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愣住:“……啊?”


    “艾伯裏恩,公爵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失去意識的。”坎蒂絲重重歎口氣,“一個人,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入公爵的宅邸, 傷人後還能順利溜走……你家就這麽好進嗎?”


    艾伯愣了好久才意識到她的暗示, 逐漸睜大眼:“你是說, ‘紅玫瑰騎士’是這所宅邸裏的人, 或者他與這裏的人是同謀?這怎麽可能?!”


    坎蒂絲抿抿唇:“我在街頭聽說, 你弟弟上任後,增加了王都守備隊的巡邏次數,現在連小偷都少了不少。”


    “你想沒想過,巡邏那麽嚴密,為什麽還會接連有人喪命?守備隊裏那麽多人,竟也沒找到一絲線索……”她直視著艾伯驚怒交加眼睛,沒有絲毫退讓, “而且,公爵失去意識的那一天, 正好是第一個平民受害人——伊萊·古德曼被害的前一天……”


    “夠了!”


    “你的推理漏洞百出, 還沒有一點證據。就不要再胡說八道了!”艾伯怒氣衝衝地放下餐具,第一次對少女露出怒容,“坎蒂絲, 就算我們是朋友,我也不能容忍你侮辱我的弟弟!”


    路西恩原本幹飯幹得正香,卻被艾伯的大嗓門吵到,不耐煩地皺起眉。


    坎蒂絲正要繼續解釋,話頭直接被身邊的男人打斷。


    “那就讓大侄子一起去看看嘛,沒什麽大不了的。”路西恩擦擦嘴角,不懷好意地笑了,“有些事,要親眼看到才會死心,不是嗎?”


    ***


    這麽說的人,現在卻靠著牆壁睡得很香。


    坎蒂絲瞥了眼因為等待無聊而睡過去的路西恩,將視線放回到對麵青年的身上。


    奧路菲歐斯看清從窗簾後走出的兩人,尤其是對上坎蒂絲的眼神後就想通了前因後果。


    自己暴露了。


    他沒有做任何辯解,再次舉劍劈向床上的公爵。


    “鐺————!”


    這次擋住劍刃的,是一根眼熟的木杖。


    “奧路菲歐斯!”木杖與劍刃的夾縫間,艾伯的五官痛苦地揪到一起,“為什麽會是你……”


    黑發的青年不為所動,麵無表情地揮開木杖,再次向床上的老人劈去。


    雖然艾伯的腿還不太靈便,可雙手好得差不多了。


    他的劍術是在無數次實戰中磨出來的,如果沒有受傷,奧路菲歐斯對上他絕對沒有勝算。


    就算他此時行動不便,對方也沒能突破艾伯的防線,達到自己原本的目的。


    “讓開,艾伯裏恩!”接連數次的阻撓,奧路菲歐斯已然被激怒,“是你自己放棄了繼承權,離開了這裏,現在又有什麽資格阻止我處理家事?!”


    艾伯手上也一刻都沒停歇:“我是你的兄長!不管什麽時候,隻要你犯錯了,我都有資格阻止你!”


    “哈哈……兄長……”


    青年的聲音顫抖一瞬,緊接著,劈斬的動作更加凶猛。


    “兄長……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啊艾伯裏恩!!”


    他幾乎是嘶吼著喊出這句話:“你知道你現在保護著的對象,就是逼死你母親的凶手嗎?!”


    轟隆————!!


    一道閃電斬開夜空,伴隨青年的話音一起落在艾伯的耳朵裏。


    他的動作驟然僵住。


    勝負在一方分神時就已經注定了。


    艾伯手中的木杖被打飛,人也被一腳踢開。


    與此同時,刺眼的金光再次照亮陰沉的房間。


    “封印之書第五十九頁,空白之章……”坎蒂絲眯起眼,努力看清劍刃上的發光數字,“回來!”


    奧路菲歐斯下劈的動作突然頓住,他手中的長劍迸發出熟悉的金光。


    正當坎蒂絲以為,附在劍上的書頁會像之前那樣回到封印之書裏,耀眼的金光卻被一團黑氣衝散。


    黑霧順著劍刃流淌而下,纏繞住青年的身體。


    剛剛被踹到一邊的艾伯驚呆了,急忙手腳並用地試圖靠近:“奧路菲歐斯,快放開你手裏的劍!”


    被黑霧包裹的青年不為所動。


    他的雙手舉起長劍,頭卻陰沉沉地低著,像是個失去靈魂的提線木偶。


    坎蒂絲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


    可她很快回過神,發現黑霧原本是以奧路菲歐斯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的,可偏偏避過了她所在的區域。


    “艾伯,快過來!”她高舉起封印之書,感覺這樣就能讓金光的範圍更大一些,“不要碰到那些黑霧!”


