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彬還要解釋,但詹明已經起身:“我立刻收拾行裝,你這邊也催促邑伊縣百姓趕緊送來棉花,我即可出發。”


    “隻是咱們這棉價,要買到什麽價格?”


    紀彬閉上眼,整個邑伊縣的棉花一共是一百四十萬斤,還有孫家的五萬斤。


    一百四十五萬斤的棉花,去年可以買到五千五百文,這還算賣得便宜。


    那今年呢?


    紀彬深吸口氣:“按照兩千文一兩的價格賣,直接拋售,到了鬆江府之後不要多聊,隻管悶頭賣完。”


    兩千文?!


    這豈不是比去年宿勤郡這邊價格還低?


    雖然還能賺錢,但直接腰斬?!


    隻怕買棉花的人都要想想他們是不是騙人吧?


    還有邑伊縣的百姓,他們不會鬧嗎?


    紀彬直接道:“接下來的局勢你且看吧。”


    “那些惡意抬高棉價的人,等著他們的,隻怕不止是牢獄之災。”


    所以他們的棉價越低越好,才能在渾水中明哲保身。


    詹明鄭重點頭。


    出發,立刻出發。


    不過紀彬是怎麽從有限的信息裏捕捉到這麽多東西?在他看來,他朋友那封信完全在八卦?


    第88章


    信裏確實是八卦,但裏麵的內容也很重要。


    不管是周家對周小公子態度變化,還是他家庶長子把棉花賣出高價。


    全都透著異常。


    反正現在決定已經做下,原本要八月二十出發的船隻,如今想要提前一個月,這件事驟然緊張起來。


    在紀彬拜托知縣捕快的催促下,剛過中元節,也就是七月十五左右,邑伊縣各家各戶陸陸續續都把棉花收上來。


    畢竟紀彬放出的話是,他們要快點運到江南,說不定能賣個好價格。


    好價格?


    這樣一說,誰動作不快了?


    紀彬放出這樣的消息,不僅是迷惑百姓,讓他們去棉籽的速度更快,也是告訴周圍縣城的人,他們跑得迅速,不是不想跟你們一個價,而是想快點賣出!


    不過今年的中元節,紀彬總覺得信佛的人越來越多,估計也是手裏有錢了,儒釋道三家各有供奉。


    之前端午還有人喊引娘一起去燒香,引娘倒是拒絕了,隻說家裏有事。


    但中元節畢竟要給過往親人燒紙錢,這次紀彬引娘倒是去了。


    遠遠看著還有大和尚在人群裏講經文,看見紀彬的時候還微微點頭,顯然是認識的他的。


    看來隻有手裏有錢了,這精神生活才能豐富起來?


    紀彬笑笑,燒完紙錢之後,繼續收棉。


    整個邑伊縣差不多一百四十萬斤棉花,再加上自己的三萬一千斤,差不多都已經到齊了。


    按照之前的慣例,紀彬留下了三千斤,詹明見此,也讓他幫忙保存三千斤。


    現在的詹明大概處於,我也不知道你做這個有什麽用,但你既然做了,我就要跟你一樣的狀態。


    紀彬也是哭笑不得,他隻是比較有憂患意識而已。


    但也因為這事,紀彬推遲了去春安城送貨的時間,荊高莊那邊也在等著,他們剛買了紀彬家的棉花,隻花了一千五百文就能買一兩,這麽便宜的價格,等等紀彬也沒什麽。


    等詹明準備好行裝出發的時候,還從春安城雇了不少馬車過來,一百多萬斤的棉花,看著浩浩蕩蕩。


    單單運輸都要走好幾趟,還要給紀彬他們留幾輛車,不然都雇不到牛車了!


    紀彬引娘送詹明的時候,開口道:“這個價格,你會不會覺得太低。”


    畢竟大家是一起掙錢,就怕詹明有什麽想法。


    詹明笑:“咱們手裏的銀錢已經夠花很久的了,寧願少賺點,也不能平白遇到危險。”


    “再說,你的判斷一向準確。”


    雖然去年算錯了汴京棉的價格,但詹明也知道這不是紀彬的錯,隻是有人在故意抬價而已。


    寧願少賺點錢,也要平安。


    這才是最要緊的。


    眼看一個春安城的新刺史,隨便一道命令,就能折騰得來來回回打車交錢,更不要說太子有意整治。


    若是聽別人說,可能還當個笑話聽,真落自己頭上了,那估計就是不能承受之重。


    可那時候哭爹喊娘,也就沒用了。


    詹明拍拍紀彬肩膀,笑著道:“你們夫妻倆快回去吧,我到了鬆江府就給你們寫信,放心。”


