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熙就喜歡這種態度,笑著說:“就是這個道理,你倆既然懂一些櫻花語,我帶回來的資料就先翻譯一下吧。”


    她本來還想讓孟愛華幹呢,就是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一直拖著,如今他倆都能幹,自然不找別人。


    至於兩個人說自己都不太精通——何熙可了解這會兒的人了,十分本事說六分,應該都不差。


    王希和林侯勝連忙答應了,林侯勝隨後欲言又止,何熙就說:“你和王希分分,你回家翻譯就行了。”


    林侯勝一聽連忙說:“哎,我保證做好。”


    然後何熙就回辦公桌坐下,杜大海還等著何熙給他分配任務呢,結果何熙沒吭聲,他就覺得也挺好,誰不願意閑著啊。


    又拿起報紙看書了。


    何熙則將自己的匯報拿了出來,準備修改一下。她的匯報原本是給劉成禮看的,自然不可能麵麵俱到,畢竟怕泄露某些她不應該知道的信息。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她有種預感,這事兒部委不會攔著的,這些規章她不一定立刻要拿出來,卻一定要準備好,省的到時候事情湊一起,那就真不要命了。


    何熙埋頭幹活,倒是杜大海看了會兒報紙看不下去了,想了想湊到了王希麵前:“哎,怎麽開會的內容也不跟咱們說啊。你說咱們那麽多資料交上去,領導什麽看法呢?”


    王希忙得很,頭也不抬地說:“不知道,你去問組長。”


    杜大海瞪著這個蠢小子,半天沒說出話來,可讓他去問何熙,他是不敢的,何熙太凶了。


    他想想自己又跑回去看報紙了,等著磨蹭到了下班,就灰溜溜走了。


    何熙倒是照常加班,她腦海裏的東西很多,一部分是後來大家根據教訓總結出來的,一部分是何熙根據後來的規範合同和流程比較出來的,需要將它們合二為一,比較費腦子。


    王希居然也是個加班狂,何熙讓他回去他也不回去,還給何熙去食堂打了晚飯,兩個人又是工作到了八點半,顧孟平上來敲了門。


    “八點半了,加班也不急於一時,何組長,回去休息吧。”


    何熙看了一眼,手寫遠不如計算機,完全跟不上她的腦速,要是有台計算機,可早就弄完了,現在隻進行了一半。


    不過她的手腕的確是撐不住了,何熙甩甩手,衝著王希說:“行了,也不是太緊要的事情,明天再幹。今天我鎖門,你別在這兒再熬通宵,人家不知道的,以為我周扒皮呢。”


    王希笑笑:“怎麽會,我是覺得學了好多東西,學不夠!”


    不過他也沒再堅持,將手裏的東西仔仔細細放好,看了一眼顧孟平,就連忙離開了。


    何熙則將自己寫的東西收好放包裏,關了燈,跟著顧孟平往下走。


    這會兒部委還有人加班,但不多,大部分辦公室的燈都是熄滅的,樓道裏的燈有點幽暗,顧孟平就提醒她:“小心腳下。”


    何熙扭頭問:“謝了,你們部門最近這麽忙嗎?”


    顧孟平嗯了一聲:“對,年底了,挺忙的。”


    昏暗裏,何熙臉上露出了果然的表情,她和王淑媛是好朋友,中午還一起吃飯,進出口辦公室忙不忙自然知道。


    交流會結束,跟幾個實驗室研究所達成的協議也進展到了一定階段,最近分明是最清閑的時候,壓根沒什麽加班。


    但是顧孟平這個人,就跟何熙感覺到的一樣,太割裂了。


    他好似關心你,卻不坦誠地對待你,其實就是等你不放心要送你回家說一句又怎麽樣?天天來接,眾目睽睽,卻不肯說清楚,何熙覺得這樣不好。


    她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雖然有刹那間的動心,但不會因為動心就看人帶濾鏡,更何況,何熙一向覺得,一段感情是否合適,還是要憑借第六感的。


    此時,何熙的心的確就平靜了。


    等到樓下,顧孟平取了車子,跟著何熙一起出了部委大門,然後左轉就是招待所,何熙卻沒讓他再鎖車進去,“到門口了,不用送進來,又不是多晚的時間,你趕緊回家吧。天挺冷的。”


    顧孟平看了看,招待所大堂現在還亮著燈,那位昨天見過的阿姨大概聽見聲音了,正好往外來,他就說:“那好,你早點休息,別加班了。”


