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琰起身,一邊穿著衣裳一邊說道:“昨日算是魯莽,因此放過你一回,下次不可這樣敷衍。”


    虞枝枝抽吸一聲,動了動腿,可憐兮兮說道:“是。”


    齊琰穿好衣裳,轉身看她:“剛起的時候看你臉色不太對勁,是怎麽了?”


    虞枝枝一驚,忍不住摸了一下臉:“很明顯嗎?”


    齊琰嗤笑:“你以為呢?”


    虞枝枝沒有看齊琰,但感到齊琰的目光一直在盯著她,她不得不開口:“我夢見蒼青要掐死小素。”


    齊琰說:“然後呢?”


    虞枝枝說:“正在掐,還不知道如何,我就醒了,一直想著這事,感到有些不安。”


    她偷覷齊琰一眼:“殿下會想要掐死我嗎?”


    齊琰摸了摸虞枝枝的臉,頗為大發慈悲地說道:“隻要不背叛我,不欺騙我,我當然不會掐死你?”


    虞枝枝問道:“哪種背叛?是投靠張貴妃哪種背叛,還是紅杏出牆的那種背叛?”


    齊琰的聲音頓時有些冷颼颼的:“你是真的好好考慮過啊。”


    虞枝枝一慌,連忙解釋道:“我隻是比較愛胡思亂想。”


    過了片刻,她補充了一句:“殿下可不能胡思亂想。”


    齊琰收回手:“我當然不胡思亂想,我隻需想一下,然後就直接掐死你。”


    虞枝枝哽了一下,她說不出話來,眼圈紅紅,有些委屈。


    齊琰捋了捋虞枝枝耳邊的絨發,然後丟開手,神清氣爽地走了出去。


    虞枝枝躺在榻上,依舊覺得渾身酸軟很不舒服,她挨到巳時才慢慢起身。


    耿耿煮了一碗紅棗粳米粥端來服侍虞枝枝用下,但虞枝枝隻吃了兩口,就膩膩地推開。


    耿耿問道:“娘子近來胃口不太好。”


    虞枝枝點了點頭,何止是胃口不好,她近來總是困倦嗜睡,還覺得身體沉沉,大約是受不住齊琰的日夜索取吧。


    耿耿又問:“娘子想吃點別的什麽嗎?”


    虞枝枝蹙眉思考了一下,她說:“我想吃糖葫蘆。”


    耿耿重複了一遍:“糖葫蘆?”


    耿耿自然不會拒絕虞枝枝的要求,她點點頭,撥開簾子走出去,正巧碰見鍾心在往裏走。


    鍾心進來告訴虞枝枝:“鄭姑姑又來了,口中說著貴妃催促娘子繡的經文,”她撇了一下嘴,“可我瞧著,她是拿著張貴妃做借口,刻意來刁難娘子。”


    虞枝枝伸出纖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原本也能趕工做好的,可偏偏將一把金線留在了宮裏。”


    鍾心說道:“左右不過這兩天就要回宮了。”


    虞枝枝歎氣:“眼前鄭姑姑卻已經堵上門口,”她擰了一下眉,“我不太舒服,不想去見她,上次給了銀錢她就走了,這次也一樣吧。”


    她站起來,走到箱籠邊上去取她的錢,但鍾心已經撥開簾子要走。


    虞枝枝叫住了她:“鍾心?”


    鍾心轉身:“娘子還有什麽沒吩咐?”


    虞枝枝笑了一下:“你忘性這樣大,連錢都忘了拿,”她將兩個錦緞袋子塞到鍾心手中,說道,“我不算什麽正經主子,身上錢不多,但也不能讓你去貼。”


    鍾心一愣,然後笑了:“娘子,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們屋裏的銀錢支出都走賬上,隻要告訴趙公公一聲就行,而且你自己有個單獨錢櫃子呢。”


    虞枝枝怔住,她完全不知道這一回事。


    她小心問道:“錢櫃子?”


    鍾心捂嘴笑了一下:“是趙公公告訴我的,娘子不如去問問殿下?”


    虞枝枝有些窮人乍富的欣喜,她矜持說道:“有空再問吧。”


    她想,她才不會去問齊琰,等她缺錢的時候,她要問問一團和氣的趙吉利。


    鍾心出去不久,就用一袋錢打發走了鄭姑姑,隔窗,虞枝枝還聽見鄭姑姑不滿地嘟囔,似是在說虞枝枝小人得誌,不出去見她這個恩人。


    虞枝枝懶得理會。


    耿耿做好了糖葫蘆過來給虞枝枝嚐味道,虞枝枝一嚼,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


    耿耿問道:“酸嗎?”


    虞枝枝說道:“有些甜得膩人,要再酸一些才好,你們也嚐嚐。”


    鍾心和耿耿一人取了一顆,才送到嘴中,而人就忍不住緊皺了眉。


    虞枝枝問道:“甜嗎?”


