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大片的火燒雲,像仙境,漫無邊際的渲染開來。


    “亦安。”她輕聲叫他名字。


    他沒醒,眉心微蹙著,似乎正在做什麽並不愉悅的夢。


    季亦安向來淺睡,大概是職業的關係,對聲音尤其敏感,這麽叫還叫不醒的時候倒是少見。


    宋初立馬反應過來不對勁,上前兩步,手心貼在他額頭上。


    燙的。


    她皺了下眉,翻出家裏藥箱裏的溫度計,貼在他額頭邊上測了一下。


    38.2,果然是發燒了。


    這還是這麽久來她第一次遇到季亦安發燒生病,實在不常見,他身體一向特別好。


    宋初蹲下來,捏住季亦安的手腕:“亦安,你發燒了,我們去醫院。”


    他迷迷糊糊轉醒,聲音很啞,還沒完全清醒過來:“……沒事,我就是缺覺缺的,睡一會兒就好。”


    宋初耐著性子又說了一會兒,可發了燒的季亦安就像是憑空少了好幾年的歲數,反倒倔著不願意去醫院了。


    她拗不過他,估摸著體溫也不算太高,而這些天他的確是睡的少,不忍心叫醒他冒著外頭的瑟瑟寒風再去醫院,便也妥協了。


    宋初費勁的總算是把人挪到了臥室床上,被子把他蓋的嚴嚴實實,在領口掖緊,密不透風的,又調高了點房間的溫度。


    她又翻出一包感冒靈,檢查過日期後衝了一杯,拿筷子攪拌開,看著淺褐色的微粒在熱水中彌漫散開。


    她晃了晃杯子:“先把藥喝了。”


    季亦安沒反應。


    宋初又是揪揪臉,又是掐掐胳膊的都沒把人弄起來喝藥,最後隻好無奈的歎了口氣,俯下身,在他耳邊半無奈半威脅道:“你再這樣,我就要生氣了。”


    她再次將杯沿貼上季亦安的嘴唇,過了兩秒,他總算是張開嘴唇閉著眼睛開始喝藥。


    季亦安還是沒醒,大概是模模糊糊的聽到了剛才宋初那句話後下意識的行為,真就乖乖的喝完了那一杯苦味的藥。


    非常乖。


    宋初勾唇,起身給他又倒了杯水想簌簌口,可這回他又不張嘴了,所幸藥已經喝過了,宋初把杯子放到床頭櫃上,輕聲問他:“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點?”


    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應。


    宋初自顧自回答自己:“發燒了就喝點粥吧,我也就會做點這個了。”


    她剛要起身,手腕就被一隻滾燙的手給扣住了,她愣了愣,床上的男人還是閉著眼,似乎沒反應自己在做什麽。


    宋初想掰開他的手,結果下一秒就被拽進了床上,膝蓋在床鋪上壓出凹陷。


    季亦安往旁邊撤了點,拎起被子一塊兒蓋到宋初身上,手臂圈住她,將腦袋枕在她頸側,蹭了蹭,頭發很刺。


    偏長但不密的睫毛攏在黑暗中,無關棱角都比平常柔和下來。


    他嗓音喑啞,帶著拖長的鼻音:“別去忙了,等我睡完給你做東西吃。”


    聲音沉又啞,又欲又撩人,到宋初耳邊,卻是甜到不行。


    “你難得生次病,都不給我個機會照顧你嗎,嗯?”


    “睡一覺就好了,沒什麽好照顧的。”季亦安把小姑娘整個圈進懷裏,連人帶著被子一起,眼睛也睜不開,隻手臂打橫攬在她腰上收緊,“快睡。”


    宋初本來不困,結果被他這麽抱著竟然很快就生出睡意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她枕著季亦安的手臂,被他從後麵抱在懷裏,完完全全的、嚴絲密合的被他身上的溫熱包裹住,從四麵八方將他淹沒。


    安心又安全。


    等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窗外隻亮了幾盞燈火,臥室內更是漆黑一片。


    宋初揉了揉眼睛,伸手往身邊一拍。


    沒人。


    嗯?


    她扭頭看過去,空蕩蕩的,連那塊地兒上都已經沒體溫熱度了。


    “亦安!”她喊了一聲。


    “欸!”外頭有人應了一聲。


    宋初提著的那口氣放下來了,慢吞吞伸了個懶腰趿著毛絨拖鞋到屋外。


    季亦安在廚房裏,應該是剛才在客房裏洗過澡了,身上是一件半濕的襯衫,勾勒出肌肉勻稱的寬肩窄腰,低頭在案板上切菜時脊椎勾勒出優美的線頭。


    嘴裏還叼了根溫度計,一邊量著體溫一邊做菜,顯得可憐兮兮的。


    宋初在他身後看著,又是想笑,又覺得有些心疼。


    “家裏不是有額溫計嗎?”宋初問。


    “剛才用了一下,好像壞了。”季亦安說,他放下菜刀,摸了把手,跑了一杯感冒靈,遞給宋初,“先把這個喝了。”


    宋初:“???”


