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向陽雖然16歲參軍後回家次數寥寥無幾,但他還真的認識林青禾。


    就前兩年他回家探親後和發小去縣城國營飯店吃飯,在回來的驢車上碰上的。


    當時驢車上有個小孩拿著個大肉包啃。那肉香味被風一吹,直往人鼻子裏鑽。一驢車的小娃們都眼巴巴地看著,口水從眼裏流了出來。


    很快,啃包子的孩子被他媽拍了一巴掌讓他別作怪,趕緊吃完別招惹人。


    可為時已晚,其他孩子都哭鬧了起來想吃包子。在一片打罵孩子的場景裏,細聲細語和弟弟講道理的林青禾特別顯眼。


    盧向陽當時就想,這姑娘以後一定會是個好媽媽。


    可能是他注視她的時間太長。下了車,發小就告訴他,那姑娘叫林青禾。


    不僅長得這麽帶勁兒,而且人高中一畢業就吃上了商品糧,現在是公社中學的老師。發小又說,要是自己沒結婚,也喜歡這樣的姑娘。不過這樣的姑娘本身就像那天邊高懸的月亮,他也攀不上。


    後來他再回家探親的時候,偶爾也會遇見林青禾幾回。她長高了不少,走起路來烏黑油亮的麻花辮在腦後一甩一甩的。


    直到這次,他遠遠地就看見那月亮,哦不那姑娘被人推下河。頓時,他就衝上前踢倒推她的人,然後想都沒想就跳進河救她。


    在感覺到林青禾氣息越來越微弱的時候,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了剛學會的人工呼吸去救人。


    想到這,盧向陽看著爹媽,點了點頭,“爸媽,我知道。都按你們說的辦。”


    原來水中真的能撈到月亮,盧向陽想。


    “好小子!”盧滿囤放下旱煙,顯然很是高興。


    “你把你帶回來的東西,分出一部分,等會兒我和你一起上大隊長家去,先請他說和。”


    於是,就有了林大伯和林大伯母上林青禾家說親的事。


    錢大花和方秀珍那一場撕打很快便傳了整個泉水大隊。盧滿囤家裏自然也聽說了,盧向陽想著,幹脆不等林大伯的信了,自己先上門求娶,也好早日把這流言破了。


    盧母便收拾出了些糖果餅幹之類的東西,一家三口拎著往林家走。


    盧家人到林家的時候,林爸林媽林大哥林青禾還有林大伯和大伯母都在。


    “盧老弟、弟妹、向陽你們來了?坐,快進屋坐!”大伯母熱情地招待著。


    “不請自來,不好意思了。”盧滿囤憨厚地笑了笑。


    “客氣了,我正想上您家呢。”林建黨說道。


    聽到這話,盧滿囤夫妻對視一笑,知道人家這是有意了。哪能讓女方上門的,這自古以來求親可不都是男方先去求的。


    盧母張春梅走到林青禾身邊,拉起青禾的手,笑嗬嗬道:


    “我早就看中青禾這丫頭了。人長得好,做事也利利索索的。隻是一直沒有機會親近,如今可好了,咱娘倆也好好親香親香。”


    林青禾雙手一僵,朝盧母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叫了聲,“伯母。”


    之後她求救般地偷偷撇了眼媽媽和大伯母。


    “弟妹也太誇著禾兒了,她小人家家懂什麽。”


    大伯母接到侄女暗示的眼神,上前把盧母拉了過來,“咱姐仨兒也好好親香親香。”


    “林老哥,林老弟,我這上門呢,也是想替我這老兒子求娶你們家的青禾。你看他這事辦的……我知道,你們家青禾配給他是委屈了點。但是我保證青禾進門我們夫妻二人都會拿她當親閨女看的。”盧滿囤鄭重其事地說道。


    “是啊,我也不會摻和他們小夫妻之間的事。”盧母跟著補充道。


    “老哥,老嫂子。你們這麽說我就知道你們是厚道人。我慚愧啊,多虧了你們家向陽救了我閨女,現在還惹得你們也被隊裏人講究。


    我林建國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這向陽我看著也是一百個的滿意,這親事真的再好不過了。


    就是我閨女還小,不懂事的地方,以後還勞老嫂子辛苦,多多教教她,嗬嗬。”


    既然決定好了要嫁閨女,林建國就不會在這上麵別別扭扭的,拿什麽高姿態。他隻希望他對盧向陽好十分,盧家人能對自個閨女回上一二分的好。


    “林叔,林嬸,你們放心,我會好好對青禾的。我家已經分家了,我結婚後也會分出來。我會找支書叔。”盧向陽說到這裏頓了頓,看向林大伯,接著道:


    “找林大伯批宅基地蓋房子。盡量會在我休假裏把房子蓋好。青禾不是還要去上大學嗎,我有假期就去看青禾就成。”


    林青禾聽到這裏眼前一亮,這好像除了結婚之外其他的對她的生活並沒有什麽影響!她趕緊朝林建國使使眼色。


    林建國沒理會閨女,一臉不好意思正想對盧家夫婦說些什麽,就被屋外大侄子的聲音打斷了——


    “爸、叔。小禾的工農兵名額被頂了!”


