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桌子上有個小吏打扮的人,正在奮筆疾書。


    好家夥,怪不得程知縣不處理公務,反而在舞槍弄棒,原來是有人在做這件事。


    程知縣介紹道:“這個是我的師爺謝建寶,以後會常見的。這是本縣農戶紀彬。”


    以前也說過,一個府衙的小吏,基本都是這任知縣自己的人,王知縣一走,許多小吏都會跟著他走,隻有本地或者穩定位置的小吏會留下。


    基本上能換一半的人。


    程鍇自然也帶了自己的人馬過來,看來這就是他帶的文人了。


    隻是,姓謝?


    紀彬故意一愣,程知縣果然上鉤,問道:“怎麽了?認識?”


    說這話時,謝建寶也抬起頭看了眼,他幫著程鍇將軍處理縣衙的事,自然是看過本地納稅良田各種賬目。


    眼前叫紀彬的人,他在賬目上看得次數最多。


    特別是近幾年的賬目裏,他家納稅既是最多的,也是最積極的。


    不管什麽買賣,都按最定格的繳稅。


    若是天下商販都像他這麽遵紀守法,朝廷都不用重農抑商維護穩定了。


    不過謝建寶並未起身,隻是微微點頭。


    而且他也好奇,為什麽這個紀彬聽到自己名字會愣住。


    紀彬拱手:“之前跟一位公子聊天時,他提起自己有個朋友,也姓謝,你們竟然是同名。”


    瞎話,他編的。


    謝建寶也好奇了:“那位公子叫什麽,你說說名字,說不定我們真認識。”


    紀彬道:“他叫譚承樂。”


    譚承樂在他家住,跟著平老板一起來過年的事不算秘密,所以提起來也沒什麽。


    聽到這話,謝建寶站起來,認真打量紀彬:“你竟然認識他?也是巧了。”


    不止是巧了。


    紀彬見他的模樣,已經可以確定,這應當是謝閣老孫輩的人物。


    聽著姓謝,還是跟程知縣一起從汴京來的。


    紀彬就有所猜測,再見他聽見譚承樂名字如此高興,就更確定了。


    謝譚兩家關係一向好,兩人肯定認識。


    紀彬提譚承樂名字隻是試探一下,他並未在譚承樂那聽到過什麽謝建寶的名字。


    不過這麽一說,三人關係立刻拉近很多。


    這謝建寶今年十八,程鍇三十九。


    紀彬二十。


    三人年齡雖然不同,可都不是小氣的人,聊起來竟然有些投機。


    這麽一來,紀彬離開縣衙的時候,三人相談甚歡,甚至約好得閑去他家打馬球。


    可在縣衙裏的謝建寶回過味,忍不住對還在嚴肅的程鍇道:“程將軍,這紀彬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們兩個雖然到了這個偏遠小縣,可程鍇是在汴京憋悶,被太子扔出來散心。


    他是想著這裏離興華府近,可以去尋祖父。


    可他與程鍇二人都不是普通小官小吏。


    這紀彬來縣衙不過半個時辰,就得到他們認可,無論從哪方麵說,都十分厲害。


    不愧是本縣納稅大戶,果然不一般。


    很不一般的紀彬從縣衙出來,直接騎馬回了紀灤村。


    謝建寶來的消息,是肯定要告訴謝閣老的。


    果然,這消息讓謝閣老都吃了一驚,無奈道:“這是我長子的小兒子,他怎麽來了。”


    而且今年的春闈之年,謝建寶竟然不好好考試,卻跟著程鍇到了此地。


    紀彬跟謝閣老隨便猜猜,就知道他過來是做什麽。


    肯定還會想辦法去興華府。


    最重要的是,謝閣老的長子謝大人,還有太子是知道謝閣老無事的。


    兩人都沒攔著,隻能說明謝建寶肯定偷偷跑出來,畢竟做小吏而已,隻要當地知縣同意就行。


    謝閣老瞬間感覺頭疼,知道他家孫兒貼心,但直接奔襲千裏,還是很想讓長子好好教訓一下。


    他們隻能看著謝建寶一次次去興華府空手而歸,找不到人。


    就跟平老板現在的人“還在”興華府一樣。


    好可憐一孫兒。


    還被紀彬幾句話試出來了。


    謝閣老隻能道:“我寫封信回汴京,讓家裏先不用擔心。”