    不過紀彬忽然想到什麽,開口道:“若是在鬆江府還有時間,你幫忙問問附近有沒有研究紡棉機的,那地方對布料農桑一塊研究甚廣,說不定有新奇的棉花機,若能帶過來,對我們本地棉花是好事。”


    這也是紀彬突然想起來的,但詹明明顯記在心上。


    送走詹明他們,不出意外的話,再有十天,也就是八月一號就會出發,從邑伊縣到無仙城路上時間,再到貨物裝船,然後立刻出發。


    時間是差不多的。


    今年出發得匆忙,去年送過去的山貨怪石都沒準備,不過相對棉花的錢來說,那都不算什麽了。


    按照詹明所講,還是去年那條金獅子小船,照樣是盧火長,也就是盧船長。


    也有往來的商船隊伍,今年的隊伍稍微小點,但安全沒問題,估計是紀彬詹明他們去年送那個富商棉花的事傳開了,所以今年找大商隊的時候,還比較好找。


    今年他們的棉花更多,還跟去年一樣,需要租借船隊的位置,好放他們的貨物,這點也是沒問題的。


    護衛倒是換人了,但還是有經驗的。


    詹明跟他隨行小廝振生一起坐船離開,這趟也是沒問題的。


    到了鬆江府,也不用住酒樓,甚至倉庫都不用租,揚州徐家還是把他們在鬆江府的無香宅騰出來,供詹明使用。


    所以這一趟下來,約莫是沒問題的,隻要詹明按照紀彬的講,快快將棉價拋售就行。


    說起來焦十一焦十五今年沒有跟船,焦家主讓他們安心待在紀彬這裏,不要亂跑,寫書要緊。


    等這些事做完,紀灤村空了大半,畢竟以前那麽多棉花都堆在客舍裏麵,塞得滿滿當當。


    不少人都說,紀彬蓋了那麽多房子,還是不夠用啊,怪不得還在蓋大宅子。


    現在棉花都運走,這裏自然空蕩不少。


    但詹明是走了,紀彬跟引娘也要出發。


    這次出發,則是帶著釀酒坊的酒,還有刺繡坊的刺繡去春安城。


    可除了必須要經過春安城的貨物之外,其他能走其他路線的,都已經走其他路線了。


    反正把老薛忙得夠嗆,大家都以為紀彬以後不需要那麽多大車了!


    可現在依舊很忙啊!


    不過他總算協調出來幾輛車,甚至把隔壁縣的同行也拉過來,這才勉強夠用。


    不然又是運棉花,又是運各種酒,誰扛得住啊。


    倒是荊高莊那邊不用他們,荊高莊有自己運貨的牛車,一向不雇其他人的,畢竟裏麵都布匹,要謹慎些。


    而且送布匹這種東西,隻要一兩輛大車也就夠了。


    就在七月二十五,紀彬他們要出發前往春安城的時候,忽然接到從宿勤郡來的兩份信。


    從宿勤郡來的,那自然隻有周家來信了。


    焦十一焦十五也湊過來看了看,雖說現在的種棉跟他們關係不大,可也好奇今年的棉價到底如何。


    隻是周家庶長子的這封信並未說明價格,隻是邀請紀彬代表邑伊縣去宿勤郡商討棉價。


    這封信一看就是群發,估計是人物名字改改,就發到宿勤郡下麵個個種棉大戶家中。


    紀彬今年自然不算種棉多的人,但因為是去年的頭一批,所以也收到信。


    還是跟去年一樣,以周家為主導,召集宿勤郡各位棉商去定價。


    紀彬把這封信放下,開始拆第二封,方才那封是周家庶長子的,第二封信封落空則是周小公子。


    說起來,紀彬好像是六月初就送了信?


    如今到七月底才回。


    這也是紀彬疑惑的原因,更是紀彬猜測周家庶長子代表周家跟禹王合作的原因。


    隻有這樣,周小公子才不能掌權。


    等紀彬拆開信,這份疑惑就擴大了。


    心裏麵隻裝了一張白紙,這紙張紋理稍糙,好像跟普通紙張沒什麽不同。


    旁邊的焦十一焦十五奇怪道:“這是做什麽?為什麽不回信,塞了張白紙?”


    要是不想回信,那就不要回,塞白紙是做什麽。


    紀彬摩挲下紙張,仔細看了看,隻見這紙紋路為橫向,心裏似乎明白什麽。


    為了確定心中猜測,紀彬請焦十一焦十五取一些他們從汴京帶來的紙,又看了看引娘平日用的紙張。


    這麽一對比就確定了。


    這信封裏麵裝了一張北紙。


    北方紙張紋路為橫,紙張厚些,南方紙張紋路大多為豎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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