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裏還能怎麽覺得,縱觀寒地漂亮的履曆,又瞧他在第五軍校裏都仿若隱身的行事作風。一句“鹹魚”都不夠用的,得用“風幹千年的鹹魚”才行。


    也不知道是天生不耐煩,還是經由王默的事件對中樞看透了。


    總歸寒地是不樂意牽扯進任何事件中的,這也是黎裏沒想過要去和他打招呼的緣故。


    和裝睡的人喚早,是不會得到任何回應的,全是白費功夫。


    寒地還在上頭毫無感情毫無頓挫地念稿子。


    第五軍校的學生已經習慣了,滿臉木然。倒是第一軍校和第三軍校的學生從沒有經曆過這樣催眠的陣仗,一個個在最初的震驚後,如今都如同霜後的韭菜般搭下了腦袋——黎裏懷疑,再念上十分鍾,就得有學生睡著了。


    她這麽想著,順便往台上看了一眼。


    好家夥,沙力克將軍都快要被念著了,唯有氣氛僵硬的吳秦與楚檀兩人未受影響,還能端坐高位聽著寒地念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念完的廢話。


    黎裏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讓自己更清醒了點,繼續熬。


    觀禮席上。


    楚檀瞧著快要垂倒一片的廣場,與身側的書記官無奈說:“寒地這招用得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再念下去,我怕皇女都要睡著。你去告訴他,不用念了,我在的這些時日,他可以繼續當他的透明人。”


    “我同意他不來拜見。”


    書記官領命而去。


    吳秦目不斜視,他低聲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在乎禮儀規矩了?”


    楚檀麵不改色,他回答:“我一直都不在乎。”


    吳秦聽到這話隻覺得好笑。


    六大諸侯,楚家從來都是最重規矩的,要不然當初老楚侯也不會因為鬧出私生子的事,被迫提前讓位給兒子。楚檀承爵後吸取他父親的教訓,更為看重規則,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李褚是他的弟弟,直到李褚去世,他也沒認同過李褚的身份。


    楚檀律己極嚴,這輩子所有的不尊上命,幾乎都用在他身上了。


    想到這一點,吳秦又少不得沉默。


    他心煩意燥,不再理會楚檀。


    兩人之間的關係降至冰點,苦了夾在中間的沙力克將軍。


    他年長些,看著左右兩個男人鬥氣,隻覺年輕氣盛這詞倒也不是隻能用在愣頭青身上。


    眼見這兩個人這股擰著氣這麽多年了都散不去,沙力克已經不覺惋惜了,他隻覺得驚歎。


    為了挽回一點氣氛,沙力克主動問了楚檀身後站著的另一名青年話。


    他瞧見青年身上第三軍校的校服,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沙力克將軍慈愛道:“這是楚議長收養的義子君瑤吧,如何,他這次參賽了嗎?”


    楚檀笑著回答:“沒有。皇女十分在乎競技的公平性。她說君瑤參賽對其他未入戰場的學生太不公平了,就連殷誓——要不是他在第十一星域的時間尚短,皇女怕也不同意他參加。”


    沙力克聞言頗為感興趣:“哦,皇女竟然有如此看法嗎?”


    楚檀笑道:“她整頓了第三軍校,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也不奇怪啊。”


    沙力克覺之有理。


    他本也是想要見一見現在的第三軍校是個什麽情況,方才同意舉辦這場聯合運動會。


    如今從楚檀的口中聽到確切的結果,沙力克對黎裏參賽的項目也多了些興趣。


    “機甲五項與格鬥。”楚檀說,“討巧的選擇,都是她擅長的。”


    沙力克不讚同:“話不能這麽說,競技運動本就應該以長處象征,都以短處來論,那我帝國軍人,還如何因材論處。”


    被堵了話,楚檀倒也不生氣。他笑道:“將軍說的是。我不曾深入軍營,在這些上,看得確不如將軍清楚明白。”


    沙力克瞧了楚檀一會兒,倒也不接茬,隻是打了個太極:“若是皇女天賦斐然,從軍是我等之幸。皇室三代未曾入軍了,若有皇室從軍,想必對軍隊本身也是極大振奮。”


    他看向了自開始時便一言不發的吳秦,把話頭遞了過去:“吳將軍以為呢?”


    吳秦慢慢道:“玉不琢不成器。若是殿下的確有這方麵的天賦,能擔起這重任,於帝國、於陛下、乃於太子殿下,自然都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昔年不也有過嗎?肅皇的弟弟趙璵殿下也曾做過帝國元帥。他在外領軍、為帝國開疆擴土,護持肅皇一生,也是佳話。”


    楚檀聞言,抬眸看看向吳秦。


    吳秦不偏不倚,他反問楚檀:“楚議長不是這個意思嗎?”


