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法庭禁令發布後的代價是很大的。


    譬如飛馳所有涉及到侵權的車輛,在案件沒有了解之前,不允許在美麗國出售。


    要知道,飛馳在美麗國的銷量可是名列前茅,尤其是去年推出的這款中檔車sl係列,因為又節油又安全,所以一個月的銷量可以達到上萬台。


    一方麵,如果申請方也就是晴天機械,沒有足夠充足的證據證明飛馳使用了晴天機械的專利的話,法官是不會隨意下禁令的。


    另一方麵,為了保障權益,晴天機械必須提供擔保,如果這個官司不勝訴的話,那麽飛馳因為禁止售賣產生的虧損由晴天機械來承擔。


    也就是說,禁令下達代表著兩個態度,一是法官,起碼他認為晴天機械提供的證據現在是可以證明,飛馳使用了他們的專利的,二是晴天機械的態度——一個官司最短半年,這是多少錢?沒有人會這麽做的。


    山崎光義此時就一句話:“我沒見過何熙,但是我認為她跟瘋子一樣。她現在是不計成本來告我們,社長,我們太被動了。”


    任何人都知道,普通人是計算成本的,會評價利弊,跟這樣的人打官司,那麽一旦超出成本,對方就會收手,也就是說,你是可以通過各種壓力來使對方收手的。


    可何熙不同,她上來就拿出了大本錢,那麽多的律所,雖然所謂的委托合同價格並不高,但擱不住數量多啊,這是多少錢。這個擔保那更是不計其數。即便是飛馳這樣的老牌公司,如果不是非必要的話,也不會這麽做的。


    山崎光義忍不住提出:“要不,我們還是先走調解程序?”


    秋田一郎靠在椅背上,肯定地說:“她就是在告訴所有人,別想動她的專利!她在殺雞儆猴!我們就是她精心挑選的。她不會同意的,起碼在達到目的前,他不會同意的。”


    “您是指……”


    秋田一郎淡淡地說:“突破點就在晴天機械不會收手的,把這點擴大,讓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她成功勝訴,美麗國是判例法,那麽隨後晴天機械提出的侵權訴訟,就會以我們為案例進行判決,那麽他們都會敗訴,這樣就可以將這些車企拖下水,讓他們集體想辦法。”


    山崎光義本來知道何熙這些準備,一直愁眉不展,但這一刻,他的眼睛亮了:“我明白了,我馬上去辦。”


    從傳單送到手中到開庭還有很長時間,更何況飛馳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斃,果不其然,這場報紙討論風波剛剛過去,在馬上要開庭的前兩天,何熙收到了陸中華的電話:“果然,他們提起了專利無效反訴。”


    專利無效反訴其實是專利官司的常用手段。


    一般去告別人侵權,那麽顯然被告人肯定是使用了有對方專利的東西,那麽怎麽才能證明自己清白呢,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證明原告的專利就是無效的。


    你都不是專利,那我自然不是侵權。


    何熙早就料到了,所以孟愛華催她好幾次:“要不要買機票啊,提前過去吧,咱們也可以準備準備。”


    何熙都不急,她料到飛馳不會沒有動作的。


    陸中華說:“昨天提出來的,今天傳票就到了我這裏,他們提出你提出的汽車潰縮區和引導區安全設計、b柱設計、測量設計都是基於曾經的其他專利很容易想到的設計,所以不應該被授予專利。”


    這說法……何熙都想笑。


    “看樣子,他們也知道,我不可能調解,所以準備無賴到底了。”何熙也隻能這麽評價他們,“那就法庭見。反正按著專利無效打,還是按著侵權打,都是一場官司,無所謂。”


    這是因為美麗國為了害怕浪費資源,這種基於侵權案而提起的專利反訴案件,如果判定的話,可以直接在侵權案上引用的,因此相當於是同一場官司。


    陸中華點頭:“你那邊怎麽樣了?夏國的案件雖然不能拿到美麗國用,但這是說服陪審團很好的證據。”


    陸中華說的是吳山為夏雪偷取資料的事兒,何熙就說:“在查著,目前還沒頭緒。我會催促的。”


    陸中華這才說:“那你準備吧,半個月後我們開庭。”


    何熙掛了電話,就讓伍永城開車又去了一趟京城警察局,上次霍君說了這事兒跟飛馳有關後,何熙就將這事兒報告部委,本來部委不會去管一件犯罪案件的,可誰讓這事兒牽扯到美麗國的官司呢。


    於是張俊直接帶著何熙去了一趟公安部,將這事兒的重要性說了說。對方秦部長一聽,就直接說:“這個程序雖然不太對,但是特事特辦,我們的企業有自己的專利不容易,他們偷盜必須要以一儆百!”


    所以這事兒直接就通過公安部安排了下去。


    飛馳是和南海汽車廠合資的,廠址位於南海,同時他們在京城有分公司,所以這兩邊的警方都被通知到了,最近一直在盯梢——部委的專家專門去海州見了一次夏雪,在她的描述下,畫出了畫像,發給了這兩地的警察。


    今天過去是因為京城警察局的吳局長剛剛通知,他們發現了一個人在飛馳京城分公司出沒,長得很像畫像裏的人,已經控製住了,現在在等海州警方將夏雪送過來。


    何熙對這事兒也是很緊張的,一到警局就去找了吳局長,她直接問:“人來了嗎?”


