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銀安堂那邊沒派人來叫她,宋奾估摸著也沒自己什麽事了,等挽翠辦完事回來就與她一同出了門。


    未到晌午,宋奾倆人提前到了與陳芷安約好的天茗茶館。


    陳芷安是大理寺卿正之女,與宋奾一樣,同為庶女。


    倆人相熟不過是因小時宋奾幫了她個小忙,後來交往日漸密切,說是閨中密友也不為過。


    如今宋奾嫁了人,陳芷安婚事卻耽擱了許久,前些日子才定下人家,定了什麽人宋奾還未知。


    等了一盞茶的時間,陳芷安推門而入,高興喚了聲:“奾奾。”


    宋奾起身相迎,笑道:“怎麽兩月不見,你看著還圓潤了些?”


    “胡說什麽呢。”陳芷安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茶,“今日喚我出來是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我可聽說了,你親事定下來了?”


    “嗯。”說到這個陳芷安方才開心的神色都隱了去,小臉上添了幾分惆悵。


    宋奾明白過來,多半也不是樁如意喜事了,掩了掩心思,宋奾打趣道:“好啊你,這麽大的事都不告訴我。”


    “你家裏的事都理不清呢,我哪還敢拿這些事去煩你。”


    宋奾什麽情況她確實知曉得一清二楚,有些時候宋奾覺得老天待她還是不薄的,那些不能與夫君說的話不能與小娘說的話都可以毫無保留地告訴眼前人,雖然她幫不了自己什麽,可有個人聽她說她就已十分感激。


    芷安幫了自己這麽多,她有事自己又怎麽能置身事外。


    宋奾越過桌子,握住她的手:“芷安,你我何須顧慮那麽多,你且與我說說,到底怎麽一回事。”


    陳芷安放下茶盞,道:“也沒什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如何能做得了主,何況父親為我挑的這樁婚事也不算差,我該知足的。”


    “哪家的郎君?”


    “勇毅候府蕭家的大郎。”


    勇毅候府?宋奾在腦海中回憶了好一會才想起來,說起來這勇毅候當年可是跟著□□開辟江山的人物,後來榮寵不斷,直至今日依舊承爵。


    不過勇毅候府向來低調,不常在盛京公侯府中露麵,因此宋奾才未立即想起。


    那這樣說勇毅候府也算不錯了,為何芷安還看著不開心,難不成是這大郎有問題?


    宋奾問了出來,陳芷安臉上有些意味不明:“蕭家大郎是個正人君子,那日......那日來府提親我遠遠見了一麵,模樣還算不錯,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蕭家大郎先前有過一任妻子,後來因病去世,留下一個三歲稚兒,聽聞倆人感情甚篤,這回續弦也不過礙著長輩壓力才定下的。”


    陳芷安頓了一下,平靜道:“奾奾,我知道,我嫁過去就是嫡妻,等熬走了老太太我就再也不用看人眼色做事了,可是過日子不是我一個人過啊,我拿什麽去跟一個死人爭?我的孩子又怎麽跟人家的孩子爭?”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熙熙攘攘的與屋內靜下來的氣氛形成對比。


    宋奾原先想好的一堆勸慰的話不知如何開口了,她自己都做不好又有什麽資格去勸別人?


    “不過這兩日我也想通了。”陳芷安笑了笑,“勇毅候府不比一般小門小戶要清貴?那大郎年紀不大,看著也周正,就算心裏沒我日子也能過下去,總比去給人家做妾強呀,奾奾你說對不對?”


    對嗎?


    應當是對的吧,可是她過不下去了。


    蕭家大郎不是衛淩,芷安也不是她,他們不一樣。


    宋奾想了想,終是道:“芷安,沒走過那一遭,我們都不知道對錯。你先放寬心,那蕭家大郎瞧著是個深情的,能不能托付也不要此時下定論。”


    “嗯!”陳芷安似懂非懂應了聲,轉了話題:“別老說我了,說說你吧,可是你家小姑子又給找難題了?”


    聽到這宋奾也是笑出了聲,她不會與她說衛淩,可是衛鈺君與那些家宅之事她倒說得不少。


    “那倒沒有。”上回之後衛鈺君突然被禁了足雖說出乎她的意料,可後來確實她也沒再給自己找事了,她樂得安寧。


    “不過芷安,今日我尋你確實有兩件事。”


    陳芷安立即道:“什麽事?”


    “我在將軍府出來一趟不方便,我手下也沒什麽人可用,因而想拜托你幫我找兩個信得過的小廝,另外再幫我留意留意盛京城裏有沒有什麽好的鋪子轉售。”


    宋奾說出來還有些不好意思,都怪自己先前沒什麽先見,如今什麽都要重新開始。陳芷安識得人比她多些,這些事於她而言不算難。


    “你要鋪子做什麽?”


    宋奾還沒打算全告訴她,隻能說:“我先前未出閣時不是托你幫我賣繡品嘛,我想著放在別家鋪子裏賣還不如自己賣呢,正巧我平日也沒什麽事,做做繡品用來打發打發時間還不錯。”


    這下陳芷安則是十分讚同了,“奾奾我早與你說了,你那繡藝這盛京城就沒人能比得上,一方帕子賣十兩我都覺著不為過,你偏偏隻賣個半兩,實在是暴殄天物。找找找,我定幫你尋一間全盛京最好的鋪子!”


    “嗯,那我就以茶代酒先謝過我們芷安娘子了。”宋奾抬起茶杯,臉上笑意真誠。


    “你還跟我謝什麽。”陳芷安也笑,“說來我還未恭喜你呢,衛小郎君如今在我父親底下任職,一來就是少卿,可是不得了。”


    宋奾笑意僵在臉上,她第 一回聽見這事。


    衛淩什麽時候接了官職了?還是大理寺少卿?