    大庭廣眾之下,楚檀當然說不出別的。


    他冷笑了一聲,“算是這個意思吧。”


    沙力克將軍見狀,越發斂目自持,隻當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正巧台下的寒地也收到了楚檀的允諾。


    他抬頭瞥了一眼台上的三個人,非常幹脆地直接翻到了最後,念了聲:“祝諸君武運昌隆,為校爭光。”


    ——多一個字都不廢話,再幹脆不過的離了場。


    對此,另外兩校的學生又是震驚。


    第五軍校的學生是真的習慣了。


    校長不管事,那就校長的學生來收拾爛攤子。


    艾克·邁耶早有預計,他上台做了致辭。


    黎裏在台下瞧著他滴水不漏地解釋了校長的離席,又安撫了兩校,還將運動會前應盡的議程都宣布了。


    臨末還不忘不卑不亢地點燃競技的熱情,請第五軍校的代表點燃篝火——


    黎裏瞧見由卡羅爾·庫欣作為東道主點燃的運動之火,忍不住微微挑眉。


    卡羅爾·庫欣的樣貌確實好。


    平心而論,單論精致,吳琰的王子長相都要稍遜一籌。


    穿著禮服的青年將手握長杖,將於眾生麵前點燃一捧明亮篝火,倒真有幾分故事裏初代皇帝從神明手中接下複興之火的感覺。


    但第五軍校顯然想要的更多。


    卡羅爾並沒有如同其他競賽的儀式一般,走近篝火持杖點燃。


    他從艾克手中接過長杖,甚至還沒有走完台階。


    卡羅爾海藍色的眼睛鎖住了人群最前方的黎裏。


    皇女理所當然立於眾生之前。


    自賭場一別後,兩人便再沒見過。


    卡羅爾的身份不夠格覲見皇女,當黎裏不想搭理他的時候,他便連上前的資格都沒有。


    卡羅爾彎起了嘴角。


    在艾克放大的瞳孔中,在第五軍校學生的歡呼中——


    卡羅爾盯著黎裏,將手中的長矛用力擲出!


    黎裏立於原地,不為所動。金色的長矛映在她的瞳孔中,如同信箭,直刺中央篝火!


    燦如朝霞的豔紅火焰燃起,金色長矛直刺中心,熊熊火焰襯於其身,恰如烈日灼心。


    太漂亮了。


    準確度,力度,乃至於對風向與燃料把握,全都恰到好處。


    別說近距離觀看到“投矛”的學生,便是在高台上的吳秦也為卡羅爾的這一手鼓了掌。


    卡羅爾這一手,雖不合規矩,卻確確實實將所有學生因寒地演講而萎靡的而精神又全調動了起來。


    火焰劈啪,空氣灼燒。


    卡羅爾卻像瞧不見其他人,隻是盯著黎裏。


    韋岫:“……他看起來想吃人。”


    黎裏一邊向第一軍校於她致禮的韓天頷首示意,一邊回了韋岫一句:“輸不起的都這樣。”


    開幕式結束。


    三校聯合運動會正式開始。


    考慮到有學生會報多項比賽,故而六項比賽安排了兩周。


    第一天為射擊,第二天機甲五項。第三天休息,第四天、第五天是越野的比賽。再休息兩日後,便是軍事五項、沙盤模擬與格鬥的比拚。


    黎裏沒有參加第一天的比賽,赫爾南多與韓天也沒有。


    開幕結束後,趁著大家都在廣場,黎裏去與第一軍校的八名宗室都打了招呼。


    艾克走下主席台,瞧見卡羅爾就覺得頭痛。


    艾克:“你能不能按照計劃——算了,我不要求你這個,你下次再想別出心裁的時候,能不能提前知會我一聲。你剛才那表情,吳秦將軍他們在高台上瞧不清就算了,我可是看得清楚,卡羅爾,皇女是不可冒犯的。”


    艾克本已做好了被駁斥的打算,卡羅爾卻沒有無理攪三分。


    他罕見地觀察著廣場。


    今天是第一日比賽,開幕式後,除了射擊項目的參賽學生要先離開準備,其他項目的學生大多還留著。


    艾克見到與皇女交談甚歡的韓天等人,說道:“果然,有皇女在,第一軍校倒也不會覺得第三軍校野蠻低劣了。”


    卡羅爾觀察仔細,他問了艾克別的。


    他問:“艾克,他們聯合的可能性是多少?”


    卡羅爾會問這樣的問題,令艾克有些驚訝,驚訝過後,艾克便明白這是卡羅爾重視比賽的表現。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卡羅爾能收了心,重視起比賽,艾克隻會欣慰。


    他思忖片刻,回答說:“不大。”


    “第一軍校自矜身份,不會做下三濫的事。赫爾南多作為沙力克將軍的得意學生,不會不顧沙力克將軍的顏麵。與第三軍校聯手作弊,他們做不出來。”


    卡羅爾指著韓天道:“八個宗室,一個赫爾南多攔得住皇女強令嗎?”


    艾克答不出來。皇室與宗室是利益共同體,在他看來,一場比賽而已,宗室沒必要為此得罪皇女不尊上意,皇女也沒必要為此下強令得罪宗室。


    他判斷不出。


    艾克說:“你不要想太多,安心比賽就是了。如果他們真的作弊,校長也不會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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