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徹底不打擾。怎麽?又不同意了?


    “我是拴在陳家了嗎?我是陳家的奴隸嗎?連走的自由也沒有?


    “為什麽罵我?我已經很努力去做好所有事了啊——


    “你們憑什麽道歉?我哪裏對不起他們了……


    “憑什麽道歉?”


    陶箏哽咽著捂住臉,泣不成聲。站立著的身形伶仃,隨著哭泣輕顫。


    陶箏父母全驚的呆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們從未見過女兒這樣,如此的傷心悲痛,如此的歇斯底裏。


    陶母眼眶也跟著紅了,低頭沉默的抹眼淚。


    陶父隱忍著攥緊雙拳,麵色難堪。


    陳母嘴唇緊閉,麵色漲紅,窘迫的說不出話。心裏也難受的厲害。


    陶箏終於緩過一口氣,她垂下手,直起脊梁,看向麵色發白的陳書宇,艱難道:


    “陳書宇,這就是你喊我父母來上海的目的?


    “羞辱他們,讓他們覺得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女兒辜負了你們全家?


    “讓他們跟你、以及你的父母道歉?


    “在我的心口狠狠的插刀,你會覺得痛快嗎?


    “你是很恨我嗎?”


    陳書宇表情痛苦,他沒有抬眼看她,隻輕輕搖頭。


    “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放我自由吧!”她抹去淚,沒有再看任何人,轉身抱過自己大衣圍巾,急急換上皮鞋,衝出房門。


    “砰!”關門聲驚醒了陳書宇。


    他急促起身,鞋也來不及換,穿著拖鞋便追了出去。


    …


    …


    兩個年輕人走了,隻留室內一片死寂。


    許久許久,陳書宇媽媽才開口:“對不起親家母……”


    “要不……孩子自己決定了,就照孩子想的辦吧。我們也不打擾了。”陶箏父親抬起頭,麵色冷冷的。


    拍拍腿,他也站起身拐向大門。


    “……”陳母有些無措的抬頭,鬢發斑白的退休教師,手足無措的像個孩子。


    她一把拉住也站起身的陶箏媽媽,苦澀道:“哪能讓你們就這樣走呢,在家裏吃了飯再走吧。是我們書宇不對……委屈了阿箏……”


    陳母哽咽的難以再說下去。


    兩位母親於是又坐下,相對無言,隻流眼淚。


    陶箏爸爸捏起一根煙,到底沒走出這間房,拐到陽台,默默點燃了他的煙。


    …


    …


    陳書宇追出房間,追到電梯前,一向一絲不苟的短發紛亂,一向矜持從容的麵具也破裂。


    電梯門還敞著,陶箏站在裏麵,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按關門鍵。


    她另一手攥成拳,低頭不願看他,周身都在釋放抗拒情緒。


    他想衝進去拉住她,可雙腳卻像生了根,直到電梯門在麵前合上,他也未能挪動一步。


    眼看著顯示電梯所在樓層的液晶屏數字遞減,最終停在-2層。


    他如戰敗的獅,頹喪的低頭。


    眼睛盯著腳尖,一股下墜的力讓他幾乎被拉的跌倒。


    他不得不將雙臂撐在電梯門上,可身體佝僂著,下巴頂著胸口,他沒有力氣讓自己站直。


    視線忽然變得模糊,鏡片被液體打濕。


    他知道,他失去她了。


    她離開,就真的不會再回來。


    作者有話說:


    第45章 君子


    陶箏跌跌撞撞逃也似的快步趕出電梯間, 站在車庫裏的刹那,才想到,來時是李沐陽開車送她。


    她說離開的時候會自己打車, 讓小朋友開她的車回公司了。


    苦澀的抹一把眼睛, 要這麽狼狽的去打車了。


    才要轉身,忽又頓住, 視線竟掃到自己的車還停在那兒。


    慢步走過去, 車窗開著, 李沐陽伏在方向盤上, 似乎睡著了。


    “……”陶箏眼睫上還掛著淚珠,看他時有晶瑩的光。


    青年背脊很寬,卻還有少年人的嶙峋。短發有些亂的散著, 看起來毛茸茸的。


    她靜靜繞到副駕門外, 輕輕敲了敲窗。


    李沐陽霍地坐直,茫然的左顧右盼,瞧見陶箏才忙按下開門鍵。


    在她上車後,他有些發窘的道:


    “我有點擔心你, 就沒走, 不知不覺睡著——”


    他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瞧見了她紅腫的眼睛和鼻頭。這個女人從沒這樣脆弱過, 仿佛下一瞬便會被風吹散。


    “陶老師……”李沐陽坐直了身體,揉一揉短發, 擔心的看她。


    “走吧……”陶箏開口, 聲音有點啞, 不想讓小朋友太擔心, 她朝著他苦澀笑笑。


    她就是想抓緊離開這裏, 免得陳書宇或者誰追上來, 她不想再跟他們任何人起爭執,她已經夠丟臉了。


    可是,去哪裏呢?


    她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想了想才轉頭說:“我想回家。”


    自己那個小窩。


    ……


    李沐陽看著陶箏給的地址,並非公司附近那個她與陳書宇共同生活的房子,而是另一個區裏的另一棟。


    他腳踩著油門,心跟著車在飛。


    陶箏搬出來了,而且雖然還不知道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諸多細節已有了一個指向:她在準備離婚。


    像她這樣一個人,也許會因為重感情而猶豫許多年。但做事從不糊弄的人,又怎麽會糊弄自己的婚姻和人生?


    她是個骨子裏好強的人,‘差不多’並不能蒙騙她很久。


    早晚是要掙脫的。


    他早有預感,亦或者是一種期盼。如今,他的美夢好像要成真了。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他強作鎮定,平安將她送到家門口。


    他有許多理由可以幫助自己踏進她的家門,在她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扮演一個英雄的形象。


    但看著她無精打采,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氣力的樣子,李沐陽暫時放下了自己的激動和渴望。


    他知道,自己對於她來說哪怕也是位很好的知心朋友,但畢竟是個男人。


    雙方都清醒的狀態,他是無法讓她完全放鬆的對著他敞開心扉、放肆釋放情緒的。


    麵對她仿佛可以任人予取予求的脆弱模樣,他很想吻她……釋放自己的熱烈。


    可他隻是克製的,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說:“陶老師,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什麽都別想,睡一覺。”


    “嗯,謝謝你。”陶箏挑眸,勉強自己朝他微笑。


    他心被揪緊,在改變主意前,匆忙關上門,大踏步離開。


    走出樓棟後,他撥通了戴樂樂的電話。


    然後到小區門口等待。


    半個小時後,戴樂樂握著手機,風塵仆仆的趕過來。


    “怎麽回事啊?陶箏呢?”她皺起眉,一邊喘一邊問。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但陶老師這會兒大概非常需要你。”李沐陽領著她往陶箏所在的單元走。


    聽完李沐陽關於兩人出差歸來,碰到陳書宇,之後陶箏失魂落魄離開公婆家的描述,她看他的眼神也在慢慢改變。


    站在房門外,戴樂樂盯住李沐陽,好半晌才說:


    “這時候,不該是你最應該抓住的時機嗎?”


    李沐陽愕住,隨即了然,戴樂樂也看出他對陶箏的情感了。


    愛情和咳嗽一樣,是藏不住的。


    “趁人之危嗎?”他哂笑,搖頭道:“你敲門吧,我走了。”


    “……”戴樂樂見他轉身去按電梯,忽然一笑,“你接下來的工作內容,我讓助理發你郵箱了,你回去看一下吧……君子。”


    “叮。”電梯門開,李沐陽聽到她那聲‘君子’,回頭想要說點什麽,卻見她已經按下門鈴了。


    他忙道一聲‘知道了’,便跨進電梯,匆匆按下關門鍵。


    戴樂樂回頭看一眼合上的電梯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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