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姑姑隻得帶著虞枝枝又趕去了濯龍園。


    濯龍園在北宮以西,是天子飲宴遊玩的地方。


    天子召張貴妃在濯龍園賞梅花,賞到半頭,張貴妃狀似無意地提起了六皇子齊琅。


    “琅兒在五經博士那裏學了許久的《春秋公羊》,有些感悟,陛下何不考校考校他?”


    天子對經傳並不感興趣,但見張貴妃神采奕奕,隻好答應了她,沒過多久,帶玉冠穿緋衣的齊琅走了過來。


    他拜見了天子和張貴妃,心中略有忐忑,還在默背記下的東西。


    誰知天子不按常理出牌,他道:“《春秋》有什麽好考的,不如來試試騎射。”


    他講到這裏,高聲喚人:“董泰、周節,去將獸籠裏的野兔和野雞放出來!”


    張貴妃和齊琅臉色微變。


    天子見董泰和周節放出了野雞和兔子,興致盎然,他吩咐道:“人少不熱鬧,去將大郎叫過來。”


    張貴妃麵色更加難看了。


    齊琅長在深宮,而齊琢在代國那偏遠之地呆了好幾年,還曾領過兵,打過仗,齊琅怎能比得過齊琢?


    張貴妃思來想去,擠出微笑說道:“陛下,既然要人多熱鬧,還有五皇子呢。”


    拉來一個病弱的齊琰,他墊底的話,齊琅就不算輸得太難看。


    除此之外,張貴妃想得更深。


    近些時候,天子似乎開始在考慮太子之位,他隱約對齊琢有些看重,遲遲不放齊琢回代國。


    張貴妃心中焦急,決心攪混水,讓齊琰入局,避免齊琢和他背後的人直接對齊琅下手。


    天子想了想,臉上的興奮之色有些減退,神色略帶惆悵,他聲音有些沉:“去將五皇子接過來。”


    .


    虞枝枝跟著鄭姑姑來到濯龍園,遠遠看見天子儀仗。


    本來肅然侍立的宮女太監們四散跑開,鄭姑姑不安,攔下一個太監問道:“發生什麽了?”


    太監笑道:“野兔在亂跑,咱們散開一些,別擋住了聖上。”


    虞枝枝有些驚訝,她抬頭往人群中忘了一眼,她看不清楚天子的容貌,她隻是覺得高高在上的天子和她的想象不一樣。


    她沒細心去想,鄭姑姑將她扯了一把,虞枝枝低頭一看,隻見一隻灰色的兔子往她腳下衝,於是虞枝枝也跑了起來。


    她跑了一會兒,回頭看時,發現自己已經遠離了人群。她不知方才是怎麽過來的,她站在假山石頭上,低頭看,下一個落腳的石頭與她隔著淺淺的一灘水。


    虞枝枝於是提起裙子,跳到那塊石頭上,好險,她沒有濺濕裙子。


    但是,忽然傳出一道冷淡的聲音,差點嚇得她跌入水中。


    “虞枝枝。”


    她抬頭,看見齊琰站在假山那頭對她說話。


    虞枝枝狼狽地跳著石頭走了過去,她行禮:“殿下。”


    齊琰眯著眼問她:“你在這裏做什麽?”


    虞枝枝說:“張貴妃召見,我同鄭姑姑一起過來的。”


    齊琰被她坦率的回答取悅到了,他舒緩了眉眼,然後他一把將虞枝枝推進了假山裏。


    虞枝枝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齊琰問:“傷到哪兒了?”


    虞枝枝一愣,收斂了驚訝後,她麵色沮喪,他還是知道了,在太康殿裏的時候,她還以為瞞住了他。


    想來那時候的齊琰和饜足玩弄老鼠的貓沒有什麽區別。


    齊琰說道:“說話!”


    虞枝枝脖頸都紅透了,她聲如蚊蚋:“胸……”


    “什麽?”


    虞枝枝咬著唇:“燙到胸了。”


    “哦,”齊琰語調開始慢條斯理起來,他像是又找到了樂子,“脫了。”


    第19章 上藥。


    假山洞裏並不昏暗,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日光疏朗,有光斑落在虞枝枝和齊琰的肩上。


    這就更讓虞枝枝感到羞恥了。


    “若是有人撞見……”虞枝枝抓著衣襟,略帶驚恐地說道。


    齊琰隨口道:“你不信我?”