    吳局長說:“算著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何熙就問:“那個人以什麽理由抓起來的?”


    肯定不能用騙取專利資料這樣的理由,要是人對了還好說,要是抓錯了不就打草驚蛇了嗎?


    吳局長說:“我們找了個警察,演了場戲。”


    何熙還沒問什麽戲呢,就聽見樓下吵嚷起來,門沒關,就聽見了下麵一個女生的咆哮:“就是你,一路上跟著我,我告訴你,你今天不準走,警察同誌,他真的跟了我一路,不能因為他說他沒有,或者說他沒來得及動手,就把他放了吧,這是我機警,要是其他女生沒這麽機警呢,那不是倒黴了。”


    “你們好好查查,他這種人,肯定是慣犯!我保證!”


    然後聽到一個男的在怒吼:“你有病啊,我根本沒跟你,我不認識你!”


    他的聲音大,女孩的聲音更大:“你才有病呢,我一個好好的姑娘,不上班閑的沒事幹來警察局玩啊!你少不承認!呸,臭流氓!”


    何熙這才知道是什麽法子,她扭頭看吳局長,吳局長無奈地說:“這法子最不打草驚蛇。”


    顯然女孩戰鬥力很強,雖然男的一口否認,但還是被警察帶到問詢室接著詢問了,女孩也是演技爆棚,還叫囂呢:“我今天奉陪到底,就你這種流氓,就不可能再流入社會!”


    對方顯然一點都沒懷疑,氣得不得了,已經開罵了:“你tmd有病啊,我要不是你給我賠禮道歉嗎?”


    女孩更厲害:“你要不是,我不但賠禮道歉,我還賠償損失!但我看,你沒這個機會了。”


    對方完全被激怒了:“你等著吧!”


    有了這一段,後麵半小時一直很安靜,隨著車子開入大院的聲音傳出來,就聽見吳局長說:“來了!”


    何熙跟著站起來往外看去,就瞧見一輛印著海州警察局標誌的長城函穀停在了院外——這是公安部年初剛剛從晴天機械采購一批警用車,隨後,熟悉的張警官跳下車來,將一個戴著帽子的女孩引了下來,進入了大廳。


    吳局長帶著何熙立刻下了樓,然後一幹人等,進入了問詢室隔壁的房間,到了這裏,夏雪才把帽子摘下來,她這會兒看著挺老實的,顯然已經知道,自己犯了多大事了。張警官說:“你看看,是玻璃後麵的人嗎?”


    夏雪立刻向前走了一步,看過去。何熙也看過去,那真是個普通到見一麵沒什麽印象的人,完全沒有任何記憶點。


    夏雪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把臉貼在了玻璃上,使勁的認真的仔細地看他,屋子裏的氛圍一下子凝重起來。


    到底是還是不是?


    是!皆大歡喜!要是不是,那就得再找。


    他們倒是不怕辛苦,但何熙的案子要開庭了。


    長城車大家都用著,誰不想咱自己的車討回公道?現在就等夏雪的回答了。


    她卻始終沒吭聲,張警官帶她來的,問了句:“不能判斷嗎?”


    夏雪還是沒有回答,這……可就有點不好了,不過即便這樣,吳局長也安慰何熙:“放心吧,我們再加加班,一定把人找到,再說還有南海那邊的兄弟呢?”


    可就在這時,夏雪突然說話了:“是他!就是他!他剪了頭發,換了打扮我開始還不敢確認,但是是他,他的耳朵有一邊有個豁口,我看到了,不會有第二人有這個標誌,是他!我肯定是他!”


    本來已經準備再加班的吳局長一聽:“行了,通知裏麵,扣人!”然後看著何熙,“何總,總算沒耽誤你事兒!你等我們好消息吧。小王,陪著何總。”


    他們顯然是立刻審訊了。


    何熙直接被小王帶到了辦公室等消息,小王笑眯眯的說:“何總,喝茶喝白水?”


    這聲音……不是剛剛那說對方跟蹤的姑娘嗎?


    何熙抬頭看著,小王果然穿著便裝,是個看起來特別明媚的女孩,笑著很是爽朗,何熙就說:“喝水就行,今天謝謝你。”


    小王一聽就樂了:“這是我們工作,不用謝!”


    等著她出去了,何熙就在辦公室裏等著,到了夜裏十點,吳局長終於走了進來:“招了!承認是飛馳!”


    有了這個打底,何熙就覺得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到了五月中旬她終於登上了去美麗國的飛機,準備開庭應訴了。


    跟著何熙去的,除了孟愛華,還有從不離身的保鏢兼司機伍永城,連帶被動安全實驗室三人。


    一行六人登機後,何熙就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了,她本想接著使用睡覺大法,一路睡到美麗國。哪裏想到,剛坐下不久,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問:“沒想到這麽巧遇見你。”


    何熙的記憶力很好,即便隻聽見聲音,也立刻辨認出是誰。


    她隨即就抬頭,旁邊的孟愛華還有點蒙呢,何熙就說:“布萊克先生,沒想到您還在夏國?”