    艾伯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鎮靜下來後快速移動到坎蒂絲身後。


    可麵前的人是他的親生弟弟,他現在的樣子讓艾伯的心一揪一揪地發疼。


    “告訴我,奧路菲歐斯……你究竟是不是‘紅玫瑰騎士’?”艾伯的呼吸有些不穩,沉痛地看向對麵的青年,“你不是說,‘紅玫瑰騎士’是個卑鄙又自私的人嗎?那你現在……又算什麽?”


    青年終於又有了動作。


    “我從不否認,我是個卑鄙的人。”低垂的頭顱動了動,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是,兄長。我無法容忍那些人……他們明明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卻偏偏能逃離製裁,還能體體麵麵地活著,享受他們的人生……”


    “不該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古怪,甚至帶著些似有似無的回音。


    艾伯艱澀道:“世界本就是不完美的,奧路菲歐斯。你這麽做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奧路菲歐斯猛地抬頭。


    “不,我可以改變它!”


    轟隆————!


    又一道閃電伴隨著雷鳴落下。


    淩亂的發絲後,他的左眼被染成紅色,瞳孔變成白色的五邊形,似乎有無形的火焰在寂靜地燃燒著。


    坎蒂絲和艾伯都注意到了,兩人齊齊打了個機靈。


    白色的、五邊形的瞳孔……


    這分明是魔物的特征啊!


    “這個世界,需要規則。”青年幹裂的嘴唇像是不受控製般地開合,“不是人類製定的、有漏洞的、膚淺的法律……是萬物、都改遵守的、規則……”


    他的語氣逐漸僵硬,聲音也讓人毛骨悚然。


    坎蒂絲隻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別說想辦法脫身……她現在一動都不敢動,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黑霧已經幾乎覆蓋到整個房間,隻有坎蒂絲周圍的一圈還沒有被侵入。


    可情況也不容樂觀,黑霧已經開始順著光圈往上爬了……


    “哎呀呀……我隻是睡一覺,怎麽就搞成這個樣子了?”


    慵懶的笑聲傳進坎蒂絲的耳中,讓她的眼前驟然一亮。


    還沒等她喚出對方的名字,一道白影從她麵前飛掠而過。一把抓住奧路菲歐斯的前發,將他死死按在身後的床上。


    “聽說黑洞能吞噬一切。你在裏麵待久了,難道連腦子都被吞沒了?”


    輕快的聲音原來越沉,最後的笑音幾乎是在冷笑。


    “我警告過你。再湊到我麵前,我就不客氣了……”


    淺灰色的眼睛驟然睜大,路西恩周身迸發出刺眼的白光,將室內的黑霧盡數吞沒。


    白色的五邊形瞳孔猝然放大,與壓在他身上的男人對上視線。


    坎蒂絲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這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又令人心慌,以至於向來走一看三的她居然向最危險的地方衝去,一把抓住路西恩手臂。


    下一瞬,她隻覺得眼前的光芒更勝,刺得她隻能憑直覺摟緊懷中的手臂,緊閉著雙眼偏過頭。


    頭頂傳來一聲歎息。


    “……明明平時很膽小,怎麽偏偏在這種時候不乖了呢?”


    坎蒂絲感受到光線的變化,慢慢睜開眼。


    她正抱著路西恩的手臂,站在一條僅供一人行走的小路上,兩邊都是看不見底的黑色深淵。


    周圍是一片混沌的黑色。隻有他們兩人周圍的一圈有光包裹著,也讓坎蒂絲認清現在的狀況。


    她揪住路西恩的袖子:“這、這是什麽地方?”


    路西恩:“是黑洞。”


    坎蒂絲感覺脊背一涼,寒氣順著腳跟直竄到頭頂。


    這隻手怎麽就這麽欠!


    她明明很安全,為什麽要來趟這趟渾水?!


    路西恩被她豐富的表情逗笑。


    “放心,不是真的在黑洞。”他緩緩抽出自己的手臂,在坎蒂絲的頭頂揉了揉,“我去去就回,乖乖在這裏等我。”


    坎蒂絲看著腳下不足一米的窄道,兩腿有點軟:“你、你要做什麽?”


    路西恩微微一笑:“去懲罰壞孩子。”


    他轉過身,踏著腳下延伸的道路,一步步向黑暗的最深處進發。


    坎蒂絲這才發現,她身後就有一道門,上麵似乎刻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奧路菲歐斯·理查·瑪尼亞】


    她精神一震,又向四周看去。發現他們此刻所處的“道路”,並不是唯一一條路。


    周邊的浮空上有很多道門,門下延展出道路,全部通向同一個地方。


    眼睛適應黑暗後,她發現這裏並不是個純黑的空間,更像是被黑霧填充滿的空間。


    周邊的黑霧較淡,而路西恩的目的地,似乎就是黑霧最濃重的區域,也是所有道路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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