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這東西好是好,但很難賣出去啊,畢竟太貴,所以一直在壓箱底,現在局勢不穩,興華府又亂得厲害,其他地方富商都不願意過來,所以賣不上好價。


    這駱家是介紹生意照顧他的吧!


    掌櫃連忙道:“一顆是二十兩銀子,十七顆便是三百四十兩。”


    “我們再送兩個這樣的漆盒,供四位來分。”


    價格一說,沉默的反而是紀彬他們四人。


    一顆,二十兩?


    是不是有點過於便宜?


    海坊掌櫃見他們不說話,還以為自己價格說高了,心裏暗暗發苦,上百兩的買賣,自己就應該再還個零頭的!


    誰知道沒等他說話,其中兩位女子已經在拿荷包。


    引娘燕芷遊兩人,都是見過不少好首飾的,自然知曉這珠子的價值,反正買了就不虧。


    兩人商議了下,引娘拿了其中九顆,燕芷遊拿了八顆,讓掌櫃的給分別裝好。


    這些珠子拿回去,絕對能做套體麵的首飾。


    駱家的管家跟著,似乎看出紀彬他們的意思,笑著道:“這裏靠近海邊,東西賣不上價是正常的。”


    “這珠子若是放在其他海岸附近,價格肯定會翻一倍。那些收珠子的商人不太愛來興華府,所以東西也就便宜。”


    紀彬引娘同時想到昨晚酒樓那場打架,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麽人家收珠子的商人不愛到興華府了。


    畢竟這地方亂,魚龍混雜。


    哪的珠子不是收,要來這裏自找麻煩。


    紀彬忽然意識到,興華府的情況似乎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


    拿這些珍珠說,放到其他海岸附近要翻一倍。


    再到汴京那邊了,能再翻四倍。


    紀彬覺得自己一點也沒誇張,畢竟他也是去過汴京給娘子買首飾的人。


    明明上次救謝閣老的時候已經見識過了。


    如今又是刷新認知。


    買了最想要的大珍珠之後,剩下的小的珍珠則是按一斤四十兩的價格賣,怪不得海坊掌櫃覺得大珍珠賣貴了。


    聽完小珍珠的價格,兩個價格確實很不一樣。


    引娘多買了幾斤,一個是她想讓刺繡坊試試用珍珠做刺繡,還有正好也要送人。


    她家現在認識的人那麽多,家裏基本都有女眷女孩子,那個女子不喜歡漂亮的珍珠呢。


    做成簡單的耳墜都是好的。


    紀彬則挑了十幾條海魚,又買了幾株珊瑚,等冬天出了門的時候在家養珊瑚養魚也挺好的。


    再有就是砑紙的海貝多減些。


    這些海貝是專門用來鋪平紙張,把平時用的紙張按壓平整,不管是私塾,還有謝閣老那邊都用得到。


    他們這一上午,直接花去一千二百兩銀子。


    海坊老板看著紀彬他們,就跟看見財神爺一樣,他家這鋪子,三月不開張,開張吃一年啊。


    不對,兩年都能吃到了。


    紀彬見他說得誇張,笑著道:“您家鋪子也算大的啊,也不必這樣自謙。”


    等紀彬說完,果然得到他想要的話。


    海坊老板苦笑道:“說是興華府最大的鋪子,那也隻是矮子裏麵拔將軍罷了。咱們興華府裏,除了做海鹽生意的厲害,其次就是賣魚蝦的。我們這種想做首飾裝飾的,都不重要。”


    說完,海坊老板頓了頓,似乎有話沒說完。


    其實很好理解。


    畢竟大多數人日子都過不好,哪有閑情逸致買這種東西,有錢都買必需品去了。


    倒是在繁華的地方,人們物質充足,首飾珠寶等等,才能抬上價。


    若這個鋪子平移到江南汴京,甚至到宿勤郡,都能日進鬥金。


    說到底還是本地治安太差,民不聊生,內部消化不掉,外部不敢過來。


    於是就有這麽尷尬的局麵。


    怪不得那駱家是有匪氣在的,隻怕沒有匪氣的人戶,在這都生存不下去,更不要說組什麽商船了。


    上午買了珠寶首飾,駱家的管家又差人回家中尋了幾個得力的護院,明顯是保護他們的安全。


    紀彬自己都笑了,他到底怎麽選的,竟然選興華府當散心的地方。


    實在是失誤。


    引娘也跟著笑,湊到紀彬耳邊道:“其實也挺有意思的,我不怕的。”


    紀彬看著引娘眼中隱隱地興奮,倒是忘了,她也是個膽大的女孩子。


    買了珍珠,自然就去買海魚海蝦,誰料駱家的管家直接道:“這些在海邊最不值錢,我們老爺說了,等您回去的時候,他給您裝幾百斤回來,您就放心吧。”


