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河聽明白了方正業話中的意思,他微微一愣,下意識地說道:“若是傳出未婚懷孕的事情,對她不好吧?”


    方正業愣了一下,看向蘇清河的眼神變得古怪了起來,見對方似乎是真心實意這麽覺得的,方正業暗暗歎了一口氣——在這方麵蘇清河倒是不像蘇清影。


    對於蘇清影來說,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若是犯了錯,不管說出真相之後對方會遭遇什麽懲罰,她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用蘇清影的話來說,既然對方選擇了這樣錯誤的做法,就該承擔做錯事情的後果,要是沒有任何懲罰,以後他恐怕還是會心存僥幸,繼續去犯錯。


    “這一點你不如你的姐姐看的清楚,還有,你覺得自己這個被千挑萬選選中的傻子背鍋俠若是不肯背鍋,孫苗苗會如何對付你?”


    “據我所知,她可不像是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麽單純無害。”


    為了給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找個爹,孫苗苗幹淨利落地製造了一場以假亂真的錯誤——要不是當時的場景過於逼真,想必蘇清河就算不知道醉酒就不行的常識,也不會輕易地被孫苗苗哄了去。


    既然蘇清河相信了,那一定是孫苗苗做了什麽讓他相信的事,能讓一個成年男人相信他真做了些什麽——不得不說的是,從這一點上來看,孫苗苗是個狠人。


    她更加狠的就是在做過了這些事情之後,她又以退為進地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為了愛情犯了錯的小姑娘,告訴蘇清河不用他來負責,自己可以的。


    孫苗苗顯然十分了解蘇清河,甚至都要比蘇清河自己還要了解自己,她精準地把握住了蘇清河的思想,一步步引導著蘇清河走向她所設定的結局。


    讓人覺得不寒而栗的是,偏偏蘇清河這個被控製的傻子,卻覺得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方正業滿眼同情地看了蘇清河一眼,他歎息了一聲,幽幽地開口說道:“所以,如果你今天不把這件事情給挑明了,估計再過不久,你就變成了那個‘拋棄懷孕對象’的渣男了。”


    從孫苗苗之前的所作所為來看,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聲,她必定會朝著蘇清河的身上潑髒水——在普羅大眾固有的認知裏麵,女人很看重自己的名聲,肯定不會用自己的名聲去汙蔑另一個男人,而另一個男人想要證明自己沒有欺負過那個女人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方正業毫不懷疑孫苗苗那人為了自己,為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給蘇清河扣上個侮辱婦女的帽子,真到了那個時候,蘇清河怕是要百口莫辯了。


    蘇清河:“……”


    一開始他正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兒,但是被方正業這麽一說,他突然就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想要保全孫苗苗的名聲,但是對方可未必會領情。


    思來想去後,蘇清河做出了決定來。


    “你說的對,我不能心慈手軟。”


    要是真被扣上流氓的帽子,要麽他就要下放到其他那些正在建設的農場去改造,要麽他就要娶孫苗苗,而這兩點都不是蘇清河想要的結果。


    被方正業認真教育了一番後,蘇清河也認清楚了現實,他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該怎麽做,姐夫,你放心吧。”


    說完之後,兩人便一起重新回到了食堂。


    其實他們兩個人滿打滿算出去了也不過才二十分鍾的時間,等到回來之後,卻發現柳絮果和孫苗苗兩人的表情都不太對勁兒。


    柳絮果麵色黑如鍋底,而孫苗苗的眼中則蓄滿了淚水,時不時地還要抽泣兩下,當瞧見蘇清河回來之後,孫苗苗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淚水刷的一下流淌了出來。


    “清河……”


    孫苗苗說著,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的更加厲害了,隻是叫了一聲蘇清河的名字,她就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柳絮果原本的臉色就黑得厲害,看見孫苗苗哭成這個樣子,她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了起來,就在她準備發怒的時候,方正業走了過來,他朝著柳絮果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再說話了。


    “媽,甭管你現在想說什麽,等一會兒再開口,清河他的心裏麵有數。”


    對於蘇清河這個現在似乎變成糊塗蛋的兒子,柳絮果的信任度已經跌到了極其低的地方,但是對於方正業的信任還是很高的。


    兩人剛剛出去那麽久,應該談了一些什麽事情,柳絮果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過她看著蘇清河的眼神還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因為孫苗苗的事兒,原本性子很好的柳絮果甚至都想上去給蘇清河這個兒子幾腳。


    他到北大荒三年,倒是把他們兩口子教給他的東西都給忘記了?


