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會遇到那樣的事情,誰也沒想到方正業竟然會因此選擇退伍回家,甚至因為那件事情,堂堂一個連長,都隻能到封工做個保衛科科長。


    大約是提及了部隊的事情,兩人的心情都不大好,他們也沒有閑心再多聊些什麽,簡單寒暄了兩句後,就分道揚鑣。


    正確來說,是方正業一個人單獨離開,畢竟盧衛國還得上班。


    從公安局出來後,方正業看了一眼頭頂的大太陽,估摸了一下時間後,準備去國營飯店吃一頓。


    雖然出門前剛吃過麵條,不過他胃口向來大,來回折騰了這麽一趟,胃裏麵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方正業準備再給自己的肚子填補一下空缺。


    因為不趕時間,方正業騎著車子慢慢悠悠地趕路 ,走到一條巷子口的時候,他聽到了巷子裏麵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便是拳腳踢打到肉體上發出的悶響聲。


    “趕緊把東西給交出來,別讓哥幾個多費心。”


    “喲,看不出來你小子骨頭還挺硬的,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


    拳打腳踢的聲音更大了,但是被打之人愣是哼都沒有哼一聲,任由著他們對他施暴。


    見義勇為這種事情,方正業從來都不少做,他將車子停了下來,大步走進了巷子裏。


    這是一條死胡同,兩旁都是三層小樓,中間留了兩人寬的距離,外麵陽光明媚,但是巷子裏麵卻沒有多少光能照進來,走進來之後,便嗅到了一股讓人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味道。


    方正業刻意放輕了自己的腳步,悄無聲息地走入了巷子裏麵。


    巷子最深處,五個長得尖嘴猴腮的人對著地上的一個人形物體拳打腳踢,即便這裏的光線不好,也看出來那些人對地上那個人的狠辣。


    這又是遇上團夥欺負人的了,熟悉的一幕激發了方正業的本能,他也沒有多廢什麽話,衝過去不過三兩下便放倒了圍毆旁人的那幾個家夥。


    以方正業的身手,對付幾個隻會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的小混混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讓人失去行動能力不過是分分鍾的事情。


    剛剛還囂張無比的幾個人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了起來,而那個被他們圍在中間揍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卻仍舊蜷縮著身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給揍暈了過去。


    方正業彎下腰去,順手將地上躺著的那個看不出年齡身高性別的家夥給提溜了起來。


    嗯,這家夥雖然反抗能力不強,但是自我保護意識倒是不錯,手護著頭臉,身體蜷縮成一團,最大限度地保護了自己的身體,免得受更重的傷。


    “沒事兒吧?這些人已經被我製服了,我帶你去公安局報案吧。”


    話音未落,被拎起來的那個人型生物突然開始掙紮了起來,方正業的手一鬆開,他便朝著巷子外麵衝了過去。


    然而方正業的反應何其迅速?在他衝出去的那一瞬間,方正業又將人給揪了回來,這一次,他直接將人的手反鎖在後麵,他就算是想逃都逃不掉。


    “難不成你們是一夥的?分贓不均才被人揍的?”


    要不然的話,明明是為了他好才去報案的,這人怎麽會不想去公安局?


    方正業剛剛隻是見義勇為,不過如果對方是一丘之貉,他也不會因為被打的這個可憐而放過他的。


    “你胡說什麽!我不是那種人!”


    帶著稚氣的少年音響了起來,因為過於憤怒,聲音裏甚至還帶著些沙啞和委屈之意。


    聽這聲音,看著身形,這家夥撐死了也就十三四歲,應該到不了跟人同流合汙犯罪的地步。


    方正業默默地將小少年掉了個個兒,低頭看了過去。


    雖然臉上髒兮兮的,不過能看得出來,是個臉都沒長開的少年,隻是這張臉看著有些眼熟,好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似的。


    方正業皺了皺眉頭,說道:“小同誌,這些人剛剛找你要什麽?他們欺負你應該不短的時間了吧?你打算就這麽一直讓人揍你?”


    那個小少年瞪了方正業一眼,咬著牙說道:“這是我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


    明明年紀不大,剛剛還在被人圍著揍,可是他的身上卻帶著一股不服輸的氣勢,不過還未經過變聲期的嗓子倒是讓這股子氣勢弱了不少。


    方正業晃了晃拎在手裏的這個少年,十三歲的少年,體重還真是輕得嚇人,方正業估摸著,手上這重量最多也就六十斤,這還是算上衣服的體重,淨體重應該沒有這麽重。


    看他身上穿著的衣服,也不像是家庭條件不好的,怎麽瘦得跟個難民似的?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蜷縮著身體就不會受到傷害了?如果這樣想的話,你就錯了。”


    說著,方正業另一隻空著的手摸上了他的脊背,順著脊柱往下滑,嘴裏則說道:“這是人的脊梁骨,人靠著這根骨頭才能堂堂正正地站著,行走在這個世界上,你蜷縮著身體,內髒之類的確實不會被打到,但是你覺得你的脊梁骨有多硬,能撐得住那幾個男人的拳打腳踢?”


