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尾箱很寬敞,帶來的行李都能放下。懷歆看著鬱承把她的箱子壘在他自己的上麵,微提了下嘴角,沒說什麽,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在離開之前懷歆沒忘記把自己的行程囑咐告知周燕,車子發動上路之後,她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後視鏡,周燕果然很上道地跟在後麵,懷歆便放心地收回視線。


    車廂內安靜,鬱承說:“如果想聽手機裏的歌,可以連藍牙。”


    懷歆唔了聲,反問他:“承哥,你有什麽想聽的歌嗎?”


    “我都可以。你選就行。”


    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這樣溫和無謂的態度,看似沒有什麽偏好,怎樣都行,天生一副讓人無法挑剔的好脾性。


    但懷歆知道,越是這樣表麵圓通的人,其實越是不容易走近的。


    她沒作聲了,連上藍牙之後,在歌單裏隨便選了首歌,很快具有動感節拍的樂曲便在車內響了起來。


    《sentimentos》,一首拉丁沙發樂曲,電子混音和傳統弦樂的結合。


    極致慵懶舒緩的阿根廷風情,隨性又浪漫。可小提琴悠揚的尾音中卻似含著餘音嫋嫋的憂愁,旋律繾綣流淌,讓人回味無窮。


    豐富的肢體語言,張力拉到極致,中間有一段富有節奏感的探戈小跳,每一個重音落下都像是舞者旋轉裙擺時的驚豔回眸,情人間的呢喃絮語,進退之間曖昧試探的真心假意。


    越野在平坦道路上平穩馳騁,窗外的雪山覆蓋著純粹的白,樹林和草甸仍舊生機勃勃,兩旁景色稍縱即逝飛速倒退,懷歆淺淺地彎著唇,靠在椅背上欣賞美景。


    鬱承眄了她一眼,問:“喜歡聽這種歌?”


    “還不錯。”懷歆側眸,“我比較看重旋律,爵士也挺喜歡的。”


    “是麽。”他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


    一望無際而又銀裝素裹的白色曠野,藍灰色的公路縱橫蜿蜒,鬱承姿態閑適,將車開入一道岔路,一側茂盛的樹木遮蔽了視野,明顯偏離了主幹道。


    懷歆茫然地眨了眨眼,趴在窗邊左顧右盼:“誒,我們要去哪裏呀?”


    “放心。”男人嗓音低醇,興味道,“不會把你賣掉的。”


    “……”


    很快看到一個紅色屋頂的平房,他把車開過去停在附近,推開門下去。


    屋內很快有人出來,熱情地同鬱承打招呼。懷歆也下了車,目光掠過不遠處的馬廄和馬路對麵起起伏伏的山丘,這才了然。


    是個馬場。


    這顯然是他計劃中的一環,看起來似乎已經提前和這裏的老板打過招呼。對方差人牽了幾匹馬出來,揚著笑道:“隨便挑。”


    懷歆新鮮得不得了,但她以前隻在馬場簡單地騎過幾次,沒有受過係統的訓練。聽說這邊的馬比較野,也不知道能不能掌控得住。


    鬱承垂下眸,問她:“會騎麽。”


    她微抬眼睫,遲疑地點了點頭。


    老板上下打量懷歆一眼,向她招手:“小姑娘,放心,實在不行你的馬我給你牽著,鬱先生他自己騎就行。”


    這裏不比北京的馬術俱樂部,也沒有什麽太過正統的騎裝,僅僅是戴上頭盔和手套,穿一件緩衝的氣墊馬甲。


    懷歆站在平房內穿戴裝備,卻沒太搞清楚綁帶要怎麽係扣,糾結地拉扯了半天也沒弄好。


    她正疑惑的時候,忽然頭頂循近一道清緩氣息,接著有人俯下身來,著手為她調節頭盔係帶。


    懷歆抬眸,看見一雙俊逸眉目。


    男人斂著眼,目光很專注地落在她頰側。他離她很近,溫熱的呼吸嗬在懷歆下頜,和著一縷淺淡又冷冽的雪鬆香氣。


    若即若離,似蓄意撩撥。


    懷歆停頓了一會兒,站著沒動,片刻後抬起了指尖,去穩固頭盔的位置,隻不過時機恰好,在男人收回手的那一刻堪堪觸撫過他的手背。


    溫度相接,極短的一刹那。


    鬱承抬起睫,深長眼眸對上她的視線。


    懷歆隻是笑笑:“謝謝承哥。”


    兩人都上了馬。


    懷歆選了一頭白色的,很英俊,聽說比較溫順,不太會顛人,而鬱承的那匹正是老板的愛騎,純黑色的,鬃毛極其漂亮順滑,看上去便威猛健壯。


    鬱承在大學的時候上過馬術課,他之前提過的,所以顯得遊刃有餘舉重若輕。懷歆時隔許久再次坐上馬背,剛開始有種輕微的不適和恐慌感,半晌後覺得逐漸消化了一些。


    老板親自帶他們上山,出發前先叮囑了基本的一些指令和注意事項。他牽著兩匹馬,一匹是懷歆的,一匹是他自己待會兒要騎的,鬱承便縱著馬,慢悠悠地跟在他們旁邊。


    從馬廄出去,穿過一條寬敞的馬路,迂回曲折地上山。坡倒是不陡,但一路上都是土道,碎石子頗多,馬蹄兒老是站不穩,常打滑,懷歆下意識握緊了馬鞍,精神高度緊張地低頭看著路況。