    何熙並沒有回答他,擺擺手,扭頭就進去了。


    顧孟平這才騎上自行車,往家裏去。


    倒是街對麵,車裏林淑琴看完了這一幕後,對著司機說:“繞一下回家吧。”


    第二天一早,顧孟平還是一早就到了辦公室,他直接上樓去,二手設備工作組的門倒是開了,不過往裏一看,隻有王希在那兒,何熙的桌子空空蕩蕩。


    王希聽到聲音,抬頭見他就問:“顧處長,您找何組長嗎?她還沒上班呢。”


    顧孟平就點點頭:“沒事,你忙吧。”


    結果到了晚上,他還是八點半準點上去提醒何熙下班,卻瞧見何熙辦公室的燈都暗了,門也鎖了,人家早下班了。


    顧孟平站在原地,看著黑漆漆的樓道半天,這才扭頭下樓去。


    何熙晚上班早下班,倒不是沒幹活,而是故意的。


    反正她也不需要查找資料,都在她腦子裏記著呢,無非就是組織語言,捋順邏輯,分門別類,將內容寫出來。


    所以她直接選擇在招待所幹活。


    這樣顧孟平找幾次發現她都不在,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顧孟平那樣驕傲的人,不會再來找她的。


    要這樣做而不是說清楚,是因為這事兒何熙說不清楚,畢竟顧孟平隻是下班順道一起回家,又沒有進一步的表白,她如果冒冒失失說不用送了,就等於將兩人這種關係揭破了,不如這樣,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何熙到了八點二十,才進了部委,不過今天上樓的時候,就發現不少人都看她,何熙自覺今天穿的很是保守——黑色呢子大衣加駝色圍巾,下麵是一條褐色長褲和皮鞋。


    不應該這麽引人注目,她就知道,八成有什麽事發生了。


    何熙快走兩步,直接到了辦公室,果不其然,辦公室這會兒可熱鬧呢,杜大海正在不可思議:“何熙自己幹?”他直接將茶杯放下了,“這事兒怎麽能自己幹呢。進口設備是多大的事兒,就算是二手設備,也涉及到下屬企業工廠,外匯使用,怎麽能交給私人辦理?從來就沒有的事兒!”


    “她這是走了什麽門路?你說呢,老林。”


    林侯勝倒是話不多:“這事兒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就是個消息,沒必要揣測。再說,就是給了何組長幹,我看領導們也是有考量的,何組長工作能力的確出色。”


    杜大海直接哼了一聲:“出色是出色,可出色的人多了。能到部委的,哪個不是人中龍鳳,怎麽就她行?”


    他頓了一下,突然說:“王希,我聽說進出口管理處的顧處長天天晚上接何熙回招待所,你天天加班,是不是?”


    王希哪裏想到,居然會點到他,他又不好撒謊,隻能說:“那隻是順路,而且就兩次,後來何組長壓根沒加班,也沒跟顧處長一起走。”


    何熙聽著都忍不住搖搖頭,這老實孩子,他以為這是澄清,可傳謠的人卻不會聽你全部語句的,人家隻需要符合謠言的地方就斷章取義了。


    果不其然,杜大海就說了:“我說吧,顧處長那是什麽人,工作這幾年,想給他介紹對象的,想當他對象的,可以排到大街上去,他何曾對誰這麽上心過。我說,何熙怎麽這麽大能耐呢!”


    “也對,何組長長得是真漂亮,我瞧著電視台的主持人也沒這麽漂亮的。”


    王希哪裏想到自己的話被這麽曲解,立刻就想解釋:“你別亂說,我說什麽就這樣了。你這樣是不對的。”


    林侯勝也說他:“你注意言辭。領導的安排,你揣測什麽?”


    “我怎麽就不能說。我可是這小組的一員,我也是花費了大量精力的,我以為是工作呢,鬧了半天,折騰我們忙了好幾天,是給她自己幹活呢!”


    “這就不合理,哪裏會讓部委的人,給私營企業幹活,我偏要說!”


    話到這兒,何熙也已經清楚了,大概是領導們同意她接受二手設備這件事,今天透了風出來。但這事兒實在是從來沒有過,大家自然覺得震驚,所以對何熙另眼相看,何熙這一路的目光來自於此。


    當然,也有種可能,大家在猜測她有深厚的背景,才能拿到這麽個香餑餑。


    杜大海不就是其中一員?


    何熙直接敲了敲門,杜大海扭頭一看是何熙,嚇了一跳,連忙說:“何組長來了?”