    小少年不說話,隻是眉宇間卻多一些慌亂之色,他顯然不知道這件事情。


    方正業繼續說道,聲音不急不緩,仿佛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似的:“人的骨頭確實挺硬的,但是想要讓骨頭斷了,可能就隻需要幾腳而已,你的肋骨腿骨手骨斷了的話,接上還能重新長起來,當然長得不好的話,你就得落下個終生殘疾,不過如果脊梁骨斷了的話,接是接不回去的,你這輩子都站不起來 ,隻能當個殘廢……”


    小少年被嚇到了,睜大眼睛看著方正業,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


    他想起來自己往常挨打的時候都是蜷縮成一團,任由著他們踢打自己的脊背,他記得護著頭,護著肚子,卻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麽護著自己的脊梁骨。


    原來脊梁骨斷了的話,他就會成為個殘廢。


    過去他從來都不知道。


    就在小少年陷入慌亂的時候,方正業再次開口問道:“現在要不要把這些人都送進公安局?聚眾毆打他人,並且有敲詐勒索行為的,證據確鑿的話,至少會關押他們三年,你想不想送他們進監獄?”


    如果他不想的話,倒是也沒什麽關係,方正業還是會將他們給送進公安局去,就算關不了三年,幾個月還是要關的。


    幾個大男人圍毆一個沒成年的孩子,不讓他們去吃牢飯,他們還真以為這個世界沒王法呢。


    “所以,你決定怎麽做?”


    方正業又問了一句,小少年沒有說話,不過剛剛那股子‘誰也別管我,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的勁兒小了不少。


    看樣子是知道厲害了。


    日常挨打的話他能忍,但是知道自己挨打可能會造成終身殘廢之後,估計是忍不下去了。


    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呢,孰輕孰重分得清楚。


    方正業將小少年放了下來,見他沒有再逃跑的意思後,他將地上這幾個人的上衣扒了下來,然後將他們牢牢捆了起來,確認他們逃不了了後,方正業看向小少年。


    “公安局距離這裏不遠,你騎著自行車過去叫人來抓他們。”


    小少年愣住了,他猛地抬頭看向了方正業:“你信任我?”


    這年月一輛自行車是多貴重的東西,他竟然敢讓自己騎著去報案?難道他就不怕自己騎著車子跑了嗎?


    方正業笑著揉了揉小少年柔軟的頭發:“你是個有骨氣的,應該不會貪我一輛自行車,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你,卻讓小少年的眼眶紅了起來,他吸了吸鼻子,沒有再說別的話,騎上自行車就離開了。


    他走了之後,方正業轉頭看向了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那幾個人。


    不管這幾個家夥有什麽理由,對著一個孩子施暴的不會是什麽好人,所以他也沒準備聽這些人說什麽。


    求饒就算了,犯了法就該到公安局裏麵去反省。


    等了沒多久的功夫,那個小少年帶著公安局的人過來了,帶隊的那個人正是剛剛分開不久的盧衛國。


    方正業笑了笑,指著地上被捆起來的幾個人說道:“路見不平,見義勇為。”


    盧衛國沒說什麽,招呼著同事將那幾個人從地上抓了起來,一並帶回了公安局,一同過來的還有方正業和剛剛那個被打的小少年。


    第10章


    到了公安局之後,方正業終於知道了這個小少年叫什麽。


    蘇清泉就是他的名字,根據他跟公安交代的,那幾個人是沒工作的閑散人員,經常找他來要錢,他不給就會對著他拳打腳踢。


    “他們要的挺多的,一次二十三十的,有時候我會給他們,有時候我不會給。”


    蘇清泉肯給錢的時候,那些人的態度自然就要好上一些,可如果蘇清泉不肯給錢,他就會被他們暴打一頓,說是給他‘長個記性’。


    盧衛國聽到蘇清泉的話之後,問了一句:“你哪裏來的那麽多錢給他們?”


    他也就隻是個十三歲的半大孩子罷了,這麽大點兒的孩子,從哪裏能弄那麽多錢給他們?