    就在此時,蘇清河已經站在了孫苗苗的跟前,他像是沒有看到孫苗苗眼中的淚水似的,直接了當地開口問道:“孫苗苗,兩個月前的那次醉酒,是不是你故意算計我的?”


    孫苗苗壓根兒沒有想到蘇清河竟然會當著他的母親和姐夫的話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微微一愣,臉色頓時變了:“清河,你為什麽……”


    見蘇清河的神情不對,孫苗苗下意識地解釋道:“清河,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確實是……但那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


    這一切不是早就已經和蘇清河說過了嗎?那個時候可是蘇清河自己願意跟她結婚的,怎麽現在又說起這個來了?


    孫苗苗的心中隱隱約約地生出一些不安感來,然而還沒等她想明白這些不安感從何而來的時候,蘇清河繼續說了下去。


    “那天晚上什麽都沒有發生是不是?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也不是我的對吧?我隻是你給你肚子裏這個孩子找的一個冤大頭爹是不是?”


    孫苗苗完全沒想到事情到了這一步,兩人眼看著就差臨門一腳就能成了,蘇清河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都知道了?


    哪怕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可是孫苗苗麵上卻仍舊沒有泄露出來分毫,她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捂著臉崩潰地哭了起來。


    這邊兒鬧的動靜太大了,倒是把大家夥兒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不少人對著這邊兒指指點點,有不少知青都湊了過來,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清河麵無表情地看著崩潰大哭的孫苗苗,並沒有壓低自己聲音的意思。


    “孫苗苗,你做了什麽事情自己知道,你要是想要當著大家夥兒的麵把你的假麵扒開,那你大可以繼續這麽哭下去。”


    第220章


    孫苗苗敏銳地察覺到了蘇清河對自己態度的變化, 此時的蘇清河變得比過去冷漠許多,看著自己的眼神再也沒有了知道自己懷了孩子時候的那種溫柔。


    各種各樣的想法在孫苗苗的腦海之中閃過,她都走到如今這一步了, 又怎麽可能承認肚子裏的孩子不是蘇清河的?


    反正那天發生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任憑誰都找不到證據來, 孫苗苗咬了咬牙,很快做出了決定來。


    “蘇清河,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隻是因為你的母親不同意我們結婚, 千裏迢迢跑過來破壞我們的婚事兒, 你就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來汙蔑我嗎?”


    孫苗苗站了起來, 滿臉憤怒地看著蘇清河, 她的臉上還掛著淚水,整個人的模樣看起來再也沒有平日裏的溫婉秀麗,反而多了幾分隱約的癲狂之色, 仿佛一隻被逼到極致的野獸似的。


    “蘇清河,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不結婚就不結婚,我犯不著這麽被你羞辱……”


    說著, 孫苗苗就像是受到奇恥大辱似的, 她哭著朝著蘇清河這麽喊了一聲, 轉身就想跑出去。


    孫苗苗想的很清楚,她根本不必和蘇清河對峙,給圍觀的人留下遐想的空間, 他們就能自動補足剩下的那些內容了。


    流言猛如虎, 光靠著流言蜚語, 就能讓蘇清河陷入進百口莫辯的境地之中。


    隻是就在孫苗苗要衝出去的時候, 一道高大的身影卻擋在了孫苗苗的麵前, 生生地將她的去路給攔住了。


    孫苗苗若是再往前的話,就會撞進那個人的懷裏麵,所以她不得不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了麵前這個漂亮的有些過分的男人。


    圍觀的人變得越來越多了,剛剛不管是蘇清河還是孫苗苗,他們的聲音都不小,圍觀的人也就隻是聽了個大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事情。


    不過瞧著現在這模樣,好像又是一出負心漢甩掉女知青的戲碼。


    “該不會又是哪個女知青被欺負了?這些男人怎麽都這麽垃圾,跟人家在一起了,說反悔就反悔,一點擔當都沒有。”


    “我剛剛離得近,聽得可清楚了,說是那個女知青懷孕了,結果男方不認,不知道怎麽就反口說不結婚了。”


