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話卻讓紀彬焦家人有些摸不清其中玄機。


    但護衛直接攔住他們,並不讓眾人上前再送,內侍語氣帶著笑意:“諸位留步,不用再送。這些節禮你們收下,以後也不要向外提起此事。”


    “若是傳出去,對你們不好。”


    這是肯定的,如今太子一派被打壓的極狠,傳出此事,那焦家人能有好日子過?


    再說他們大多數人還在禹王一脈的人家做事。


    不說出去,反倒是保護。


    其實內侍心裏也歎口氣,最近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好不容易空下大半個時辰,太子妃也說讓太子殿下歇息一會。


    誰知道太子卻記掛著他要見焦家的事,若是往日讓焦家人過去就好,如今也算順便來了一趟。


    太子殿下說,他一句話讓焦家人跟那個小貨郎來到汴京,懸而不見,隻會讓人煩惱。


    對他來說是小事,對下麵人來說,卻是天大的事。


    所以趕在年前見一見,算是了卻各自的約定。


    內侍每每見到太子如此行事,心裏就愈發恨那禹王,恨他手段狠辣,甚至對聖人有些怨言。


    若是先皇後還在,太子殿下倒也不用受這麽多委屈。


    內侍護衛們送著太子離開,隻留下暖閣的紀彬,焦家主,焦老二,焦十五四人。


    等一陣冷風吹過,焦家人等人才回神,他們回神後發現紀彬已經在看太子讀過的種棉書了。


    裏麵倒是沒有太子的自己,倒是用紅筆圈了幾個地方,顯然都是紀彬覺得需要優化,但找不到頭緒的。


    但是方才太子已經給了解決辦法。


    焦家主見此,忍不住道:“若是能侍奉這樣的主子,倒是不枉我們的手藝。”


    在此之前,他們是為自家手藝驕傲的,可在各個世家那屢屢受挫,焦家主更是遇到最惡的杭州景家。


    雖說他一直攔著焦家人,讓他們不要太生氣。


    可作為潛心鑽研種棉技術的家主,心裏怎麽會沒有傲氣。


    他雖是最慘的,可其他焦家人在汴京待遇也差不多。


    既覺得他們的技術好用,又看不起農人,這種情況不止在一個世家裏發生。


    這其中當然也有態度不錯的,可都比不上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是真正看重他們,看重種棉這件事。


    紀彬總覺得,若是方才太子殿下讓他們成為自己羽翼,讓他們做各個世家探子,焦家主隻怕都會立刻同意。


    可太子並未這樣說,隻是讓他們好好寫書,其他的再無吩咐。


    方才他看了太子留下來的賞賜,也都是珍貴卻常見的,就算是穿出去用出去,估計也不會被人發現這是天家賞賜。


    若是一方麵考慮的周到,可能故意作態。


    方方麵麵都如此,就連紀彬也忍不住覺得,他內心更想讓這樣的人當皇帝。


    總比那個故意抬高棉價,不顧民生的禹王好吧?


    紀彬知道太子對棉花上心的原因,必然是知道棉花對百姓來說有多重要。


    從那兩戶汴京種棉的人家努力平衡棉價來講,這太子必然知道普及棉花對普通人來說多重要。


    不誇張地說,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時候,棉花是救命的東西,是跟炭火一樣重要,是跟米麵同樣禦寒的物件。


    隻是如今棉花剛剛興起,開始的幾年亂象叢生也正常。


    前幾年的高價阻止不了,以後的高價卻是朝廷可以把控,隻看上麵的人願不願意了。


    反正那禹王肯定是不願意的,他算是已經看出來。


    可這些不是他能插手的,他能做的,就是回家之後立刻屯糧蓋房子,努力收攬手中財富。


    若是汴京真的鬧到不可開交,他也有保護家人的能力。


    總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行。


    太子都暗示他們要去自家寫書了,豈不是覺得汴京會有大亂子?


    就算沒亂子,屯糧這種事,也沒錯吧?


    等打開賞賜,焦家十六人的都有不說,紀彬那份也是單獨放的,隻是一看裏麵的東西,還有年輕婦人的布料釵環用具。


    ???