    林建國捏著搪瓷杯的手上青筋畢露,雖然之前就有他哥給他打預防針,但事真的發生的時候他還是為閨女難受。閨女,對閨女。


    林建國轉頭去看林青禾。


    隻見林青禾愣在原地,大杏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她想不明白,考試的時候就她是第一名,怎麽就會因為這麽離譜的謠言就取消她的名額。難道那些革/委/會的領導都不知道人工呼吸是咋回事嗎?


    她被氣得肩膀微微顫抖,就想下炕去縣裏找領導問清楚。


    “小禾,你甭去了。沒用的,頂替你的人我都打聽清楚了,那是咱縣革委會主任的閨女,她本來是大專生的名額。現在頂了你的,早上就直接去了大學報道了。”林青楊一路從縣裏跑回來的,正累得氣喘籲籲的,扶著柱子直喘氣。


    林青禾蹬著眼,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動也不動。


    方秀珍擔心女兒,上前抱住她。


    “禾兒,沒事,你別著急上火。這以後不定還要選呢,你下次也能考第一名。你說話啊,別嚇媽。”


    “是啊,小禾。還有大哥呢,你忘了爺爺奶奶和我們說啥了嗎?”林青穀隱晦地說,現在有盧家人在他不好直說。他話裏的意思是,牛棚那邊被下放的教授們說的,國家隻要要發展要建設就遲早會重新選拔人才。畢竟現在這種工農兵學員選□□的人良莠不齊,有的小學都沒念完就去大學了。


    林青禾回過神,看著滿屋子關心她的人。她咬了咬舌尖,疼痛讓她暫時壓下鼻間酸澀。


    “我沒事。”林青禾忍著淚。在這個混亂的年代,這種事很正常,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的……


    “爸媽,盧伯盧伯母,你們接著商量,我真的沒事。”林青禾強笑道。


    “對啊青禾,就算當不成大學生,你也是咱大隊除了你大哥,獨一份的高中生。咱老盧家,都沒出過什麽讀書人。就屬你文化最高了。”盧滿囤道。


    “是呀,這放在清王朝,你也算個秀才了。多光宗耀祖啊,閨女,別傷心了哈。這在公社當老師也不錯啊,風吹不著,日也曬不著的,多好。”張春梅跟著安慰道。


    “孩他媽,你說啥呢口無遮攔的,那封建迷信的事少說!省得被人聽去又生事端。”盧滿囤斥了句。


    張春梅理虧,看向方秀珍和王芬芳,“你們瞧那人,我還不是想安慰咱家小禾嗎?”


    “老哥,嫂子也是著急嘛都是自家人沒人會說出去的。咱繼續說哈。這回小禾不上…不上大學了。你們家是想隨軍還是?”林建國問道。


    盧滿囤夫妻兩個看向老兒子,他們在家都說了不插手,讓這小子自己來。


    “林叔,林嬸。我們部隊那地在黃土高坡裏,風沙多還缺水。比咱們這差遠了,生活條件老差了,就先讓林…讓青禾在家吧。”盧向陽道。


    “行,都聽你的。”


    “林老弟,聘禮我們家出三轉一響帶四十八條腿,這個是陽子自個兒出的。另外我們老兩口拿一百零一塊錢給青禾,百裏挑一,實至名歸。你看,可以嗎?”