    “天啊,咱們農場還有這麽垃圾的男人?我以為咱們農場的男同誌都挺不錯的。”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個世道,不是光看外表就能成的。”


    看熱鬧可能是人類的本能,這邊鬧得動靜這麽大,眾人怎麽可能不過來瞧瞧是怎麽一回事兒?圍過來的人變得越來越多了。


    當然,現在可能處理的隻是家務事兒,旁人也不好插手,圍觀的人就湊在一起,想要看事情怎麽發展下去。


    孫苗苗的麵色變得越發蒼白了起來,她臉上的淚水流的更凶了,她現在基本已經算是被圍困在這裏了,身前是方正業,身後是蘇清河,左邊是一麵牆,右麵是桌子和坐在那裏的柳絮果,她被困在這裏,想要逃走都不可能。


    剛剛自己的計劃似乎被看破了,孫苗苗的腦子飛快地運轉了起來,她剛想開口讓自己從眼下這種困境之中脫離出去,方正業冷不丁地開口說道。


    “孫苗苗同誌,我和清河已經有了決定性的證據,可以證明兩個月前他跟你之前並沒有發生什麽不該發生的關係,你不能將肚子裏的這個孩子賴在他的頭上。”


    孫苗苗的臉色一變,提高了聲音說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蘇清河自己都承認了那天晚上我們發生了一些事情……”


    方正業目光銳利地看著孫苗苗,繼續問了下去:“那天晚上清河是和大家夥兒一起在食堂喝酒的,他酒量不好,喝多了就直接醉死了過去,一個爛醉如泥的男人,哪裏還能做壞事兒?”


    方正業說完,抬頭看向了孫苗苗身後的蘇清河,揚聲說道:“清河,那天晚上喝酒的人應該不止是你一個,你說自己喝醉了,有沒有誰能給你作證?證明你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


    蘇清河回頭朝著四周圍觀的人看了過去,很快便說道:“有,張軍,牛慶餘,劉懷周,還有齊河他們是和我一桌坐著的人,他們都可以證明我喝醉了,也是他們把我送回宿舍的,他們都可以作證,我已經醉的醒不過來了。”


    那天晚上蘇清河確確實實喝醉了,那些個把他送會宿舍的人送他回去的時候,因為多多少少都喝了些酒,抬著他的時候沒抬穩當,把蘇清河都摔在了地上,他腦袋還磕到了石頭上去,鼓起了好大一個包,即便是這樣,他都沒有醒過來。


    這些人完全可以證明,蘇清河那天晚上確確實實喝醉了,而且還是喝到了爛醉如泥的程度。


    蘇清河揚聲喊了幾聲,正巧張軍和劉懷周此時也在食堂吃飯,聽到蘇清河提起兩個月前他喝醉酒的事情,兩人紛紛給蘇清河作證,那天晚上他確實是喝到了醉死過去的程度。


    情況已經朝著完全不利於孫苗苗的形勢發展了過去,她知道今天若是不能讓所有人打消對她的懷疑,那她怕是真要身敗名裂了。


    很顯然,此時的蘇清河已經猜到了她跟他沒發生關係的事情,而他現在做的就是將所有的汙水全都潑在自己的身上,用她的汙穢不堪,來襯托他的幹淨無暇。


    孫苗苗恨得牙癢癢的,眼見著周圍人看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不對了,她幹脆撕破了臉皮,大聲說道:“你是蘇清河的姐夫吧?我聽說你還是一個退伍軍人,你好歹也是當過兵的,你不是應該保護我們這些老百姓嗎?我隻是一個可憐的被蘇清河拋棄的蠢女人罷了,你們想把什麽樣子的汙水往我身上潑都行,我一個女人鬥不過你們,你們想怎麽羞辱我就怎麽羞辱我,想要怎麽敗壞我的名聲就怎麽敗壞我的名聲,這不是你們希望的嗎?”