    這些閑漢們也不是平白無故找上蘇清泉的,如果不是因為能從他手裏弄來好處的話,他們怎麽可能會纏著他不放?一次又一次地找上他?


    聽到這話之後,蘇清泉咬了咬嘴唇,臉上露出掙紮之色來,最後還是悶悶地開口說道:“是我姐姐給的。”


    蘇清泉的姐姐對他很好,這種好體現在他經常會給他很多零花錢,每次見麵,姐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掏錢給他,而且每個月她都會固定給他零花錢,比工廠發工資都要準時。


    用姐姐的話來說,就是小男孩要早早有金錢觀念,早點學會支配屬於自己的資產不是什麽壞事兒。


    然而蘇清泉卻辜負了姐姐的期望,自打那些閑漢知道他有錢後,每個月到時間就過來搶他的錢……


    一開始蘇清泉不想給他們的,可是那幾個閑漢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他姐姐的消息,威脅蘇清泉說,如果他不給他們錢的話,他們就去找他的姐姐,真到那個時候,會做出什麽事情就不敢保證了。


    為了保護自己的姐姐,蘇清泉隻能一次又一次被他們壓榨欺負,這次他想出個主意來,不肯要姐姐給他的零花錢,在這些人找上他的時候,他就把自己沒錢的事情說了出來,結果他們壓根兒就不相信,又把他堵著暴揍了一番。


    十三歲的小少年一直被家裏人保護的很好,他太過天真,自以為可以獨自一個人麵對這個世界的黑暗麵,以為靠著自己的能力可以保護自己的家人,然而他所認為的勇敢在其他人看來卻愚蠢至極。


    “挨打了不跟父母家人說,一次又一次讓人敲詐勒索,你是不是覺得瞞著一切獨自扛起來這件事情的你很英雄啊?你也十三歲了,擱在過去都能扛槍上戰場了,這點好賴都分不清?”


    “軟弱隻會挨打,你一次又一次地給錢養大了他們的胃口,那些人隻會變本加厲欺負你,怎麽可能放過你?你有沒有想過,等你滿足不了他們了,這些人會不會掉轉過頭去找你姐姐的麻煩?你真以為自己可以保護住自己的姐姐?”


    麵對方正業的時候,盧衛國是個好脾氣的前下屬,可是知道蘇清泉這個小少年做了什麽蠢事兒後,盧衛國沒忍住,對著他就是一頓噴。


    蘇清泉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被訓得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壓根兒就不敢抬頭麵對盧衛國。


    之前被方正業那麽一說,自己已經知道他做的事兒到底有多蠢了,現在被盧衛國一教訓,他越發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他怎麽就天真地以為自己這麽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雞可以保護住自己的姐姐?


    認清真相的蘇清泉無比頹喪,頭低垂著,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盧衛國見到他這樣子,不免也心軟了起來,放輕了聲音說道:“行了,你年紀小,這不怪你,現在說說他們從你手裏搶了多少錢了?”


    聚眾鬥毆和搶劫勒索可是兩碼事兒,前一個在沒有人員傷亡的情況下,可能隻是批評教育,關上兩天就放出去了,而後者根據金額多少,可確確實實要判刑的。


    蘇清泉想起了之前方正業跟他說過的那些話,這些人下手狠毒,是衝著要他殘廢去的……麵對這樣想要害了自己一輩子的人,他還要心軟下去嗎?


    片刻的怔愣之後,蘇清泉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來:“好幾個月前他們就一直在敲詐勒索我了,從我手裏麵一共搶走了大約有三百多塊。”


    在這個人均工資甚至都達不到十塊錢的年月,三百塊已經是一個普通工人兩年多的收入了,這完全算得上是一筆巨款。


    那幾個人至少要被判個三年。


    盧衛國也沒瞞著蘇清泉,將他們可能會有的下場告訴了他。


    小少年沾滿灰塵的臉上先是充滿了茫然之色,很快這些茫然之色便消失不見,他滿臉歡喜地看著盧衛國,再次確認道:“他們真的會被判刑嗎?”


    盧衛國點頭,蘇清泉更加高興了。


    從詢問室出來,蘇清泉看到剛剛救了自己的那個俊美男人,立馬跑到了他的跟前來,咧著嘴笑著說道:“你說的沒錯,他們會被判刑的。”


    看著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小少年,方正業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你瞧,這事兒解決起來沒那麽困難,有困難找公安,他們會幫助你的。”


    蘇清泉重重地點了點頭。


    方正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越看就越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你說你的名字叫做蘇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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