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杉大哥拍拍他:“一起賠,一起賠。”


    到底是鄧家大哥,是個有擔當的,已經在幫弟弟想退路了。


    紀彬看著,心裏萬分感慨,人家同父同母的兄弟就是好。


    不像他這種,沒個兄弟幫持。


    紀彬道:“既然壇子已經碎了,那就過去了。”


    說著,紀彬開始講解決辦法。


    等天晴路好走,就送他們回家,如果他們還想做這個買賣,那就自己借錢,讓他們繼續做。


    如果不想做酒壇了,那也沒事,定金算是他們的,雙方兩清。


    不管哪個結果來說,都不算太壞。


    但是到底要怎麽做才行,還是看鄧家兄弟的。


    就算他們以後不再做酒壇生意,紀彬也能理解。


    農家人抗風險能力太差,稍有不慎,家底就要賠幹淨。


    這也是許多人不願出去做生意的原因,畢竟今天翻車是陶罐,明日可能翻車的蔬菜,運個果子都要考慮一下,到邑伊縣了會不會都爛完。


    如果能賺錢還好,賺不了錢,那家底都沒了。


    大多數人還是不願意冒險。


    紀彬給三人夾菜,繼續道:“不著急,慢慢想。”


    紀彬說話的時候,引娘一直在看他,引娘心裏有點奇怪,如果平常人遇到這種事,肯定已經在發火了。


    就算不發火,也絕對不會這麽溫柔對鄧家兄弟。


    難道耽誤了出貨,他都不生氣嗎?


    在紀彬的勸說下,鄧家兄弟這才開始吃飯,早上天沒亮就出發,現在有點餓過勁了。


    引娘給他們倒著涼茶,讓他們慢慢來。


    等引娘收拾碗筷的時候,紀彬也跟著去廚房刷碗,引娘這才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


    為什麽不生氣,也不發火,明明很多掌櫃東家看到夥計們犯錯,都會不高興的。


    當然了,引娘也不是要對別人發脾氣,隻是有點不懂罷了。


    紀彬一邊刷碗一邊道:“生氣有什麽用,別說做生意了,做什麽事都可能出問題。若隻是忙著生氣,而不去補救,豈不是讓事情越來越嚴重。”


    “當掌櫃當東家,本來就是處理各種問題的。”


    在紀彬看來,這隻是眾多問題中的一個。


    以後還會遇到更多的事。


    總不能件件都生氣吧。


    引娘似乎有點明白了,開口道:“紀大哥你好厲害。”


    “談不上厲害,若是真厲害,就應該想到這回事。”紀彬笑,“上次去他們莊子的時候,就發現那邊的路極差。倒是忘記提醒路上小心了。”


    兩人把廚房收拾了下,就坐到院子裏聽宣老爹他們聊天。


    剛開始不少人有點怕紀彬,畢竟這是他們東家。


    可這麽多天相處下來,都知道他是沒架子的,說話也和氣。


    當然了,做事卻極果決。


    他們在院子裏聊天,鄧家兄弟在屋裏討論。


    半個時辰後,紀彬被請了進去。


    鄧家兄弟們有些局促,其中鄧杉卻堅定的很,直接道:“還,還還請請您,您借錢,錢給,給給我們。”


    原本鄧家大哥二哥有些後怕,不想再做這生意。


    可是鄧杉卻堅持要做。


    這次已經賠錢了,如果不做的話,這次賺的錢都虧進去,還要再賠點錢。


    別的不說,單那手推車都是他們借來的,如今變成那樣,也要賠些銀子的。


    既然這樣,還不如放手一搏。


    當然了,這是鄧杉的想法。


    鄧杉仔細解釋了,大不了下次分批運來,一次運五十個酒壇,還挑晴天來送。


    頂多是他多跑幾趟,但錢是能掙到的。


    五十個壇子危險,那就十個。


    就當個力氣活來做,他家誰都不缺力氣的,掙辛苦錢也行。


    聽了鄧杉的勸說,鄧杉大哥二哥咬牙同意,做就做。


    這次應該可以吧?


