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戀了。


    失戀有兩層涵義,第一層是指失去戀人;


    更深的一層,是指失去戀愛這件事。


    我想我不僅失去戀人,恐怕也將失去戀愛這件事。


    葦庭曾告訴我,選羊的人絕不會勉強自己跟不愛的人在一起,


    所以當她說要分手時,大概不會留什麽餘地。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想盡辦法去挽留。


    葦庭說完再見後的第三天,我收到一封信。


    信封很大,是a4的size,裏麵裝著我寫的那封情書。


    正確地說,是a4的蔡智淵裝著標準的柳葦庭裏麵有嬌小的劉瑋亭。


    這打消了最後一絲我想複合的希望。


    收到信的第一個念頭:這是報應。


    劉瑋亭曾經收到這封信,當她知道隻是個誤會時,我一定狠狠傷了她。


    如今它繞了一大圈後,又回到我手上,這大概也可以叫因果循環吧。


    完全確定自己失戀後的一個禮拜內,腦子裏盡是葦庭的樣子和聲音。


    想到可能從此以後再也看不見她的甜美笑容,我便陷入難過的深淵中,


    整個人不斷向下沉,而且眼前一片漆黑。


    我任由悲傷的黑色水流將我吞噬,絲毫沒有掙紮的念頭。


    直到過了那個失戀的“頭七”後,我才一點一滴試圖振作與抵抗。


    然後又開始想起劉瑋亭的眼神。


    或許是因為我對劉瑋亭有很深的愧疚感,所以在葦庭離去後,


    我已經不需要刻意壓抑想起劉瑋亭的念頭時,我又想起劉瑋亭。


    我很想知道她在哪裏、做什麽、過得好不好?


    那些欲望甚至可以蓋過想起葦庭時的悲傷。


    這並不意味著劉瑋亭在我心裏的份量超過葦庭,兩者不能相提並論。


    葦庭的離去有點像是親人的死去,除了麵對悲傷走出悲傷外,


    根本無能為力。


    而劉瑋亭像是一件未完成的重要的事,隻要一天不完成便會卡在心中。


    它是成長過程的一部份,我必須要完成它,生命才能持續向前。


    為了逃離想起葦庭時的悲傷,我努力檢視跟葦庭在一起時的不愉快。


    如果很想忘記一個人卻很難做到,就試著去記住她的不好吧。


    雖然這是一種懦弱的想法,但我實在找不出別的方法來讓我振作。


    可是在回憶與葦庭相處的點滴中,除了她到台北之後我們偶有爭執外,


    大部分的回憶都是甜美的,一如她的笑容。


    為了要挑剔她的不好,反而更清楚知道她的好,這令我更加痛苦。


    當我想要放棄這種懦弱的想法而改用消極的逃避策略時,


    突然想起我跟她第一次到安平海邊看夕陽時,我們的對話:


    『謝謝你沒拒絕我。』


    「我無法拒絕浪漫呀。」


    也許葦庭並非接受我,她隻是沉溺在情書的浪漫感覺裏。


    所以隻要我不是差勁的人,她便容易接受我。


    當我們在一起時,雖然我的表現不算好,但也許對她而言,


    每天能在一起談笑就是浪漫。


    隨著分離兩地,見麵的機會驟減,而她對浪漫的需求卻與日俱增,


    因此我在這方麵的缺陷便足以致命。


    或許這樣想對她並不公平,但卻會讓我覺得好過一些。


    起碼我不必天天問自己:為什麽我們會走到這一步、到底發生什麽事、


    為什麽她要離開我?


    這類問題像是泥沼,一旦踏入隻會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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