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了嗅花香,他又是一陣傻笑。


    笑夠了,抬起頭,他將桌案拍的啪啪作響,與她碰杯:


    “加油吧,姐姐!我明天就去搶機會,你也得好好過!”


    “加油!明天我就去找律師,好好做新項目。


    “現在的公司覺得我是難得的人才,肯定會鼎力支持我,不會落井下石開除我!幹杯!”


    陶箏也仿佛變回剛出校園時無所畏懼的愣頭青。


    兩人飲盡杯中酒。


    李沐陽忽然站起身,張口便唱: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


    陶箏臉上燒著火,胸腔燃動,也跟著挺直胸膛,引吭高歌:


    “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酒保眼神麻木的望著兩個喝高了的男女,背身打了個哈欠。


    室外露天處仍有一桌客人在夜半飲酒,聽到歌聲忍不住探頭。


    歌有些走調,大概是醉的太厲害。


    可那聲音裏,仍有對生活、對未來的愛,和因為渴望得到幸福與成功、尚未對人生屈服的,那股濃濃不甘。


    因為不甘,所以不快樂。


    因為不甘,所以或哭泣或高歌。


    ……


    不知不覺間,時間就過了淩晨兩點。


    除陶箏和李沐陽外,酒吧內外已沒了別的客人。


    店已經快打烊了,他們卻好像毫無知覺。


    喝到這時候,他們飲酒的速度降下來,上幾次廁所後,酒精也流走。


    李沐陽恢複大半清明,鼻息間便嗅到她的味道,手臂挨著她手臂也察覺到柔軟和溫暖。


    目之所及是女人纖細的手腕和白玉蔥般的五指,還有指尖精致的豆沙色指甲油。


    稍一轉頸抬眸,又看到她細頸,粉紅的耳朵,漂亮側顏,以及垂眸時睫毛落下的陰影。


    他心跳愈發的快,臉也愈發的熱,卻不是因為酒。


    夜色太深了,可他意猶未盡。


    說的很暢快,但仍有話想說。


    她總能給與令人心暖的回應,專注望著他眼睛聽他廢話,認真思考和回答,仿佛與他講話是件多重要的事。


    他從未遇到過她這樣的女性,聰明、漂亮、風趣、可愛,又經曆過許多事,懂得許多事,侃侃而談,充滿魅力。


    第一次,他發現與人聊天是這麽愉悅的事。


    令他眷戀。


    眼神不經意掃見她手指上的戒指,襯的她手指更美,卻有點刺目。


    好席總有終時。


    李沐陽上一趟廁所回來,吧台邊空無一人。


    掛在牆上的大衣、圍巾和包包都不見了。


    他行至吧台邊,怔怔望著方才她坐的高腳凳。


    酒保說:


    “你們兩人的賬她都付過了,還為您加點了一杯‘今夜好夢’。”


    然後將剛調好的酒推在他麵前。


    李沐陽盯一眼酒,又轉頭望向酒吧外,空蕩蕩的街,大多數燈都滅了。


    月影也昏昏沉沉的。


    捏起酒杯,就著歎氣,他仰頸。


    一飲而盡。


    第9章 被找到的水晶鞋


    即便是上海,淩晨五點也不再燈火通明。


    站在小區裏仰頭望,才發現這座大城市居然有星星,一顆兩顆三顆……


    很多,一閃一閃的。


    真了不起啊,小時候她總在作文書裏看到別人寫大城市裏沒有星空,那些文字也成時代的眼淚了。


    越往家裏走,她大腦越清醒,臉卻越紅,為今晚荒唐的發泄。


    指紋解鎖,門哢蹬一聲開啟,屋子裏黑黢黢的。


    她走到主臥前,推開門,借著月色看向躺在床上睡的正熟的丈夫。


    手指輕輕搓弄手腕上的茉莉花串……


    幾分鍾後,她掏出手機。


    有陳書宇兩通未接來電和一條微信留言:


    【加班嗎?我先睡了,晚安。】


    他真是個有滿滿安全感的男人。


    鎖屏,關門轉身,她帶著一身酒氣走進浴室。


    茉莉花串被放在盥洗台上。


    40分鍾後,她吹幹濕發,裹著厚浴袍走進副臥。


    站在副臥小陽台落地窗前,她關了所有燈。


    不知那個年輕人是已經回家睡覺了,還是繼續找地方飲酒消愁。


    撫了撫仍發燙的臉,她低頭藏起唇角笑意。


    解開腰帶,她拉著兩襟扯開浴袍。


    胴-體融進黑暗中,被灰沉沉的月光鍍上一層磨砂光暈。


    模模糊糊的光拂過她身體,勾勒出柔軟曲線。


    她輕輕撫摸自己,眸光落向窗外,沒有焦距。


    暗夜淩晨時分,隻有她獨自欣賞自己的青春和美好。


    這樣一副好皮囊,埋葬在毫無生機的婚姻裏。


    沒有挑-逗,沒有激-情,沒有希望,隻等待著蒼老。


    而她才29歲。


    樓下隱約有了防衛工人拖拽垃圾桶的聲音,陶箏忙攏住睡袍,一把扯上窗簾,轉頭鑽進被窩。


    暖烘烘的溫度裹住她,將手臂伸出被窩,將放在床頭櫃上的茉莉花串放在枕頭上,嗅著花香掖好被子,才閉上眼睛。


    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下午3點。


    夢裏全是光怪陸離的色彩交疊,仿佛是個綿長春-夢。


    ……


    ……


    李沐陽酒醒後強行調節作息,第二天晚上按時好好睡了一覺。


    再醒來時,他在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才起床。


    不是懶床,而是將喝酒那晚的一切都細細回想了一遍。


    那個跟他一起喝酒的失意女人,像迷路了的女王,在迷幻暗燈下,顯出無措又軟弱的另一麵。


    他想給她起個名,在‘醉女人’和‘迷路女人’中,他選擇了比較浪漫的後者。


    想著想著,臉忽然紅起來,李沐陽像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一刀般,猛地蜷起身體。


    屏息閉目憋了好一會兒,才從床上落荒而逃。


    光-溜-溜的背脊像被火燙過一樣紅,他衝進浴室,直到嘩啦啦水聲將整個世界淹沒,才得以喘息。


    臉上的紅暈也總算被熱蒸氣蒙住。


    把自己藏起來,他感覺好多了。


    吃過早飯,李沐陽坐在自己蝸居唯一的小桌邊,收一收上麵雜物,找到本子和筆,撐腮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才開始雜亂記錄——


    那一晚好多細節,他想記住一部分。


    本來隻想寫一點,哪知道忽然文思泉湧,越寫越多。


    他畢業寫論文的時候要是這麽順暢就好了。


    記錄下的文字,有的一筆一劃細細雕琢,有的行雲流水瀟灑無比,有的潦草的仿佛要飛。


    寫時偶爾嘶一聲回想,偶爾忽然憋不住要笑,又會突然想起什麽般倏地耳熱、動彈不得……


    接下來的幾天,他本來以為自己對迷路女人的記憶會漸漸淡去。


    可她生動的表情,明亮的眼睛,卻在記錄她關於事業和人生的建議的過程中,越來越清晰。


    他慢慢消化了她的話,體會期間智慧,和實際落實後可能對他產生的益處。


    那些關於認識世界、改變世界的設身處地的方法論,那些麵對事□□該有的思維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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