    二人各自懷疑是自己吃不得酸,都眼淚汪汪地點了點頭。


    耿耿鼓著酸出來的眼淚說道:“我再去選些酸的山楂。”


    虞枝枝道:“找不到也罷,少掛些糖衣,也可入口。”


    虞枝枝這幾天胃口不好,她想大約是她太過焦躁。


    範華的計劃暫時擱淺,她又要回到西內,或許不久後,齊琰會毫不在意地將她送走。


    一想到這些,她當然吃不下飯。


    兩天後,虞枝枝跟著齊琰,隨著天子車駕一同回到宮中。


    齊琰有時候一整天都見不到人影,不知在忙些什麽,虞枝枝偷空將《四十二章經》終於繡完了,並在下一次鄭姑姑過來索要賄賂的時候,將繡品交給了她。


    鍾心出來見鄭姑姑,雖然笑得溫和,但對她索要賄賂的暗示視而不見。


    這次虞枝枝沒有吩咐她給鄭姑姑錢,她也老早就厭煩了這個老嫗。


    依照她看,虞枝枝實在不必將這個老嫗放在眼裏,虞枝枝是齊琰的人,就算得罪了張貴妃,又沒什麽關係。


    於是這一次,鄭姑姑隻拿到了繡品,半個錢沒有要到,氣急敗壞走了。


    鄭姑姑回到北宮,她走回排房裏,看見幾個老宮女聚在一起喝茶烤火。


    有人睨著鄭姑姑:“上次賭錢,你還差我三百錢,你說今日能還我。”


    鄭姑姑窘迫道:“下次再還。”


    老宮女們起哄笑了起來,鄭姑姑心中有火,她回到房裏,將繡品鋪在桌上,思來想去,拿起小剪刀,將幾根絲線小心剪斷。


    她吹走了繡品上的細屑,走出了門。


    身後,剛向她要錢的老宮女問道:“去哪?”


    “千秋殿。”


    千秋殿裏,張貴妃正在教導六皇子齊琅看喬公所著的《尚書解詁》。


    張貴妃說道:“喬公的這一手好字,如今沒人寫得出來了。”


    齊琅頭皮有些發麻,他聽著張貴妃談到喬公,有些擔憂她又要提起那個亡故的虞妹妹。


    他對未曾蒙麵的虞陽之女不感興趣,但張貴妃正好相反。


    正在齊琅想著如何繞過張貴妃的話頭的時候,外間傳來聲音,有個老嫗跟著聶女史走了進來。


    第42章 藏嬌。


    齊琰回到太康殿,風塵仆仆又興致勃勃地走進西偏殿,猛地將虞枝枝拉起:“帶你去個地方。”


    虞枝枝被拉得一趔趄,她埋在齊琰的胸膛上,半天沒有抬頭,齊琰握住她的肩膀,鼻尖近乎貼在她臉上,審慎地觀察她:“怎麽了?”


    虞枝枝站直起來,說道:“起來猛了,眼前發黑。”


    齊琰用手指撥開她的下眼瞼,似是打算查看她的眼睛,而後他仿佛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犯蠢,於是皺著眉表達對虞枝枝的嫌棄:“愈發體弱了。”


    虞枝枝說道:“我總覺得這些日子有些發虛,想求殿下讓方藥丞進西內來瞧瞧。”


    齊琰看著她,目光漸漸銳利起來:“裝模作樣原來是為這個。”


    虞枝枝發懵:“什麽?”


    齊琰悠哉地說:“許久沒見方藥丞,想他了?”


    虞枝枝窘迫又尷尬:“殿下你在說什麽?”


    齊琰不理會虞枝枝的窘迫,慢悠悠地說:“死心吧,我老早就下令,不許方岐踏入西內。”


    虞枝枝驚詫:“為什麽?”


    齊琰皺眉思索了一下:“不為什麽。”


    齊琰鬆開虞枝枝的手,繃著下頜:“走吧。”


    虞枝枝有些低落,但不會去掃齊琰的興,她看著齊琰轉身,就立刻亦步亦趨地跟上他。


    陰沉的下午,身穿黑色氅衣的男子身後跟著嬌小的女郎,兩人之間隔了有一兩丈,若不是兩人是往同一個方向走,倒像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雖然已經是春天,可依舊有料峭的寒意,虞枝枝緊了緊身上石榴紅的鬥篷,一雙手從毛茸茸的袖口露出,本是極白的,卻被凍出了粉紅的顏色。


    一陣風灌過來,虞枝枝咳嗽了兩聲。


    聽見身後輕微的咳嗽聲,齊琰終於停下了腳步,他轉身,向後伸手:“過來。”


    虞枝枝咬了一下唇,小跑著走向他,將冰冷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齊琰低著頭,略帶玩心地捏了捏她的指節,然後收緊手掌。


    虞枝枝不知道齊琰要去哪裏,她隨著他越走越偏,快來到了冷宮的西南角,然後跟著他在破敗的宮室中左右穿梭,在一間昏暗的屋內竟然有條密道,穿過密道就來到了一處房屋,走出屋子院牆,竟然就來到了宮外。


    虞枝枝一臉驚奇地抬頭,她看著豁然明朗的天空,聽見嘈雜的市井吆喝聲從不遠地地方穿過來。


    她還來不及細細去看,就被齊琰一帶,兩人鑽進一架青帷馬車中。


    虞枝枝在馬車裏抬頭,忽閃著眼睛看他:“殿下,我們去哪裏?”


    齊琰合上眼睛閉目養神:“去你的宅子看看。”


    虞枝枝遲疑問道:“我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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