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幽暗的轉角處,地麵上灑了一灘湯汁。


    仿佛是剛才有人捧著湯盅,站在這裏過。


    或許,還看到了什麽畫麵,才會失了態,手沒有端穩,把湯汁都淌出來了。


    桑洱木了木,站在這個轉角,往回看去,恰好能將剛才江折夜親吻她的地方收入眼底。


    她好像明白了江折夜為什麽要那樣做了。


    他知道江折容就在附近看著。


    他是故意的。


    因為江折容現在的身體不能承受激烈的感情,動男女之情更是萬萬不可。心如止水,才是上策。


    也許,江折夜是覺得她和江折容有感情基礎,處在同一屋簷下,日夜相對,會擦出不該有的火花。


    而因為伶舟那邊的計劃,江折夜又不能放她離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才會故意用這種手段,去切斷江折容的念想。


    桑洱:“……”


    終極弟控,真是什麽都願意犧牲啊。


    明明那麽討厭妖怪,還可以忍著不喜來親她。


    .


    雖說想通了江折夜的動機是好事。但第二天,桑洱走出房間,路過石池,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坐在池邊喂魚時,她瞬間又有點尷尬了。


    不管怎麽說,江折容昨晚還是把不該看的都看到了。


    讓這種冰壺秋月般的小道長看到那種場麵,真是罪過。


    沒等桑洱想好怎麽打招呼,江折容似乎就已經聽見了她的腳步聲,沒有回頭,道:“桑桑,過來坐吧。”


    桑洱隻好走了過去,在江折容旁邊坐下,看到他身邊放了一把劍,頓時覺得找到了話題:“折容,你剛才在擦劍嗎?”


    “用不了,也隻能擦一擦了。”江折容灑下了一點魚餌,忽然,平靜地問:“桑桑,你和我兄長,究竟是什麽關係?”


    在陽光下,他的眼眸越發地幽黑,藏了一絲桑洱看不透的,仿佛有些冰冷,又有些危險的情緒。


    桑洱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無端端地,有些不安。


    直覺告訴她,她最好說實話。


    “……”憋了一會兒,桑洱終於投降了:“小道長,我不告訴你,其實也是怕你不接受。因為我一直很想有一個小孩,恰好,這次在外麵遇到了你哥哥,他的樣子也不錯,所以我就……”


    江折容眼神微變,手無聲地握緊了:“所以你就要嫁給他?”


    “沒有沒有,我沒想過讓你哥哥娶我的,我畢竟是個妖怪嘛。”桑洱忙不迭擺手,又拔了拔地上的小草,說:“所以,你也不用那麽一板一眼地叫我嫂子,更不用把我當嫂子看待,我們以前是什麽樣的關係,就繼續怎麽樣相處吧……”


    江折容突然打斷了她的話:“但我從來都不想叫你做嫂子。”


    桑洱一怔,再次微妙地察覺到了一絲違和,轉頭看他:“折容?”


    卻見江折容的語氣又恢複了平常,微微一笑:“但是,你已經決定和兄長生孩子了,差不差我這句‘嫂子’,也沒實質上的區別,不是嗎?”


    心裏那種違和感越來越強烈,桑洱竟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


    兩年的分別,人生際遇、環境的劇變,或許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桑洱第一次感覺到了江折容的陌生。


    “桑桑,你以前那麽害怕我兄長。即使知道了他不是壞人,願意和他做朋友了,也不該突然對他提出這種要求的,不是嗎?”江折容垂眼,靜靜地看著池塘的水麵:“是有什麽原因促成的嗎?”


    江折容真是問到點子上了,可是,如果告訴他,一開始就是她認錯人了,未免太難堪。


    見桑洱不說話,江折容微微偏過頭,看著她,問:“是因為樣子嗎?”


    如果是因為樣子,難道長成這個樣子的,她都喜歡?


    那她有沒有想過,他和兄長的外表,其實是一模一樣的。


    說到這裏,江折容就忽然想起,兩年前,她與他的兄長之所以產生交集,正是因為她認錯了人。


    仿佛是一種敏感的直覺,江折容忽然道:“他遇到麻煩時,你是不是把他認成我了,才會上去和他說話的?”


    桑洱沒料到江折容居然一開口就說中,臉色微微變了。


    臥槽,他會讀心術嗎?這算是雙生子之間的心靈感應嗎?


    雖然很想掩飾,但她這一瞬的神色變化,已經被江折容收入眼中了。


    江折容笑了一聲:“我說中了嗎?”


    “哎,你說中了一點吧。”桑洱隻好承認了,但還是兜著圈強調道:“他一開始遇到了一點麻煩,我把他認成了你,就幫了他一點小忙。但後來的事和你沒有關係。”


    “……”


    江折容的唇微微抿住,站了起來。


    桑洱仰頭:“折容?”


