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了。不管你會不會被拘捕,我都不走了。”他的聲音不大卻很鎮靜,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你說得對,我這個兄長做得完全不稱職,沒有擔起我該擔起的責任……”


    艾伯單手撐著桌麵緩緩站起,向對麵的青年低下頭顱。


    “是我的懦弱讓你變成如今的樣子……我很抱歉,奧路菲歐斯。”他向對麵伸出手,“我會擔起這份責任,也會盡可能的補償你們……如果,你還肯給我這個機會……”


    他的語氣很平穩,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奧路菲歐斯原以為這是他最像聽到的話,可等艾伯真說出口並向他低頭時,他的內心卻依舊很難受。


    心髒仿佛被人捏住,用力搓揉……


    他的胸口似是堵了一口氣,又脹又澀。


    青年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麵部肌肉也在不自然地抽搐,全身都僵直的不像話。


    在路西恩偷走全部的小番茄後,他終於有了反應。


    “隨便你吧。”奧路菲歐斯撇開頭,沒有去碰那隻伸向他的手,“不過話說在前頭,你現在這副樣子去了也隻會被當成笑柄。你甘願被當成笑話就盡管去。”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出餐廳,順便還帶上了門。


    艾伯收回手,倒在椅子上,臉上終於浮現出些許落寞。


    坎蒂絲也顧不得別的了,匆匆上前詢問:“你是怎麽想的?真要留下?”


    艾伯垂頭苦笑一聲:“事到如今,我怎麽能再次拋下他和薇娜?”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喪,金發的青年刻意仰起一個笑臉,指著自己道:“雖然我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但總算是個幫手吧?至少每天都能吃飽肚子,光是這點這就比當冒險者好太多了哈哈哈哈……”


    他見坎蒂絲沒有應和他的意思,不免有些尷尬地摸摸頭發:“先試試吧……也許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難。”


    坎蒂絲也不好阻止人家繼承家業,隻搖搖頭:“這是你的事,你決定就好。”


    默了默,她瞥向艾伯的右腿。


    他的右腿也不是完全不能走,加上艾伯本身的平衡力就很優秀,現在離了拐杖也可以正常行走。


    隻是走路的姿勢難免有些不自然。


    “如果我之後遇到精靈治愈師,我會替你問問治療的方法。”她拍拍艾伯的肩膀,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總會好起來的。”


    艾伯不知她是指自己的腿,還是指他們兄妹三人的境況。


    他已經很疲憊了,便沒有在這種小事上追問。嘴角扯出一個笑:“謝謝你。”


    似乎是為了不讓大家繼續尷尬,艾伯突然拍了下桌子,高聲道:“對了,你們還需要練習跳舞吧?”


    坎蒂絲渾身一僵,想起被鞋底支配的恐懼。


    坎蒂絲急忙放開搭在他肩頭的手:“這、這就不用了……”


    “看看你們今早的表現……跳成那樣,你們到時候隻會比我更顯眼。”艾伯歎息著搖頭,“真拿你們沒辦法,我就勉為其難地教教你們吧。”


    ***


    夜幕四合,萬籟寂靜。


    剛剛度過一個繁星夜,隻露出一線的月光還不甚明亮,路過的薄雲便能將其牢牢攏住。


    幽暗的房間裏,薇娜陷入沉沉的夢境。


    那是剛到女王宮的第一天,她在凱特女士的引領下走進這所輝煌的宮殿。


    腳下是華麗的木質拚花地板,高跟鞋踩在上麵會發出清晰的聲響。


    兩人走得都很穩,凱特女士邊走邊向她介紹馬涅·盧曼宮的布局。


    “艾普爾?”


    身側傳出一個突兀的聲音。


    薇娜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一位身型圓潤的紳士正朝她們走來。


    凱特女士驚訝一瞬,隨即對來人深行一禮:“威利狄伯爵。”


    “哎,你還是這麽客氣。”威利狄伯爵摸摸自己的小胡須,朗聲笑道,“這位就是準王子妃殿下吧?”