    林建國沒想到盧家會拿出這麽高的聘禮,愣了一下,然後說道,“聘禮都讓禾兒收著帶過來,另外我們還給嫁妝,都帶著,給小夫妻生活用。”


    說定了定親的事之後,盧家人就準備回去了。因為盧向陽探親假時間有限,兩家人都決定盡快把婚事辦了。


    因著林青穀定親了還沒結婚,如果林青禾先結婚,麵上不好看。於是,林青穀的親事就被提到三天後。


    大伯母主動提出由她來當媒人。媒人上門,就是給女方家把臉麵撐起來的。告訴大家,兩家準備議親,防著人說閑話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是男方該有的一個態度。


    盧向陽還趁著這機會向林大伯申請了一塊宅基地,那塊地和林家、盧家距離都不遠。


    盧家人是和林大伯大伯母一起走的。路上遇見一些隊裏的社員問他們怎麽走在一起。都由大伯母開口。


    “這不是,我剛給我大侄女做媒麽。早前盧家弟妹就托我,給我小叔子一家做媒。誰想到,這兩孩子姻緣自有天定,我還沒來得及說,陽子都沒進家門,就救了我們家閨女。我尋思這可不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緣麽?這不,剛和盧家一起上門提親咧。”


    於是接下來泉水生產大隊的流言又變了風向,成了林家的金鳳凰要和盧家的老兒子定親了。


    ……


    眼下正是農閑時期,隊裏人都很閑。盧向陽找了幾個發小一起上公社買磚和沙子。


    兩年前,把林青禾指給他看的那哥們,一見到盧向陽就笑著輕捶了他一下。


    “好家夥,沒想到咱泉水大隊的這輪月亮落到你小子懷裏了。”


    盧向陽呲牙笑了笑。


    第4章 好人卡(已修)   林青穀:老婆貼貼……


    盧向陽房子打地基的那天來了很多人,除了盧向陽的三個哥哥和發小們,還來了二三十個壯勞動力。


    隊裏就是這樣,誰家有事,隻要有時間,關係親近的都會去幫忙,主家給管飯就得了。林青穀和林家兩個表哥休息時也去幫忙了。


    盧向陽蓋的是個小院子。院子內建一排一層的平房。其中,中間的是堂屋和正房,一邊是留給孩子住的廂房,另一邊是廚房和倉庫,井打在後院,自留地和廁所也在後院。


    他聽到林青穀說妹妹喜歡吃葡萄,就又打算著在院牆角搭個葡萄架子。


    盧向陽想到姑娘家許是都喜歡花花草草,就計劃在葡萄架邊上請人打兩排細長的花架子,再問問林青禾喜歡什麽花,他就給種些什麽。結了婚,對妻子好,照顧妻子就成了他的責任。


    ……


    不同於忙碌蓋房子的盧向陽,林青禾這幾日請假在家養病,什麽都沒做。甚至房門都因為爸媽怕她見風感冒和心情不好而沒讓出幾次。


    終於在她完全恢複後,她被允許跟大伯一起去看劉狗子審判。劉狗子是前天因為介紹信上的時間到期後還在縣裏遊蕩,被糾察隊抓了。


    警察通知了林建黨去認人,確認是劉狗子後,他就帶著劉狗子去了公社革委會。有人證盧向陽在,劉狗子對自己推林青禾下水的事供認不諱。林建黨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想陷害大侄女當不成工農兵大學生,可奈何盤問劉狗子為什麽要挑這個時間這麽做的時候。這混不吝的嘴裏東拉西扯就是沒一句實話。再問就是,喜歡林青禾,想娶林青禾。


    直到最後劉狗子還是沒說實話,被判了五年的農場勞改。


    林青禾看著這個改變自己一生的人,心裏不是不恨的。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沒有辦法改變。唯有用善惡有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來安慰自己。


    那些教授們難道不該比她更恨嗎?


    可人家就算落到這境地了,不照樣積極樂觀麵對生活嗎?


    從那些教授身上,林青禾學到的就是,不能改變的事就去接受。有問題解決問題,情緒除了發泄後能讓心情變好外,沒有其他作用。


    況且,她的一生還長。她不信自己隻有這一次上大學的機會。


    ……


    林青穀的定親對象叫楊素筠,這姑娘和林青穀林青禾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她是在運動開始那年和在京大曆史係做教授的爺爺楊弘儒一起下放到泉水大隊改造,如今也有了八個年頭。


    楊教授兒子兒媳早年出了國,就剩下個孫女扔給他照顧。運動開始後,他為了保護文物將其私藏在家中,加上他又有海外關係。別人一舉報一個準。


    剛來的時候楊教授帶著孫女兒被安排住到牛棚邊上一座土坯房裏。每天還有喂牛、攢牛糞、打掃牛棚的任務。不是重活,但也沒有清閑的時候。畢竟現在養牛沒有飼料全靠著青草。


    牛棚裏的牛可以說是泉水大隊最寶貴的財產之一,畢竟地還要指著牛耕。


    因此每天喂牛的活計就格外重要。大隊其實蠻多人家都盯著這個崗位,沒想到大隊長林建黨把這活給了下放來的臭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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