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青追上去,不解問道:“你怎麽了?”


    小素說:“我要走了。”


    蒼青不依不饒:“說好的,今日你要告訴我你的身份,怎麽就要跑?”


    小素說:“我隻是一個宮女,我之前隻是故弄玄虛。”


    蒼青一臉得意:“我就說我猜對了,你就是個宮女。”


    小素神色懨懨,但是蒼青絲毫沒有察覺到。


    看著小素走開,不知為什麽蒼青也有些失落。


    蒼青沮喪地走回太康殿,沒有見到齊琰或是趙吉利,他悶悶坐在台階下,開始怨恨小素。


    真討厭!


    他和小素相識,不過是這幾個月的事。


    蒼青不知道小素是什麽時候到西內來的,他也從不過問,他習慣一個人,對別的人不感興趣。


    幾個月前,小素叫住了他:“郎君,我給你錢,你可以幫我買一副藥嗎?”


    小素拔下了頭上一顫一顫的鬧蛾釵,蒼青被撲棱的銀蛾子吸引住。


    小素將鬧蛾銀釵塞到蒼青手上,說:“這個也送給你。”


    蒼青勉為其難答應了,盡管他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也不喜歡人,但手上的銀蛾子挺有趣。


    蒼青為小素買來了藥,從此兩人漸漸熟悉起來。


    蒼青有次問小素是因為什麽來到冷宮的,小素猶豫了一下,說道:“母親說過,不讓我和西內的人亂說我的身份,我回去問問母親,下回再告訴你。”


    蒼青隨口道:“你不是宮女嗎?”


    小素一臉為難。


    好在蒼青也沒有那麽好奇,下回便下回吧。


    今天,小素果然說她是宮女,蒼青想,他猜對了,於是小素生氣了。


    上回她故弄玄虛,也是為了抵賴。


    他想,下次再不和小素玩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小女郎。


    .


    今夜是上元夜,但西內一如既往地冷清。


    虞枝枝關著門,用竹篾編好了兔子燈的骨架,現在正在朝兔子身上糊紙。


    白天她和齊琰說的,她做了兔子燈,其實隻是一個托詞。她根本沒有做什麽兔子燈,但話已經說了出去,她隻好趕緊將這東西做出來。


    她明白,今天的功夫很大可能要白費。


    今夜,齊琰不在西內。


    虞枝枝給兔子燈糊完了紙,將它擱在案幾上。她用手撐著臉,惆悵地看著窗外黑夜。


    虞枝枝並不知道洛京的上元節應當是怎樣的,她隻在母親的口中聽說過。


    聽說,到了上元夜,洛京不宵禁,長街上燈輪高聳,上萬盞燈同時亮起,火樹銀花不夜天。


    而雲中郡寒冷,到了上元的時候,外麵會有冰雕的燈,雕工粗糙但晶瑩剔透。


    那裏的夜是蒼莽的,和母親口中奢華靡麗的洛京之夜截然不同。


    虞枝枝懷念粗糙的邊郡上元節,那時她不是孤身一人。


    虞枝枝伸出手指,撥弄了一下案幾上的兔子燈。


    她又望了一眼窗外,若是齊琰回來,從窗外會看見他。


    但夜已經很深了,齊琰不會過來的。


    虞枝枝不知道在堅持著什麽,她隻是不想去睡覺。


    她鼓足勇氣對齊琰發出的邀約,還是被他不動聲色地拒絕了。


    明天她還要費心對付鄭姑姑的問責。


    虞枝枝又歎了一口氣。


    然而……


    微茫的光從窗牖邊沿漏出,接著窗牖一片昏黃,人影拉長,被風吹得模糊。


    虞枝枝猛地抬頭,眼中映著燈光,她的心咚咚地跳動著。


    第14章 自己來。


    虞枝枝認出了那兩道影子,一道是齊琰的,一道是趙吉利的。


    齊琰回來了。


    她緊張地盯著那兩道影子消失。


    她站起來,又呆呆坐下。


    虞枝枝等了大約快有兩刻鍾,都沒有等到趙吉利過來找她,她有些心浮氣躁。


    齊琰回來了,但他似乎早就忘了白天的允諾。


    虞枝枝抱住兔子燈,彎腰吹熄了油燈。


    沒關係,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虞枝枝腳步輕盈,裙裾甩開幾片飛雪,往主殿走過去。


    寢殿內,趙吉利用火撚子點亮了燈架,書案之後,隱匿在黑暗之中的齊琰的麵容漸漸清晰起來。


    趙吉利邊點燈邊說:“真是稀奇事,竟然是張貴妃想起了殿下,還說動聖上請殿下赴宴。”


    以往的上元節,齊琰都不會出席,沒有人在乎他,沒有人想起他。


    今日,張貴妃卻對天子說起了齊琰,擔憂他在冷宮孤寂。


    趙吉利將紙撚子吹熄,說道:“宴上張貴妃誇讚殿下的時候,奴婢簡直嚇傻了。”


    齊琰笑:“這有什麽稀奇,不過是因為皇兄回來,讓張貴妃著急了。”


    趙吉利不解:“代王殿下?”