    好家夥,直接裝幾百斤,這是感謝他家棉花嗎。


    紀彬也知道這是本地特產,確實不怎麽值錢,也就直接謝過管家。


    既然珍珠,海魚海蝦都搞定了。


    那就剩最後一項,要去興華府當地牙行看看,雇些人回家。


    也不知道好不好雇。


    正在給紀彬他們打包的海坊掌櫃聽到這話,忍不住抬頭看看他們:“方才我說興華府好做的買賣,一個是海鹽生意,一個是魚蝦。”


    “其實還有個買賣,比魚蝦更好做。”


    “那就是在興華府買人,你們肯定能買到稱心如意的婢女小廝。”


    紀彬聽到買人兩個字微微皺眉,不管是他,還是引娘,都有些不適。


    雖說這在古代很常見,但聽到海坊掌櫃把人跟魚蝦並列,總是很不舒服的。在他口中,似乎人不是人,而是牲口一樣的東西。


    誰料駱家的管家也點頭,明顯是讚同海坊掌櫃的說法。


    等管家帶著他們一行四人去本地牙行的時候。


    眼前的一切讓紀彬忽然意識到,不管是管家還是海坊掌櫃,都能輕而易舉地說出買賣人這樣的話。


    因為牙行裏麵的人,似乎過得還不如他家狼大狼二。


    十幾個瘦小幹枯的人被麻繩綁在一起,眼神呆滯,像是空洞了一般,他們顯然很久沒吃東西,沒有力氣,也沒有能力觀察周圍一切。


    就連鞭子抽在身上,仿佛也是不疼的,這環境髒亂不堪,身上衣服隻能蔽體,在將近十二月的天氣裏長滿凍瘡。


    這就是他們要雇的人嗎,怪不得知縣夫人說,把他們買回去,其實是對這些人來說是解脫,這話竟然是沒錯的。


    第95章


    牙行的環境是紀彬沒想到的。


    縱然他經曆過很多事,也在現代見過太多東西,可如今的場麵,卻依舊給人帶來震撼。


    眼前的人已經不能稱作人,更像是等著倒賣的牲口。


    紀彬不想這麽稱呼他們,但確實如此。


    反倒是駱家管家習以為常,帶著紀彬往牙行裏麵走,雖然這條街都稱為牙行,但明顯是好幾個賣家組成。


    進到這裏麵,立刻有無數目光追隨過來。


    紀彬把引娘護在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掌,擋住那些窺探的目光。


    好在出門的時候引娘跟燕芷遊都帶了帷帽,此時正好戴上。


    她們兩個無論是在紀灤村,還是邑伊縣,又或者去春安城,都極少戴這個東西。


    畢竟南軍國的風氣還算開放,可如今來了興華府三天,這會都戴上了兩次。


    旁邊私人買賣的“店鋪”,紀彬他們都沒進去,而是去了官府開設的牙行,算是官方牙行。


    要說這裏原本是雇人用人的地方,買賣也可,雇傭也行,可以介紹工作。


    可現在看來,已經完全是買賣的場所。


    紀彬臉色不算好看,上次見到鹽場灶戶,已經讓他有些震驚,如今看著人不像人,難免有些觸動。


    好在官方牙行看著還算幹淨,紀彬他們剛坐下,就有小吏前來招待。


    紀彬跟官府小吏打過很多次交道,不管是邑伊縣的小吏們,還是春安城賣馬的小吏。


    哪個都是認真做事,這裏的小吏剛來,駱家管家就塞了銀子過去,並且說了是興華府駱家的座上賓,小吏這態度才算好些。


    等引娘拿出知縣夫人的名帖,那小吏笑嘻嘻道:“原來是官夫人介紹過來的,你們想要什麽樣的皮子,漂亮的俊俏的,還是粗鄙下等,這裏麵各有不同,價錢嘛,也不一樣。”


    這裏的皮子,指的自然是人。


    紀彬開口道:“有些經驗最好,需要十個小廝,十個粗使婢女。”


    來這之前,紀彬隻打算雇五六個人回去,可引娘方才小聲說了句,能不能多買些,紀彬自然是同意了。


    他知道引娘是動了惻隱之心,握住引娘手掌,無聲安慰。


    既然是二十個人,那就是大買賣了,小吏立刻有了精神,直接道:“那跟我來吧,皮子全都在後院。”


    紀彬他們四人跟著小吏往前走,還沒到院子就聞到一陣惡臭。


    如果實在要形容,真的跟牲口棚沒區別。


    聞著味道應該吃喝拉撒都在這一個一個籠子裏。


    那邊小吏拿出一串鑰匙,用鞭子抽著人出來,這些人顯然已經被餓很久,實在沒有力氣反抗。


    並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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