    陳芷安沒察覺宋奾的不自然,繼續說著:“昨夜用飯時聽父親提了一嘴,說是你家郎君一來就解決了件陳年大案,原本不服的幾個小官最後直接沒了話。看不出來啊,怕是不久奾奾你就要誥命加身了。”


    “淨胡說,還沒影的事。”宋奾掩下神色,狀似不經意間問了句:“辦了什麽案子?”


    “這個我就不太曉得了,聽聞是二十年前的案子。”陳芷安看向宋奾,“重要的不是這個,衛小郎君如今接了官職,那必然會在盛京定下來,不像以前三天兩頭見不著人,奾奾你這下不用獨守空房了。”


    陳芷安話裏調笑之意明顯,宋奾嗔她一眼,駁道:“我看是你不想獨守空房了。”


    倆人都笑開來,氣氛沒了先前的的沉重。


    又坐了一會,陳芷安讓她陪著去街上轉轉,宋奾想著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欣然應下。


    --


    盛京是東夏國都,繁華自是別處不可比。


    宋奾小時住在西柵街的肅清候府,後門出來就是個熱鬧的小街市,那時候宋璿老是帶著她偷偷溜出來,這盛京城許多地方她都算熟識。


    可惜成婚後這份自由就被拘在了一方天地中,倒不是將軍府不讓,人家衛鈺君不就在盛京城裏橫著走?


    隻是她要顧慮得太多了,怕端容郡主不喜,怕衛淩不喜,就連小娘也勸誡她要相夫教子,做了人婦就不再是姑娘了,行事不能隻依心意。


    此刻看著人潮如織的街道,心頭竟湧上幾分酸澀。


    “奾奾,你可有什麽想買的?”身側的陳芷安出聲問道。


    宋奾收回視線,挽上陳芷安手臂,“你隨我去永興巷看看,那有兩間我的陪嫁鋪子,我都沒去過。”


    “行。”


    永興巷的鋪子是兩間布坊,竟還是連在一起的,這倒是出乎宋奾意料。


    宋奾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又看看略顯蕭條的永興巷,暗自搖了搖頭。


    鋪子是好鋪子,可是位置還是不如西柵街。


    再進門一看,發現裏頭賣的布料都是麻布,棉布也比較次,顏色單一,大多是耐髒耐磨類型。


    掌櫃上前來解釋:“二娘,這也不能怪我們,隻是在永興巷做生意,隻有這些才有銷路啊,那些貴重的料子放在我們這隻會積灰。”


    是這個理,宋奾也沒多說什麽,看了幾眼賬冊便與陳芷安離開。


    “這就走了?”陳芷安問。


    “嗯,先放著,我後麵再想想辦法。”


    倆人往外走去,可還沒走出巷子,就聽到前麵傳來打鬥聲,甚至還有兵器碰撞的聲音。


    此時小巷兩邊並無行人,陳芷安當即有些害怕,“奾奾,這是.......”


    宋奾立即“噓”了聲,拉著她往回走。


    等重新回到了布坊,陳芷安心有餘悸地問道:“可是有人鬧事?”


    其實宋奾也不知發生了什麽,隻是下意識就往回走,當時要是再往前許會遇上什麽打架鬥毆之事。


    宋奾簡單說了兩句,而邊上的掌櫃聽了則見怪不怪道:“二娘與陳姑娘不必驚慌,這樣的事在永興巷不算稀奇,應當是些小混混生事,他們沒膽子動貴人們的。”


    “怎麽盛京城裏還有這些事啊。”陳芷安有些驚訝。


    “害,您是不常來我們這邊不知道,這些事沒出人命官府也懶得管,而且也管不過來,老百姓呢不波及自己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掌櫃的轉向宋奾,“二娘你們再坐坐,等他們散了也就行了。”


    宋奾點頭,雖是如此也不可大意。


    “張叔,你等會派個小二跟著我們。”


    “哎,好。”


    又等了一會,宋奾估摸著前麵的事應當了了,幾人再次離開。


    正走到門口時,突的一個黑影衝過來,整個身子靠在宋奾身上,撞得她後退了幾步,身邊眾人頓時驚呼起來。


    第10章 吃飯的手藝


    宋奾也被嚇了一跳,那人實在太重,她伸出手想推開,可右手剛碰到他的肩膀就觸及一手的粘膩,竟都是鮮血。


    宋奾忙朝身旁的挽翠道:“來扶一下。”


    幾人瞬間都反應過來,張叔上前幫著將人扶到就近的椅子坐下。


    宋奾看向昏過去的男人,男人麵容清俊,從身上衣飾來看不像是這永興巷的人,不過還是問了一句:“張叔,你可識得這人?”


    張叔打量了幾眼後連忙搖頭:“沒見過。”


    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應當是前頭巷子打架的一個,隻是不知身份又不知他們是為何而起的衝突,若是貿然把他留在這裏不知會不會牽連布坊。


    宋奾一時猶疑不定。


    陳芷安湊近,“呀”了一聲,“他肩膀還流著血呢!”


    再看過去,這人肩膀處的衣袖已經被鮮血染紅一片,唇色蒼白,呼吸極淺。


    “奾奾,這人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我們怎麽辦?”


    怎麽辦......


    宋奾思考了一瞬,轉向張叔:“張叔,去請個大夫過來。”


    張叔領了吩咐,立即出門尋大夫。


    宋奾幾人將人移到布坊後院,又讓小二去外麵打聽方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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