    他還要再問,窗外忽然有暖黃的光靠近,齊琰和趙吉利同時轉頭往外望,門沒有關,很快,抱著兔子燈的女郎走了過來。


    她放下了鬥篷上的兜帽,額發有一縷隨風而動,她梳著垂雲髻,發髻上光芒明滅。


    肌膚皙白,瓊脂堆雪一般,眉眼用了幾筆簡單勾畫,更添豔色,唇上點了胭脂,活色生香。


    她緩步走進來,驅散了屋內沉凝的黑暗。


    她微微頷首,不勝嬌羞,偷眼往上看了一眼,重新垂下眸子:“殿下,你說過要看兔子燈的,我帶過來了。”


    趙吉利並不知道兩人之間隱蔽的機鋒,他樂嗬嗬地走向了虞枝枝,說道:“兔子燈?我也想瞧瞧。”


    虞枝枝有些尷尬。


    隨後齊琰輕微擰了眉,有些不快地喝止了他:“趙吉利。”


    趙吉利回頭:“奴婢在。”


    齊琰:“出去。”


    趙吉利一愣:“奴婢告退。”


    趙吉利走了,帶上了門,屋內霎時間變得無限暗昧和含混。


    齊琰一步一步地走近她,虞枝枝感到有些慌亂,她惶惶地抬眼看著齊琰,齊琰靠近後,她無法平視他,隻看見他壯闊的胸膛上沾著落雪。


    她繼續仰頭,看見他凸起的喉結,然後是棱角分明的下頜。她不敢再看,卻不小心撞進了他含笑的眼睛中。


    一如既往的輕佻狡黠。


    齊琰問她:“兔子燈呢?”


    虞枝枝緊張得差點咬了舌頭:“在、在這兒呢。”


    她將懷中的兔子燈往前遞,但是齊琰看都不看一眼,他隨意將兔子燈扔到了地上。


    “這可不是我要看的兔子燈。”


    他的手緩緩按在虞枝枝的肩膀上,有意無意地捏了一下她圓潤的肩頭,然後順著一路往上,手指破開她的衣襟。


    齊琰語氣含糊地說道:“你還等著孤替你脫?”


    虞枝枝蜷長睫毛為顫,燈火落在她的臉上,渡上一層嫣然的粉光,她說:“不、不敢。”


    屋內很冷,虞枝枝忍著寒意,忍著羞恥,她的外衣落地,然後是裏衣,小衣……


    虞枝枝的衣服一件件落地,但齊琰卻隻是站在不近不遠地地方靜靜地看,虞枝枝看不見他眼中有欲念,他好像真的在看一個兔子燈。


    虞枝枝咬唇,問道:“殿下,兔子燈看好嗎?”


    齊琰垂下眼睛,笑道:“意料之中,倒是少了一點驚喜,可惜。”


    虞枝枝感到委屈,她一個含羞帶怯的小姑娘站在他麵前,他卻說沒有驚喜。


    那就是不好看咯。


    虞枝枝抱緊自己,低頭去撿衣裳,齊琰沒有製止,也沒有幫忙。


    他兀自走到床榻邊,坐下,對虞枝枝說道:“過來。”


    虞枝枝將外衣匆匆往身上一披,乖巧地坐到齊琰身側。窗外一陣風,吹熄了殿內的燭火。


    視線頓時暗了下來,在這瞬間,齊琰感到虞枝枝像隻小兔子一般撲進了他的懷裏。


    他眉頭微微一挑,這小宮女今日竟然如此主動。


    齊琰的視力漸漸清晰,月光之下,他看著躲在她懷裏鬢發微亂的虞枝枝。


    不知為什麽,齊琰忽然想到了那日她散亂了頭發,在他身上眼眸迷離的樣子。


    那夜更漏滴答,窗外有雜亂的聲響,他耳中卻隻有微微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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