    孟愛華這才恍然大悟,這不就是托卡集團原先那位總裁嗎?聽說被調回去後,他就失去了工作,已經不在汽車行業了,怎麽會在夏國?


    布萊克身上似乎少了很多傲慢,看起來有些隨和了,笑著說:“說來話長,不過好久沒見,我倒是有些話想跟你說,親愛的孟小姐,不知道能不能換個位置?”


    他說著,就指了指不遠處。


    孟愛華看了何熙一眼,何熙這會兒已經心裏有數了,布萊克肯定是有事,在這個關頭,所謂的事兒隻能跟專利侵權有關係——這是托卡集團找上他的?


    但無論是誰,這是個信號,他們開始緊張,並且在試探何熙的態度。


    何熙就點點頭,孟愛華立刻站了起來,“那我就先過去了。”


    然後布萊克才坐了下來,這會兒不是往來兩國的高峰期,整個飛機都沒幾個人,布萊克也不一個喜歡繞來繞去的人,空姐發完飲料後,就直接開口了:“你現在是整個汽車世界的議論中心,大家都在想,飛馳是最後一個,還是隻是開始?”


    何熙就笑了:“怎麽會這麽想,心虛了嗎?”


    布萊克搖搖頭:“你還是那麽敢說,不過這是你的權利。我現在不供職任何一家車企,我是一家大學的講師,所以這些事情我是不能評論的,我也不知道,我隻是來跟你交流一下。”


    何熙就說:“帶有使命的。”


    布萊克並不否認,點點頭:“是的,其實我也很懷疑,他們怎麽找到我,可能是因為我是少有的在夏國待過,而且跟你打過交道的人。畢竟,起碼你不拒絕跟我聊天。”


    “而且,說真的,從托卡集團離職後,我失業了很久,最近才找到一份教職工作。當然我這不是怪你的意思,安全測試的確是我的一步臭棋,我實在是太小看你們了。我的意思是,我經濟狀況很不好,這份溝通工作,費力不大報酬很高,這是我接下來的原因。”


    “所以,我隻是溝通。你可以把我當一個橋梁。”


    何熙自然知道,這個坦誠有一部分是真的,但有部分也是為了讓她放鬆警惕,不過這個交流其實她是歡迎的——殺一儆百的意思,本來就是拿一個開刀,讓後麵的車企就範。雖然沒有打官司,但是可以談,這是有了提條件的基礎,為什麽不談。


    所以何熙直接說:“起碼現在是針對飛馳的,你恐怕不知道,我跟飛馳和跟其他的車企,有著完全不同的情緒。”


    布萊克顯然很感興趣,他很聰明的理解到了何熙的意思——跟飛馳不能談,跟你們可以。


    他連忙問:“為什麽?”


    何熙歎口氣:“因為飛馳在唆使人偷盜我的專利資料,人贓俱獲,現在已經開始訴訟程序了。他不但覬覦我已經麵世的專利,還在試圖搶走我未發布的專利,其行為之惡劣,惡心,我不能忍,太欺負人了。”


    “我和飛馳的官司必不可少,也不會調解!是非打不可的。”


    布萊克點點頭:“原來如此。那其他的……”


    何熙扭頭挺認真地說:“布萊克,這是你第二次來找我,第一次找我的時候,我正處於巨大的無助中,不論你後麵做了什麽,但起碼在那一刻,你為我找了一條出路,我是很感謝的。”


    布萊克在心裏忍不住吐槽:我挺會打感情牌的,何熙比我還能!這真是天生的商人!


    但是布萊克也知道,何熙的話能幫他要到更好的價錢,畢竟這裏麵是有布萊克人情的,所以,他認為跟天生的商人做生意,真是一件合算的事兒。


    何熙很懂得自己的分寸底線目標,也很懂得實現這些的時候,怎麽讓周邊的人更愉快!


    他開始期待何熙給的條件了。


    果不其然,就聽見何熙說道:“你告訴我一條新出路,我也回饋你一個消息,我在這份訴訟結束前,是不會狀告其他公司的,如果在此期間我的權益能夠得到保障,我更不會提起訴訟。”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你們會觀望,甚至是想辦法讓我將這個官司打不贏,畢竟,再公平的法律也有操控的空間,反正美麗國是判例法嗎?如果飛馳判不下來的話,其他家也很能判不下來。”


    “你們當然不會隻是想省一筆專利費用,你們是想擠死一個剛剛冒頭的競爭者。但我要說的是,擠不死呢?你要知道我的大本營是夏國,在那裏,沒有人可以超越長城,所以,我的後盾很強大,我不會死。而我在美麗國申請的專利就有上百項,各個不亞於你們的安全技術,你們相信我會給你們第二次機會嗎?”


    何熙說完這個,就笑了:“所以嘛!為什麽不做朋友,而要做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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