    薇娜有些驚訝,沒想到他居然是這麽和藹的性格。


    短暫停頓後,她也提著裙擺向眼前的紳士行禮:“日安,威利狄伯爵。”


    威利狄伯爵也摘下帽子:“日安,瑪尼亞小姐。”


    凱特女士看看他來的方向,了然道:“您是來看望女王殿下的。”


    威利狄伯爵戴回帽子,唉聲歎氣道:“是啊……可惜殿下還處於昏迷的狀態,我還有些要緊的事想要匯報……”


    他們似是結識很久的老友,不知不覺就聊了很長時間。


    薇娜被晾在一邊卻也沒覺得被慢待,隻是微笑著傾聽他們的對話。


    沒過多久,凱特女士才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急忙轉身道歉:“非常抱歉,瑪尼亞小姐……”


    “沒關係的,您不用緊張,凱特女士。”薇娜扶住她的手臂,眼神卻好奇地看向對麵的男人,“看起來你們是很好的朋友。”


    威利狄伯爵撚起自己的胡子尖,哈哈笑道:“確實。我和艾普爾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凱特女士也難得露出一抹微笑:“威利狄伯爵襲爵前,曾經在女王宮住過一段時間。還做過殿下的侍衛。”


    薇娜恍然大悟。


    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凱特女士也準備帶著薇娜離開。


    薇娜對威利狄伯爵微微點頭。


    陽光下,那頭柔軟的紅發映到威利狄伯爵的眼裏。


    “……真像啊……”


    薇娜定住腳步,疑惑地轉過身。


    威利狄伯爵回過神,有些尷尬地擺擺手:“沒什麽,是我有些魔怔了……”


    見薇娜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他隻得解釋道:“您的發色很特別,讓我想到一個人……”


    薇娜的發色跟普通的紅發不太一樣。


    並不是偏向紅棕或橙色的紅發,而是更濃鬱豔麗的深紅。


    她聽到自己的心髒猛跳了一下,急忙追問道:“是誰?”


    威利狄伯爵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古怪,卻還是答道:“女王殿下曾經的侍衛長,我幼時見過他一麵……後來因為觸怒殿下被驅逐了。”


    他一邊摸著胡子一邊回憶。


    “他的名字是……哦,對。”


    “是葛蘭·勞倫。”


    床上的少女驀地睜開眼。


    漆黑的房間裏傳出幾聲急促的呼吸聲,手指慌亂地摸到一個按鈕,打開放在床頭的魔法燈。


    薇娜不知呆坐了多久,終於從夢裏緩過來。


    她沉默著打開床頭櫃裏的抽屜,拿出幾張殘破的紙頁,上麵寫滿雜亂的字符。


    盡管薇娜不能完全看懂,卻能感受到她的瘋狂。


    為數不多的清晰字跡,全是惡毒的詛咒。


    她在詛咒自己的丈夫、公公、父親……以及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


    纖細的手指觸及到那些瘋狂的詞語,似乎這樣的就能離那個女人更近一些。


    “……您並不愛我,又為什麽要生下我……”她撫上自己的胸口,雙眼沒有焦距地看著手裏的紙張,“為什麽……還用這個,讓我活到現在呢?”


    鬆垮的睡衣下,露出一朵白色的玫瑰印記。


    隨著思緒的延展,她的眼神也逐漸發生變化,最後狠狠閉上眼。


    “你們想要的,我偏不讓你們如願。”


    再睜眼時,少女的眼裏盡是冷漠。


    “就算舍棄這條命,我也要他的希望徹底落空。”


    薇娜收好書頁,熄滅了魔法燈,將身子重新縮進被子。


    回歸寂靜的房間裏,懷抱著玫瑰的女人站在她的床前,與少女相似的麵容上隻剩下憂傷。


    她伸出手,似是想擦去少女眼角的濕潤,透明的手指卻無法觸及近在咫尺的臉龐。


    淚珠穿過她的手指,在枕邊留下一抹深色的印記。


    第92章 舞會   日虹玫瑰9


    三天的時間不長也不短, 一晃眼就過去了。


    這期間,坎蒂絲不但要忍受來自舞伴的持續攻擊,還在管家和艾伯的幫助下學習了基本禮儀。


    看著小本本上記錄的注意事項, 她在內心哀嚎一聲後, 決定硬著頭皮上。


    反正,她不會再來這個國家了,丟臉就丟臉吧。


    這麽想著,坎蒂絲整顆心都放鬆了不少,也不是很在意路西恩的踩踏攻擊了。


    她甚至可以在對方的腳踩過來前,先一步踢上他的腳踝。


    路西恩也不惱, 反而讚賞地提起少女手, 帶著她轉了一圈:“反應變快了呀。”


    坎蒂絲仰頭翻了個白眼。


    站在一旁的艾伯再度被他們的相處模式驚呆, 摸不準他們究竟是什麽關係。


    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最終選擇閉嘴。


    舞會當天, 奧路菲歐斯派人送來好幾件禮服給他們試穿。


    大多是給坎蒂絲的。


    男士的禮服大多比較簡單,艾伯和路西恩很快就選好出來,三名男士一同在房門外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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