    “身體前傾,放鬆。”


    身後傳來鬱承溫和低沉的嗓音,少頃,稍浮起點笑意:“要信任你的同伴,它們很有經驗。”


    懷歆悶著嗓應了一聲,依言照做,立刻覺得重心有所支撐,也沒有那種總要掉下去的感覺了。


    上了山之後,她發現這裏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平原,綠草青蔥,藍天白雲,陽光柔和溫融,簡直是跑馬的天堂。


    鬱承拽著韁繩行至她身側,懷歆怕他顧忌著她,便主動道:“承哥,你先去吧,我沒問題的。”


    男人注視她須臾,似是覺得她狀態還行,略一頷首:“行,那我去轉一圈。”


    鬱承抬腿輕踢馬肚,黑馬霎時就揚起蹄子飛奔起來,轉眼之間就馳騁出去,英姿颯爽,一道卷風從懷歆身邊經過。


    媽的,帥得要命。


    懷歆目瞪口呆,看著他背影遠去。


    老板笑一笑,插話道:“鬱先生技術很好。”


    鬱承的馬已經在視野中縮成了一個小點,懷歆看看那邊,再低頭看看自己,咽了口口水,深刻地感覺到了實力的差距。


    人天生就是對未知的刺激是有種好奇的,越感覺危險越想去嚐試,懷歆對老板說:“要不您放開我,我自己也試著跑一跑?”


    她以前不是沒有自己騎過,基本上都還記得一些。


    老板牽著她走了近百米距離,也有點心癢,想自己騎馬,便確認般地詢問:“真能自己騎?”


    “嗯嗯。”懷歆點頭。


    “行。”


    老板把韁繩遞還給她,而後上了另外一匹馬,慢慢地踱開去,片刻也漸漸加速跑了起來。


    兩人都走遠了,懷歆回想老板剛教的方法,試探地踢了下馬肚子。


    白馬哼哼兩聲,甩了下頭,卻一動不動。


    “誒?”


    是方法錯了嗎?


    懷歆又揚了下韁繩:“駕——”


    白馬靜止在原地,懶洋洋地甩尾巴,一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悠閑姿態。


    懷歆:“……”


    早聽說你溫順,但也不必溫順成這個樣子,怪不得老板方才一點都不擔心。


    她又開始踢馬肚,懷疑是之前自己太溫柔了所以它感覺不到,這次稍微狠了點心,加大了力氣。


    白馬象征性地往前走了兩步,而後原地轉了幾圈,再度變成一座靜止雕塑。


    懷歆:“…………”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每次試圖鞭策它動起來的時候,這馬就會很無辜地扭兩下,然後就結束了,極度敷衍。有一次甚至轉過頭來,眼觀鼻鼻觀心地看了她一眼。


    懷歆幾乎氣笑了——她懂了,這是一匹抓馬。


    嚐試過10086種方法後,懷歆放棄了。


    再抬頭——很好,人家的馬都活力四射。


    一陣寒風吹來,平原空曠了無人煙,她莫名覺得有點蕭瑟。


    懷歆心想,自己大概是第一位在馬背上無聊到玩手機的女士。


    這邊信號也不太好,刷了兩下屏幕,微信並沒有任何新信息跳出來。她就象征性地瀏覽了一下之前加載出來的朋友圈。


    “怎麽一個人待在這裏?”


    溫沉悅耳的聲線從一旁傳來,懷歆抬起頭,對上鬱承略微含著笑意的眼。


    他控著馬踱近幾步,揚了下眉,看她,意思不言而喻。


    懷歆見到他就覺得心中憋屈,鼓了鼓頰,哭喪著小臉告狀:“這馬它不聽我的!”


    鬱承牽了下唇,笑意深了。


    “想跑起來?”他淺笑著問。


    “嗯,但我試過了,沒用呀……”


    話音沒落,鬱承翻身下了馬。


    懷歆以為他是想讓自己試試他的那一匹,心裏本能有點怵,但又好奇,正做著複雜的思想鬥爭的時候,男人已經扶著馬鞍坐了上來。


    ——在她身後。


    鬱承手臂一伸便拽住了韁繩,這個姿勢也恰好讓她的後背完全貼上他的前胸,半陷於一個沉香調的懷抱之中。


    衣服穿得也並不算很多,懷歆幾乎是被嚴嚴實實包裹在內,連同心髒跳動的鼓點聲。


    她想說些什麽,沒能開口。


    這時鬱承微微向前傾身,幾乎是俯在她耳邊,低磁嗓音含著悠悠的吐息:“讓我看看,它有多不聽話。”


    第29章 、雨夜


    在懷歆的小說裏, 她最鍾意的就是戀人從背後相擁,這種姿勢很有安全感,因此也成為經常出鏡的橋段。


    鬱承靠過來的時候,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聯想到這件事,心跳懸停一瞬, 稍微下墜。


    然後沒等來得及反應,身下的駿馬就開始拔足奔跑起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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