    “外麵的風太大了,我們進去吧。”江折容靜了靜,才溫柔地說。


    同時,手在背後輕輕一反。


    那一顆顆的魚餌,已被捏碎成了粉末,從他的指間落下,無聲地飄到了水上。


    第108章


    一轉眼,桑洱就搬進這座宅邸好幾天了。


    原文寫得清清楚楚,江折夜誘她到雲中,是為了拿她當籌碼,好和伶舟談判。


    桑洱本以為自己的待遇會和囚犯不相上下。沒想到,在雲中的日子,過得比她想象的要舒心很多。


    江家雙子是自律之人,並非紈絝子弟。即使沒了奴仆伺候,也不會因此就生活不能自理。


    所有的日常瑣事,洗衣、打掃、收拾、刷碗等等,都由兄弟兩人分工做了,儼然是“哥主外,弟主內”的模式。


    離開江陵時,他們應該是帶了積蓄的。不過,為免坐山吃空,江折夜現在會定期出門,在雲中附近接一些除祟的活兒。


    江折容因為身體狀況,很少離開雲中。平時會留在家裏,照料院子裏的花草魚兒、買菜做飯等等。因為下廚比較多,做得熟手,他烹調的飯菜意外地很合桑洱的口味。


    當年在裁縫鋪裏一劍驚鴻的少年,如今卻再也拿不起劍,隻能被局限在一方小天地裏,桑洱打心底感到可惜。可江折容從來沒有在她麵前自怨自艾過,每天都隻把他能做的事做好,對桑洱的態度也一如往昔。


    桑洱不讓他喊嫂子,江折容就從善如流地笑笑,而後,像以前一樣,喊她桑桑。


    另一邊廂,桑洱和江折夜的關係,也進入了一種詭異的和諧狀態裏。


    當然,桑洱很清楚,這隻是因為江折夜要穩著她,以確保她會站在他這邊。


    江折夜不了解伶舟有多無情。他以常理推斷,覺得桑洱對伶舟是有影響力的。在談判開始後,如果桑洱能堅定不移地站在江家這邊,幫腔助勢,對促成他想要的談判結果是很有利的。


    拉攏人心,無非就是要定期給點甜頭她嚐,吊著她的癮。


    如今,親吻每隔數天就會發生一次。


    在原文裏,這一時期的原主,可以說是被江折夜迷得五迷三道,沉浸在了即將有孩子的希冀裏。為此,在劇本的強迫下,桑洱也演了不少羞恥劇情。


    好在,江折夜不會無休止地滿足她提的要求。如果他認為甜頭已經給夠了,即使小妖怪紅著臉偎到他身邊,暗示他可以繼續,他也不會理會,依然繼續做自己的事。


    也許是因為桑洱演得太逼真,江折夜暫時相信了她現在一顆心都係在他身上。如果沒有任何由頭就把她關在家裏,一定會惹她反感。而且,江折夜也不覺得伶舟能找到雲中來,所以,根本沒有限製桑洱的自由。


    鑒於桑洱是妖怪,又人生地不熟。每次出門,都要找人陪同。


    江折夜靈力穩定後,就恢複了過往的除祟習慣,不是天天都在雲中。所以,陪桑洱出門的任務,就經常落在了江折容的身上。


    時間一晃到了二月初,農曆新年快到了。


    雲中的大街小巷都盈滿了年的氣息。還沒到除舊迎新的時刻,有些孩子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找出炮仗來玩耍了。


    年二十九的清早,桑洱被外麵的小孩玩爆竹的聲音吵醒了。打著嗬欠,懨懨地坐起來,她就發現進度條又減少了——從1200變成了1150。


    桑洱:“?”


    最近她身邊風平浪靜的,所以,這變化應該和她無關。


    前幾天,江折夜倒是離開了雲中。當時,他說的是接了除祟任務。


    但如今,結合進度條的變化,桑洱覺得,除祟十有八九是幌子。江折夜多半是給伶舟送信去了。


    江折夜早已牢牢記住了進出行止山的安全路線。要以不露麵的方式把信交給伶舟,以他的智商,並不難做到。


    最後一段主線劇情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了。


    希望最後能過個好年吧。


    桑洱爬起床。


    快到除夕了,各家各戶都在裝點房屋。他們這座府邸卻冷冷清清的,一點大時大節的氣氛都沒有。桑洱想出去買點春聯福貼。在宅邸裏轉了一圈,她在廚房找到了江折容。


    灶台上的鍋爐冒著香氣,午飯還沒做好。江折容坐在靠走廊的窗邊,沐浴著金色的陽光,折起袖子,正在包餃子,動作很靈巧。這安然又美好的一幕,會讓人聯想到歲月靜好這個詞。


    “小道長!原來你在這裏!”


    江折容聞聲抬頭,就看到桑洱正趴在窗戶上,探進上半身,活潑潑地看著他。


    仿佛一束明亮的朝陽,讓他的心情都好起來了。


    江折容笑了笑:“現在才辰時,你怎麽那麽早就起了?”


    奇怪,江折容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錯。


    “我也想多睡一會兒,是外麵有小孩在玩爆竹,吵醒我了。”桑洱直起身,晃進廚房,看到滿桌子的餃子,興致勃勃道:“我也會包餃子,我來幫你吧。”


    “不用了,我快包好了。橫豎也就我們三個吃,包多了也吃不完。”


    大瓷碗裏的餡料確實剩得不多了,桑洱瞄了一眼,隻好作罷:“好吧。”


    這段時間,桑洱過得很清閑,什麽活兒都不用做。去問江折容有沒有她能做的事,江折容也隻是搖頭,笑著說他和兄長已經習慣了現在的分工,不覺得這些家務事是負擔,讓她不必在意。


    桑洱繞到江折容背後,忽然發現了什麽:“小道長,你的發帶沒綁緊,頭發快散了。”


    “什麽?”江折容蹙眉,下意識地就想摸一下頭。


    “別摸!你的手這麽多麵粉,摸了頭發就變白了。”桑洱製止了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把梳子,在他身後按住了他的肩,詢問:“我幫你梳吧?”


    江折容的臉微微紅了起來:“你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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