    何熙點點頭:“嗯,早來了,從你八卦開始,都聽著呢。”


    杜大海哪裏想到何熙居然全聽見了不說,還承認聽到了,一般領導聽到了也就當沒聽到,畢竟不是好聽的話。


    這何熙,怎麽就不走尋常路呢。


    可何熙厲害的還在後麵呢,她直接說:“我剛到,今天的確怪怪的,老杜,看樣子你知道最多,給我講講吧,風是從哪裏吹起來的,怎麽吹到你這兒的。”


    沒等杜大海拒絕,何熙又說:“不說就到劉司長麵前說去。”


    杜大海是怕了這祖宗了,他隻能說:“領導昨天開會討論了一下,這事兒不知道怎的,就有人來問了。”


    何熙就知道了,這種大事肯定要開會討論的,又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都形成決議了,被透露了也正常。


    何熙點頭:“這個我知道了,關於背景深厚,和顧孟平有關係的事兒,是哪裏聽來的?”


    杜大海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何熙實在是太生猛,別的小姑娘提起這事兒是臉紅又羞澀,何熙目光炯炯地居然還問,她怎麽不害臊啊。


    何熙還說呢:“你編的?那我要去辦公室問問了,怎麽可以……”


    “沒有,是前幾天就有人傳言,說是顧孟平天天晚上和你一起下班,你們倆在談朋友。這事兒一出,不就都聯係上了。”


    何熙都笑了:“聯係?可真會聯係。那麽你們設備司把我從千裏之外連夜叫過來當組長,怎麽沒聯係一下?說這事兒是顧孟平給出的主意,就為了讓我接手?”


    杜大海卡殼。


    這怎麽聯係,顧孟平哪裏管得著他們司的事兒!


    何熙騰地就站起來了,衝著王希說:“王希,你幫杜大海收拾收拾東西,將他送回規劃處去,就說他傳播我的不實男女關係謠言,我用不了這樣的人,退回去了。”


    如果剛剛是目瞪口呆,現在杜大海直接不敢置信,他呼啦一下站起來:“你怎麽敢?”


    何熙直視他,沒半點退縮,這種謠言,她要是不雷厲風行,恐怕就會無休止的傳播下去,她明明是靠自己,憑什麽變成了靠男人?她如果成了靠男人,那為了避嫌,這事兒能給她的,人家也不敢給她了。


    她不能開這個口子。


    何熙就那麽看著杜大海,愣是將杜大海看的心虛起來,他不敢對何熙如何,扭頭說王希:“她雖然是什麽組長,但其實沒有任何身份,王希,你不至於吧。”


    王希看看何熙,看看杜大海,就一句話:“劉司長說何熙是組長,那就是組長,當時任命的時候,你也沒說不行,那現在沒撤職,就得聽著。走吧,我送你回去。”


    杜大海氣得直跳腳,他這麽被送回去了,那可不就是當猴看了。


    可王希卻是個一根筋,他不動,王希直接幫他收拾了收拾——他一共幹了半天活,看了兩天的報紙,除了兩根筆,一遝子資料,一個茶杯一包茶葉,這裏啥也沒有,王希拿著個箱子直接給他裝回去了。


    杜大海瞧著是沒辦法了,甩袖直接走了,王希就跟了出去。


    林侯勝是看的心驚膽戰,等著兩個人都走了才說;“這鬧得不好吧。”


    何熙說:“林哥,你歲數大,有見識,那你說我一個女孩子,被人這樣傳謠言,我該怎麽辦?”


    林侯勝直接不吭聲了。


    何熙這才去工作,沒一會兒,王希就回來了,他衝著何熙說:“我把人送回去了,把事情也當著所有人麵都說了,事兒辦好了。”


    何熙就說:“謝謝。你放心,我讓你幹,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這說的是杜大海要是記恨他怎麽辦?


    王希摸摸腦袋說:“沒事的,我公事公辦,他又不能把我怎麽樣。我說了緣由,規劃處的王處長也挺不好意思的,直接就把人留下了。你放心,大家都知道了,這話肯定就沒有了。”


    何熙就嗯了一聲,往門外看了看,她沒聽到顧孟平處理這事兒的消息,顧孟平也沒有來。


    反倒是不久,張部長那邊的王秘書就過來了,通知她說:“何組長,張部長讓你過去一趟。”


    這顯然是二手設備的事兒,何熙就靜了靜心,拿了本子和筆跟著過去了。


    進去就發現,張部長在,還有劉成禮司長也在,見了她,張俊就說了一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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