,殿下,求您,奴才求您……”尹興仿佛腦子裏的一根弦被繃斷了似的,恐懼地幾乎要發瘋,他支撐了自己這麽久,就怕趙成麟玩膩了。


    趙成麟就像那貓兒似的,抓著老鼠了並不咬死,隻留在手中供他玩樂,玩膩了便是死路一條,吃得連皮都不剩,尹興不笨,他看見過太多的例子,一直以來小心翼翼,最怕的就是自己也到了這一天。


    結果沒想到,在他以為趙成麟興致最高的時候,趙成麟卻忽然說這出戲對尹興而言結束了。


    這便等於是直接宣布了尹興的死刑。


    尹興恐懼地渾身癱軟,幾乎是哭著求他,“殿下,殿下……還有好玩的,還有更好玩的,奴才願意一輩子給您取樂,求求您了,別殺我!”


    趙成麟手中拿著聖旨,胡亂的卷成一卷,放在手中拍了拍,隨意把玩,沒有出聲,隻看著尹興嚇得差點尿褲子的模樣,有些嫌棄的撇了撇嘴。


    趙成麟麵上輕鬆,可此時卻心情極差,他蹲下身子,與尹興驚恐的目光對上。


    尹興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不殺你,可以。”趙成麟眯眼看著他,聲音略顯陰鬱,“可我的愛鳥被你弄死,你總得付出些代價吧,一命換一命,你用誰的命來換?”


    尹興咽了口唾沫,隻沉默了片刻,便顫聲道,“尹……尹家……您想要誰的命都行,隻,隻要您……留我一命,整個尹家,都……都是您的。”


    趙成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噗嗤一聲笑出來,“不錯,很大方。”


    尹興感覺到趙成麟心情變好,一顆提起來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不過,你能做尹家的主?”


    “尹家隻有我一個男丁,若是父親不在,長兄為父,這一家便能由我掌管。”尹興咬牙說。


    趙成麟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愈發深了,“你確實挺會玩。”


    尹興激動地看著趙成麟,知道自己賭對了。


    趙成麟緩緩站起身,悠悠地看著尹興那張醜臉,心中卻不由得想到,同是尹家人的那位,卻長得瑰麗無雙,怯弱魅人的尹湄。


    趙成麟搓了搓手指尖,閉眼仰頭,回憶起那日在戲樓的時候。


    他隻那麽稍稍一碰,那女人便如同受驚的兔兒,身子微顫,眼中流露出恐懼之色。


    都是恐懼,尹興的恐懼隻能讓他覺得好笑。


    可尹湄那清澈眼瞳中的恐懼中,卻帶著一絲柔韌與堅持,那種眼神,最能激起他身體血液中最原始的摧毀欲和虐待欲,他想折磨她毀掉她,看她哭得更厲害,想看她在自己的掌心中戴著鎖鏈跳舞,想聽她纖細瑩白的胳膊上戴著鎖鏈叮叮當當的亂響。


    唾手可得的東西倒是無趣,搶來的才更美妙。趙成麟手指緊了緊,將那聖旨死死地攥在手中,身體之中躍出一股興奮和熱意。


    趙成麟更想要她了。


    ……


    尹興一直不見蹤影,這兩日尹湄眼看著尹洪玉越發焦躁,卻無計可施。她猜測尹興應當是被趙成麟弄走了,究竟弄去了哪裏,她也不知道,也不想去管。


    家中氣氛一直沉悶且安靜,仿佛山雨欲來。


    第二日,尹茱的未婚夫婿上門了,是尹洪玉邀請的。


    尹茱的未婚夫婿是孫凝的哥哥孫柏舟,對於此人,尹湄沒有什麽好印象,她記得尹茱在夢中與這人成婚後過的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淒慘。而且因為此人,夢裏她還與尹茱有過一次不愉快的經曆。


    尹湄不想重蹈夢中的覆轍,發現這人上門之後,便想法子躲著走。


    今日,尹湄與沈大人告了假。月凝軒那邊的首飾又到了一批,她得親自去瞧瞧,眼看著周太妃的壽辰就快到了,瑞王那邊她能拖則拖,凡是瑞王派人上門催,她都一概以等貨為由推遲,推到了如今,實在是無法再推了。


    尹湄聽家中侍從說,那孫柏舟已被引至前廳,便錯開時間出了門,豈料人算不如天算,她剛到門口,便撞上孫凝的馬車,以及過來門口迎自家妹妹的孫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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