    他看著虞枝枝低著頭,烏發到皙白的脖頸的邊緣有淺淺的絨毛,她整個人有著嫵媚的稚態,她低著頭,聽到齊琰隨口說出的話時,她猛地抬起頭來:“我信殿下呀。”


    她的眼眸像星子,齊琰能看見她眼中的光。


    她像稚弱的雛鳥,要躲進齊琰的懷裏:“殿下要好好護著我。”


    虞枝枝軟軟地靠向了齊琰,雖然害羞也害怕,但她顫抖著手去解腰帶。


    她散了衣帶,露出半片酥白肌膚,上麵有一些紅痕和燙傷的痕跡,但並不醜陋。


    可虞枝枝看了幾乎要落淚,她不敢看齊琰的眼神,她發覺她撥開衣襟後,齊琰後退了一步。


    她委屈說道:“是殿下非要看的,如今看了,又嫌棄我。”


    齊琰伸手,將她的衣襟拉好。


    虞枝枝的心頓時拔涼,齊琰果然嫌棄了她,他之前對著她的身子隻是毫無波動,現在連看都不想看了。


    但是片刻後,齊琰的手指鑽進了她的衣襟。


    虞枝枝震驚,呐呐道:“你、你……”


    齊琰沉下眉眼,眼中一貫的輕佻褪得幹幹淨淨,他像變了一個人一般,克製矜持:“別說話。”


    他的手指炎熱,卻沾著冰涼的東西在虞枝枝的身上劃過。


    齊琰收回手指,指尖比他平常的體溫更加炎熱了一些。


    虞枝枝去看他的手,卻看到他將手指收進袖子。


    虞枝枝問:“殿下,你給我抹了什麽?”


    齊琰將虞枝枝的衣襟拉緊,皺著眉,像是很看不慣她的衣裳一般,他回答:“生肌白玉膏。”


    虞枝枝說道:“可以賞我一些嗎?”


    齊琰已經抬起手,要將小藥瓶塞進虞枝枝的手中,但聽她這樣問了,他收回了手,他刻意冷淡說道:“冷宮匱乏,你自力更生吧。”


    “殿……”虞枝枝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齊琰已經利落轉身。


    虞枝枝低頭整理了一下衣裳,又刻意等了一會兒,這才走出了假山山洞。


    假山不遠處有一道廊橋,代王齊琢站在廊橋上,淡淡收回了目光。


    跟在他身後的太監問道:“殿下在看什麽?”


    齊琢冷冷地笑:“一個女人。”


    他對虞枝枝很有印象,白馬寺那夜,虞枝枝消失不見。他本準備找到她再好好教訓的,但第二日他就被天子召見,隻得匆匆離開白馬寺。


    回到宮中後,他忘記了這件小事,今日卻在這裏又看見了她。


    真是,緣分啊……


    齊琢麵色冰冷,眼神像蛇一般在虞枝枝身旁遊走。身旁的太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猶豫著說道:“殿下,虞氏如今已是五殿下的侍寢宮女。”


    齊琢笑:“五弟是個廢人,服藥多年,不近女色,侍寢宮女不過是個名頭……不,連名頭也不是,張貴妃隻是送了兩個宮女過去,並無登記在冊。”


    太監便不敢再說話了。


    齊琢慢悠悠地從廊橋走下來,臉上掛著一絲笑。


    .


    虞枝枝走出假山,沒走幾步,就看見了鄭姑姑,鄭姑姑問道:“你跑哪兒去了?到處找了沒瞧見你。”


    虞枝枝說:“方才去避那隻灰兔,躲到了假山中。”


    鄭姑姑思索:“假山?方才好像看見五殿下從那邊走過來的,你碰見了五殿下沒?”


    虞枝枝有些心虛,臉頰浮起薄紅:“沒……沒看見。”


    鄭姑姑嘟囔:“不應該啊,就這麽大一塊地方。”


    虞枝枝怕鄭姑姑細想之下拆穿她的謊言,連換了個話題:“鄭姑姑,我們今日能見到貴妃娘娘嗎?”


    鄭姑姑也沒把握,隻是說:“等著吧。”


    兩人不敢走近天子在的那塊地方,隻好在假山附近呆呆站著。


    不多時,人群中響起一陣歡呼。


    “天子射中了!天子射中了!”


    頓時濯龍園一片山呼萬歲。


    又過了一會兒,人群開始喊起來:“代王殿下射中了!”


    虞枝枝聽見這個稱呼,忍不住渾身一顫,代王齊琢也在?


    虞枝枝和鄭姑姑雖然沒有親臨其境,但聽著眾人歡呼聲,也聽出了個勝負。


    宮人們喊了無數遍的萬歲,天子射中的最多,就是不知道真假有幾分。


    其次是代王齊琢,也許他刻意讓了天子幾箭。


    六皇子齊琅射中了一次,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歡呼聲也格外響亮了一些。


    沒有人為齊琰歡呼,虞枝枝不知道齊琰究竟是一次都沒有射中還是人緣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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