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鶴啊了聲,似乎並不意外:“有多過分。”


    “也沒有很過分,可能看上去,就字麵看上去,可能分錢分得比較多,哦但我沒打算全要。”她強調,“我就要兩個房子,剩下的錢啊,股權啊,還有別的六十多項,我都是給你留著的。”


    周津鶴“嗯”了聲。


    關映緊張兮兮道:“小叔叔生氣了嗎?”


    “沒有。”


    “那你怎麽不說話。”嫌她幾句,罵她拜金也好啊。


    周津鶴彎著腰,關映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用手撫平床單,語氣也沒什麽變化:“是個尊老愛幼的小姑娘。”


    “……”


    “對老男人手下留情了。”


    “……”


    還有心思逗她,看來沒生氣。關映的腰板挺直了,清清嗓子:“你會不會覺得,我變化過於大了?”


    周津鶴視線從她身上淡淡掃過。


    “沒有。”


    關映不自在地換了個坐姿:“我指的不是身材。”


    周津鶴:“嗯?說來聽聽?”


    關映詫然:“你沒感覺嗎?”


    周津鶴停下動作,側頭認真地看了她幾秒。


    “有。”


    關映:“那你有沒有覺得,我變得勢力,俗氣,不乖巧可愛了?”


    “有麽?我看看。”周津鶴托起她的下巴,低眸端詳她的臉。


    和他對視是酷刑,關映耳朵發燙,稍微側了側頭:“幹嘛這麽看人家。”


    “確實。”周津鶴鬆開她,黑眸中蘊著一絲絲淡笑:“像隻小狐狸。”


    說她狡猾精於算計?


    關映不承認:“我那是不知道情況。要是早知道你掙錢這麽不容易,不會那樣的。”


    周津鶴拍拍她的腦袋:“知道我掙錢不容易,就乖乖養好身體。”


    “那,離婚的事……”


    “映映,”周津鶴打斷她:“問你個問題。”


    關映坐得筆直:“你問。”


    周津鶴坐到她旁邊:“這次為什麽堅持參加比賽?”


    關映收起了驕傲的小表情,垂下腦袋,聲音壓低了些:“為了證明自己。”


    周津鶴問:“證明給誰看?”


    她抬起頭:“當然是給你……們啊。”


    周津鶴:“為什麽一定要證明?”


    關映頓了頓,認真道:“不想讓你們覺得我是個隻會撒嬌,不勞而獲,貪心的小孩子。我也想試著有所作為,不想一輩子待在舒適區。不想讓你覺得丟臉。”


    她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很激烈的情緒,眼神堅定,有股不服輸的韌勁。


    能設計出《重生》係列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大腦空空的傻白甜。所有人看到的隻是她浮於表麵沒心沒肺的偽裝,通過作品可以看出,關映對人性的理解超乎年齡。


    評委老師認可她不是沒理由。她的“重生”表達的不是生命輪回,而是成年人在一點一點找回丟失的少女純真。


    關映的童年是遺憾的。先後失去摯親,自己也死裏逃生,從此寄人籬下。周津鶴早知道她並非軟弱可欺。


    如果有家人,誰會故意示弱。


    “還有呢。”周津鶴問。


    關映恢複了驕傲:“順便讓我的敵人知難而退。”


    “嗯,哪類敵人?”


    當然是情敵!


    關映明知故問:“敵人還分種類嗎?”


    周津鶴給她舉例:“生活,學習,工作。”


    “生活。”


    “張小姐?”周津鶴試探道:“一年前的事還沒放下嗎?映映。”


    關映搖頭:“也不完全是因為一年前那個事。”


    周津鶴嘴角彎起淡淡笑弧:“因為我?”


    關映目光躲閃:“唉?我衣服是被搬你這兒了嗎?放、放哪了。”


    “衣櫃。”周津鶴點點下巴,突然沒頭沒尾問了句:“下周你們王老師過生日?”


    “嗯呢,我準備好禮物了。”他居然還記得。


    “覺得王老師嚴肅嗎?”


    王老師是關映高中班主任,特別嚴肅,她點頭:“嗯。”


    周津鶴:“知道王老師在他妻子麵前什麽樣?”