    孫苗苗原本的聲線是很溫柔的,她在農場裏給自己營造的形象一直都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幫過不少人,這也就導致了她在農場裏的人緣不錯。


    此時蘇清河他們這邊兒兩個大男人加上一個中年女人將淚流滿麵的孫苗苗困在那裏,讓她像是困獸似的發出絕望的嘶吼聲,眾人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孫苗苗。


    畢竟,同情弱者是本能,孫苗苗此時就是那個需要被同情的弱者,很顯然,相比另外兩個大男人以及那個看起來麵色黑如鍋底的柳絮果來說,此時的孫苗苗更加值得別人同情。


    圍觀的人開始議論紛紛,話裏話外都是對孫苗苗的同情和維護,以及對蘇清河這個渣男的譴責。


    “這人也太壞了吧?還以為現在是舊社會呢,就算未婚懷孕了,以為咱們還會像是舊社會那些愚昧的老百姓一樣抬著人家去沉塘嗎?”


    “就是就是,我瞧著他們一家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是啊,孫苗苗也太慘了吧?遇到這樣的渣男,不如打了孩子,要不然的話,她就算嫁給了蘇清河,過的也不會是啥好日子的。”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議論紛紛,有看不過眼的直接就仗義執言,抨擊著蘇清河方正業的行為,罵他們不該欺負女同誌。


    眼看著大家夥兒又開始相信起她來了,孫苗苗心中大喜,但是麵上卻沒有泄露出分毫情緒來,她沒有再管擋在自己麵前的方正業,而是轉身看向了蘇清河。


    此時的孫苗苗麵上布滿了淚水,她泫然欲泣地看著蘇清河,啞聲說道:“清河,之前我原本不想說的,可是既然你不想跟我結婚了,那我也不用再幫你瞞著了,我雖然喜歡你,喜歡到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但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那我的這份喜歡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說著,孫苗苗的淚水流得越來越凶了,她顫抖著聲音說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難道不清楚嗎?那天晚上你喝醉了酒,欺負了因為不放心你而到宿舍去照顧你的我,清醒過後你親口說會娶我,還說會給我家裏人三百塊錢當做聘禮,這些事情你難道全都忘記了嗎?”


    方正業聞言,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他之前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孫苗苗會提出要給她家裏人三百塊錢的聘禮,現在當孫苗苗拿著這一點來佐證蘇清河侮辱了她,那三百塊錢是給她家裏人的封口費時,方正業徹底明白了她的算計。


    與此同時,方正業也暗暗心驚於孫苗苗心計之深,難怪蘇清河之前會被孫苗苗玩弄於鼓掌之間,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之前在千河縣發現了一些不太對勁兒的東西,恐怕那三百塊錢就已經送到了孫苗苗父母的手中。


    真到了那個時候,孫苗苗有了這三百塊錢作為蘇清河封口的證據,蘇清河和他們怕是就會陷入百口莫辯的境地之中。


    是啊,三百塊錢在這個人均工資甚至不到十塊錢的年月裏,那可是一大筆錢,要不是有啥把柄捏在人家手中,為什麽要去給人三百塊錢?


    孫苗苗的計謀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原本最困難的一點是在於蘇清河——如果蘇清河矢口否認給過孫苗苗家裏人錢的話,那麽這就是一筆爛賬。


    不過通過和蘇清河的接觸,方正業發現蘇清河是一個不會說謊的人,他必定會承認讓父母給孫苗苗家裏人三百塊錢。


    隻要這一點他認了,後續所有的解釋都沒有任何的用處。


    不過很顯然,孫苗苗的運氣有些不太好,想來蘇清河還沒有來得及跟她說沒有給她家裏人三百塊錢的事兒,這也就導致了她這個計劃反在蘇清河這裏就已經翻車了。


    果不其然,蘇清河神情淡漠地說道:“我家裏人沒有給你家人三百塊,我也沒有欺負過你,醉酒的人沒那個能力做些什麽,所有在場的男人都知道這一點。”


    剛剛孫苗苗步步緊逼,幾乎是要將蘇清河往絕境上送——也就是她的這種所作所為,證明了方正業之前說的話沒有錯,在事情敗露之後,孫苗苗會朝著他身上潑髒水,將所有的錯都推到他的身上,讓他成為那個人人喊打的存在。


    若是這件事情不說清楚的話,隻要給孫苗苗一個機會,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把他給坑到絕境去。


    蘇清河原本的那些猶豫和軟心腸在這一刻消失的一幹二淨,他神情平靜地看著孫苗苗,緩緩說道:“還有一件事情可以證明我沒對你做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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