    紀彬點頭,確實要寫信的。


    估計那邊都快找瘋了,不過紀彬安慰:“邑伊縣也算安全,隻要讓他提前回去,也就無事。”


    謝閣老笑道:“算了,讓他曆練曆練也可以,隻是他要去興華府的話,要小心點。”


    畢竟興華府的情況太複雜,謝建寶又想在裏麵找人,勢必會驚擾許多勢力。


    “謝兄弟看著也挺穩重,應該沒事。”


    話是這麽講,可畢竟是沒出過汴京的公子哥。


    回頭自己找人照看照看吧。


    謝建寶的事先放下,紀彬又道:“我跟新知縣程鍇交談,發現他似乎不知道興華府的事。”


    “或者說,他不知道來此地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就跟春安城新刺史一樣,新刺史以前管糧草的,管得實在厭煩,所以被調過來十分高興。


    可他不知道,其實自己調過來刺史之後,還是要管糧草一樣。


    這位新知縣程鍇以為自己是來當知縣,其實是太子那邊做了打仗的準備。


    謝閣老想了想道:“應該還是要看興華府的情況,而且程鍇這人善戰,不善謀略。如果真的打起來,還會再派將軍過來。”


    到時候派的就是大將了,讓程鍇過來,就是打頭陣而已。


    謝閣老最了解這些事,細細給紀彬分析了下。


    不過分析到最後,紀彬發現,讓程鍇跟油滑的侯天銀來,不僅是看護住興華府不出亂子。


    更是看護住紀灤村。


    準確說是看護住謝閣老。


    萬一謝閣老在此地的消息走漏風聲,這二人都是能遮掩的。


    等紀彬說出這裏,驚訝道:“那謝兄弟過來,隻怕是故意為之。”


    謝閣老都愣了下。


    隨後反應過來。


    是了。


    這就是說,謝建寶不是剛剛他們以為的偷偷跑出來,應該是他以為自己是偷跑出來,其實是謝謝閣老大兒子謝大人故意的。


    雖說是春闈之年,但謝大人還是誆騙小兒子,真是個好父親啊。


    紀彬哭笑不得,之前謝家一直沒出現,估計是被看得太牢。


    如今禹王剛一倒台,就把兒子扔出來,確定了,是親父子。


    謝閣老寫信的時候也一臉無奈。


    但紀彬的敏銳,總是能超過他的想象啊。


    可惜這樣的人物,竟然不想做官。


    謝閣老看著紀彬離開的背影,微微搖頭,此人若是能輔佐太子殿下,那他們的大事豈有不成之理?


    紀彬去一趟邑伊縣,算是收獲頗豐。


    對周圍局勢更有了解,做起事也會胸有成竹。


    比如說,現在的邑伊縣,乃至春安城就很安全。


    而且來的人都是太子欣賞的。


    估計最近一段時間肯定不會作妖。


    像韋宏那樣的刺史,他是再也不想見了。


    接下來的時間,安心等著聖人恩賞,再等著梁家二女兒把作坊開起來,一切就會走上正軌。


    紀彬這邊是悠閑了。


    可全天下都在為種棉書瘋狂。


    這一點也不誇張。


    這可是種棉書啊!


    那麽昂貴的棉花,似乎馬上就要變得垂手可得,能種棉花地的點,無數人著急開荒,說什麽都要買到棉花,而且今年的棉花種子價格會特別便宜,誰讓這是官府定價!


    誰要賣高價,那可是會被追究責任的。


    想想去年賣高價棉的人,如今是什麽下場。


    之前的威懾曆曆在目,沒人敢頂風作案。


    要是賣了高價,再被舉報,那受刑或者流放,總要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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