    “我發燒呢,你剛跟我那樣睡一塊兒別傳染了。”


    宋初笑了,沒伸手接:“誰把我拉到床上一塊兒睡的啊,現在還要讓我喝藥。”


    季亦安捏著溫度計,問:“我拉你的?”


    他那時候昏昏沉沉的,沒什麽印象。


    “對啊,不然你以為我這麽沒良心,放著你發燒還一塊兒睡覺,我可是打算要給你煮粥吃的。”


    “是麽。”季亦安笑了笑,“先把藥喝了。”


    “我不喝,太苦了。”


    “當心一會兒傳染給你了。”


    “那也怪你,我不想喝。”


    季亦安擰眉:“不喝我就喂你了啊。”


    宋初抬了抬眉毛,絲毫不為所動。


    他捏著溫度計,看了眼,37度3。


    宋初問:“退燒了嗎?”


    “退了,我說了我就是缺覺的關係。,哪兒那麽容易發燒啊。”


    宋初還想說什麽,下一秒季亦安就俯身,封緘她的唇,勾著人的舌尖輕輕吮吸。


    “一個吻換一杯藥。”他再次把杯子遞過去。


    宋初睨著他:“德行。”


    可到底還是接過來乖乖喝盡了,苦的皺著張臉,跑出去灌了一大杯的水喝。


    再進去時就從後麵摟住了季亦安的腰,還輕車熟路的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說話輕笑時溫熱的氣息都打在他耳邊,故意撩撥人似的。


    隻兩個人在家,又是生病,季亦安也沒做什麽難燒的大菜,就是幾道家常小菜罷了,米飯換成了白粥。


    宋初挺安靜的靠著他,聽著粥在鍋裏煮沸時的咕嚕聲,菜香冒出來,勾的人發饞。


    “季隊長。”


    “嗯?”宋初好久沒這麽叫他。


    “沒事,就是叫叫你。”她偏頭就在他脖頸上親了一下,“我就是在想,我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地球,這輩子才運氣這麽好的能撈到你。”


    ***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久了,晚上宋初睡的很淺,還斷斷續續的做夢,夢也荒誕離奇的,跨度很遠,從童年到成年,從北京到金三角,都有。


    她從前是自我矛盾的過激體。


    很不合群,冷漠疏離,在學生時代她這樣脾氣性格的小姑娘沒有受倒別人故意的冷落和嘲笑諷刺,完全是靠著她那張臉,已經從骨子裏的桀驁性格。


    可這並不代表就沒人討厭她了,她太漂亮,也太引人注意了。


    她被很多人暗地裏議論,說她的不好,她的錯處,說她是怪胎,說她是異類,高傲自私又冷漠。


    宋初知道這些,小朋友背地裏的議論並不那麽隱秘,她湊巧在經過時聽到過,然後就將所有的心思都碾碎了糅合到心底,不動聲色。


    她什麽也不說,也懶得做。


    不知道怎麽,宋初能夠感受到自己是在夢境中。


    以至於這一些童年時候發生過的,她本以為自己早就忘卻的事再次經曆時,她都像個上帝視角的局外人一般。


    她頭重腳輕,身處夢境。


    墜落。


    墜落。


    然後她被一道力量拽住,溫柔繾綣又堅定不移的,拉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將她不斷往上拉,穿過漆黑無光的深海、肮髒醜惡的沼澤,到了藍天白雲下。


    “宋初。”


    那個熟悉的聲音喊她的名字。


    破開所有桎梏,勢如破竹。


    一舉將她拉入滾滾紅塵之中。


    那個聲音說——


    “我可以教你,怎麽把心交給我。”


    “不急,我慢慢教給你,你也慢慢學。”


    “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有數不清的各種關係連接,你也需要慢慢接受這些關係,長久的短暫的,甜蜜的受傷的,所有人都是在這些關係中成長,你也一樣。”


    “你精神狀態不好,沒關係;你心有魔怔,沒關係;你心狠又手辣,也沒關係,我就喜歡這樣的。”


    “把手給我,我教你,怎麽做一個普通人。”


    ***


    “宋初、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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