    “很疼老婆,特別浪漫,每天下課都要給師娘帶束花。跟在我們麵前完全兩個樣。”


    “嗯。”周津鶴注視著關映的眼睛:“這種變化是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愛師娘!


    等等,他這話什麽意思?是在暗示他最近的變化嗎?


    求知的小觸角由四麵八方伸展出來,一個模糊的答案即將破土而出,關映內心雀躍一瞬,疑問差點脫口而出。


    聲音卡在嗓子眼裏,理智讓她把話憋了回去。


    周津鶴沒在這問題上過多停留,像隻是隨口一提,他起身,拉開衣櫃:“你的衣服在這兒,映映?”


    “哦,知道了。”


    留在周家的衣服都是特別少女的小睡裙,關映挑了好半天才翻出一條正常點的。


    她抱起衣服:“小叔叔,我去洗澡了。”


    周津鶴開始處理今天一天落下的繁雜工作,沒有抬頭:“嗯。”


    臥室窗簾厚重,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響。


    浴室門關上的那一下,周津鶴突然靜不下心了。


    玻璃窗被染上層水霧,水聲劈裏啪啦打在地板上,周津鶴關掉筆電,突然想點根煙,想到關映,又扔回去。


    洗完澡,關映把頭發全撥到前麵遮擋,她沒有睡覺穿內衣的習慣。而且周津鶴也不會看她。


    推開門,關映抬頭,正好撞上周津鶴的視線。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愣住。


    關映的長發散在肩上,纖細的胳膊還飄著從浴室帶出來的一縷煙,皮膚透著水洗過後的粉紅,吊帶睡裙領口兩座圓弧明顯,特別是突出來那點,影影綽綽,發絲也遮擋不住。


    周津鶴的視線停在那。


    關映先是一僵,隨後猛地轉過身。


    “你——不許看!”


    周津鶴聲線低沉,語氣帶點縱容:“不看,去床上。”


    他平靜到關映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連雙手抱臂的動作都顯得多餘且矯情。


    她放下雙手,紅著臉慢慢走過去,掀起被子,飛快鑽到被子底下,若無其事道:“我以為你在忙,不會注意到我。”


    言下之意,她不是故意的。


    周津鶴回複完最後一封郵件,往後靠了靠,淡淡看向她:“是在忙。”


    他還是無欲無求的淡漠樣,隻是,這份淡然裏添了把致命的鉤子,關映有一瞬間感覺自己特別像隻迷了路的小兔子,被獵人拿著裹了蜜的誘餌,一路勾著往坑裏跳。


    隻是一閃而過,更像是她的錯覺,關映沒太放在心上。


    她縮進被窩,隻剩顆腦袋露在外麵。隻是不經意間的一秒對視,她就無法平靜,完完全全淪陷在男人的深情眼裏,胡思亂想一大堆。


    真沒用。


    關映有點自暴自棄,扯過被子蓋住腦袋。


    “映映。”周津鶴提醒她:“房間空氣不流通,別捂著臉。”


    他明明沒看她,可他竟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關映“哦”了聲,把被子拉下去,下巴低了低。她蓋著周津鶴換的新被子,有淡淡洗衣液和陽光的味道,幹淨好聞,似乎還沾了點他的味道。


    周津鶴的房間是高不可攀的冷色調,雖然二姨娘平時喜歡作怪,但三樓是周家禁地,沒人敢往這闖,周念念過來也隻敢趴在樓梯口觀望。以前關映不知道原因,今天聽周念念講起這個事才明白原由。


    想到周念念下午跟她說的那個事,關映突然開始嫌棄這張床。


    她偏頭看向沙發那邊忙碌的男人:“小叔叔。”


    周津鶴沒抬頭:“嗯?”


    “這張床,除了我,還有別人睡過嗎?”


    他答:“有。”


    關映的表情出現了絲裂痕,“哦”完又哼了聲。


    周津鶴模仿她,但他哼出來的是極低的氣息:“我睡過。”


    關映裝作不經意隨口一提:“那個誰,不是進過你房間。”


    “小女孩。”周津鶴輕笑:“潔癖挺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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