    這是知道他家引娘?


    隻能說不愧是太子了。


    在場的焦家人們隱下此事,紀彬自然也是不會亂說什麽。


    就讓這個年平平安安的過去吧。


    等過了年之後,紀彬也就要啟程回家了。


    畢竟太子都見到,事情也都交代過,寫書的事就剩細節的完善。


    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不得不說,太子來這一趟,至少紀彬可以安心在年後趕緊回家了。


    對他來說就是值得的啊。


    再說,他覺得太子不見得會輸。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禹王那樣的人,也是坐不穩皇位的。


    太子領過兵打過仗,從聖人登基那天他就是太子。


    如今不過是一時困頓。


    真要是到了最後的時間,也不會抽出時間找他們了。


    如果被這樣輕易扳倒,能坐穩太子之位十六年?


    紀彬回到房間裏,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


    別說了,回家回家。


    現在他心裏最要緊的時候,就是等開春雪化了之後回家。


    這一趟出來也算是驚心動魄,回去後引娘肯定想聽的,紀彬回到房間,又開始寫那封沒寫完的信。


    信裏當然不會講這些事,隻挑能說的說一下。


    汴京的雪紛紛揚揚,落在各家門戶上。


    臘月二十九,倒是各家熱熱鬧鬧,已經準備好過年了。


    第二天一早,汴京城裏各處彩樓更多了,各種漂亮裝飾,還有無數舞龍舞獅的新奇玩意。


    聽說汴京最有名的無相寺還有六頭大象在遊街,引得孩童們沿街追趕,等到了大象停下的地方,發現竟然是和尚在講經。


    這和尚見是小孩子過來,分發些祈福的果子,大人過來,便請人坐下講經說法,不願意聽的也沒關係,還有佛寺供的素酒嚐一嚐,倒是熱熱鬧鬧。


    紀彬走在其中,覺得過年還挺快樂的。


    想必等新桃換舊符,那又是嶄新地一年。


    第78章


    在焦家過年其實也挺熱鬧的,畢竟焦家帶上妻兒老小都有二十多口人。


    紀彬在這過得也算自在。


    不過紀彬柴力還好,倒是陳乙特別想家,他從未離開家這麽久的時間。


    估計也就是汴京還算熱鬧,這才讓他沒那麽惆悵。


    這大概就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吧。


    特別是過年的時間,出門在外的人很少有不想家的。


    過了年後,大年初一初二,汴京到處是好玩的,等到初五開始,店門陸陸續續全都開放。


    汴京十二正店,十三瓦舍,過年也不歇息的。


    大人物的喜怒跟普通人距離還是遠了些。


    等到普通人真正感受到那些波及的時候,估計已經晚了。


    與此同時,柴力那邊的人脈也漸漸傳出消息,說是太子一派的人日子都不好過。


    其中被貶的謝維謝閣老自己的弟子們,基本上都被連累,而這些人肯定都是太子黨,如今的局勢是愈發艱難了。


    還有謝閣老好像要流放到興華府,那裏確實是偏遠地方,畢竟是比宿勤郡更窮的存在。


    紀彬聽到這話沉默了下。


    為什麽正好是興華府?


    禹王還是太子。


    要紀彬選肯定是太子,可他也沒自大到隨便一個計謀就能摻和到這兩位的黨爭之間。


    人家籌謀多年的計劃,被他一個外來的人隨意打破?


    是太相信自己,還是看不起古人?


    過了正月初十,汴京朝堂開始正常公務,聽說今年提前了五六天上朝,可見是有要緊事的。


    畢竟謝閣老的事還沒過去一個月,算著時間,他在十二月十二被流放,還差兩天正好一個月。


    紀彬則看著雪化了,吩咐柴力跟陳乙開始收拾東西,他們趕在正月十六正式出發。


    焦家主跟焦老二,焦十五等人也考慮過太子說的,讓他們跟著紀彬去宿勤郡。


    可如今焦家事情太多,他們也不用趕那麽著急。


    總之是紀彬先出發,等焦家主安排好焦家人的去處之後,他再安排人去找紀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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