    紀彬聽到這裏結果並不意外,他覺得鄧杉很有潛力,口吃跟勤勞有想法一比,根本不是缺點好吧。


    既然這樣,紀彬也就跟他們商量接下來的事。


    首先這次的損失他跟鄧家一起承擔,但是下次再出這種事,那就要再商量了。


    然後就是這五百個酒壇他還要,還有乳白跟淺胭脂色的酒瓶也要做出來。


    唯二保存下來的兩個酒瓶他很滿意,覺得鄧杉做得很不錯。


    今天就在他家住下,正好柴力出門辦事,他們三個委屈一下,住到柴力房間裏,明日他取了銅板給他們。


    鄧家幾兄弟連著點頭。


    他們真的感激紀彬,不僅是紀彬借給他們錢,讓他們重新開始才感激的。


    而是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就跟天塌了沒區別。


    可如此天大的事放到紀彬身上,仿佛就是小事一樁。


    這種態度讓他們心裏好受很多,慢慢沒那麽大負擔了。


    好像真的是件小事,很快就能過去。


    可以說,如果不是紀彬淡定的態度,他們三個隻會更崩潰。


    更不會有東山再起的念頭。


    三兄弟恢複好情緒,還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他們三個哭成什麽樣,他們也是知道的。


    好在去院子聊天的時候,誰都沒嘲笑他們,而且安慰他們,讓他們下次好好做,畢竟那乳白色的小酒瓶可太好看了。


    還有淺淺的粉色,看著可討喜了。


    不知道誰問了句,那兩個瓶子去哪了。


    紀彬笑笑,並沒有說,兩個瓶子已經被柴力連夜帶去春安城。


    讓柴力去邑伊縣雇匹馬,快馬加鞭過去,而且柴力表弟柴尺在衙門裏,也好開通行文書。


    首先這次送酒,肯定是會耽誤時間,這點毋庸置疑,至少要耽誤三四天。


    畢竟那麽多酒壇,在小小的邑伊縣真的不好找。


    如果找不到那麽多酒壇,那就能運多少是多少,交貨不夠,總比不交要好。


    他沒說出來,隻是不想讓大家跟著擔心。


    可春安城那邊必須有個交代。


    其實最好辦的反而是刺史府,幾次間接接觸下來,紀彬大約知道刺史跟刺史公子的為人,他們絕對不會為難人。


    更不會沒酒喝就找陳掌櫃的麻煩。


    但刺史不會,其他人可不一樣了。


    達官貴族中,如同刺史那樣好相處是少數。


    難纏的才是大部分。


    黃米酒送得不及時,難保有人為難陳掌櫃,畢竟距離訂酒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月了。


    如果有一家不耐煩了,那對陳掌櫃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大人物的發一次脾氣,就是小人物的災難。


    紀彬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讓柴力代表自己跑一趟,帶著禮物大張旗鼓登門致歉。


    讓那些人知道,陳掌櫃給不了酒,並非是陳家拿喬,而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


    當初他走的時候,可太明白有多少人等酒坊陳家的門,說什麽都要他給酒。


    若不是那些酒真的送到刺史家中,誰知道會出什麽事。


    所以這次送貨不及時,紀彬最擔心的是陳掌櫃,不能因為自己連累他家。


    邑伊縣離春安城那麽遠,就算知道是自己的問題,他們總不好跑過來找麻煩吧?


    至於那兩個漂亮的小酒瓶,則裝了黃桂稠酒送到平喜樓。


    在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平老板給了自己一百兩銀子,現在時間過了一個月,總不能什麽都拿不出來。


    就算拿錢打水漂也要聽個響啊。


    紀彬交代柴力,這兩瓶酒不要收錢,隻當是樣品送給平老板,讓平老板嚐嚐鮮。


    這就是交代,讓氪了金的老板聽個響好吧。


    總不能讓別人說平老板信錯了人。


    柴力騎著馬全力過去,應該能趕在十八號之前到,距離約定的二十號還有兩天。


    這兩天時間可以讓陳掌櫃去給達官貴人們解釋,也能讓平老板知道什麽情況。


    柴力是他最信任的人,讓他過去是合適的,也最能代表他。


    畢竟出了問題那就趕緊說,瞞著是不行的,一聲不吭就推遲時間,那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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