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抬頭看向即將變成一條線的月亮,耳邊是大自然寧靜的呼吸……這種感覺讓坎蒂絲覺得很舒服。


    “你既然不去西大陸,那要去哪兒?北大陸?”少女再次開口,“據說那裏除了魔物,大型的怪物也非常多。而且整塊大陸都已經被炸成島嶼了……你還要去嗎?”


    “去。”


    坎蒂絲睜開眼,看向璀璨的繁星:“不但是北大陸,柯裏弗不能去的地方,我都會代替他走下去。”


    “我會用自己的眼睛記錄這一切,我想要更了解這個世界。”


    她伸出手,在半空中揮了一下又狠狠握住。


    “惡魔是什麽,那隻巨龍又是什麽,它們跟我這隻眼睛、跟魔物到底有什麽關係,我想要知道。”


    “伊達”張張嘴:“……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詩人的眼睛暗了暗,摸上左臉上的麵具。


    “它們毀掉了多少人的人生……它們毀了我的人生。”她難得有些失態地閉閉眼,長出一口氣,“起碼在活著的時候,我要盡力尋找真相。”


    少女背後靠著樹幹,雙手抱膝開始發呆。


    過了好長時間她才喃喃道:“……所以,這是你的複仇之旅?”


    坎蒂絲被她的說法逗笑:“沒那麽誇張……但我也不能忍受自己糊裏糊塗地度過一生。”


    “伊達”很驚訝。


    她沒想到一個無法使用魔法又弱不禁風的精靈還能保有這樣的膽量,也驚訝於對方能坦然認清真正的“仇人”。


    她可以想象,詩人遇到的不公要比自己嚴重得多……一旦在人前暴露就會有生命危險。


    尤其這裏還是莫丹人居住的弗朗斯大陸,精靈族“不殺同族”的約束對莫丹人無效。


    “安奈牙”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卻沒有因此遷怒那些驅逐他的精靈……


    少女一時間想到了很多,越想就越沉默。最後隻匆匆道了句“晚安”就翻身睡了。


    她又變得沉默起來,有時候走著走著眼神還會放空,好幾次差點被路邊的石子絆倒。


    坎蒂絲也不明白她的心思,這小姑娘的心情太難猜了,她索性也不去打擾她思考。


    直到到達碼頭,兩人即將分別時,“伊達”小姐終於拉住她的鬥篷。


    “對不起,安奈牙先生。”她對坎蒂絲深行一禮,“請原諒我一路上的失禮之處。”


    坎蒂絲被她這突如其來的道歉驚到了,忙拉起她的手臂:“不用不用,我才是應該感謝你才對。”


    “不……是我不好。”


    “伊達”小姐紅著臉,快速搖搖頭,腦後的兩根辮子也跟著晃了好幾下:“您說得對,我不該從一開始就對您抱有偏見……我隻是把自己過去的仇恨發泄到您身上,這沒有道理……”


    坎蒂絲笑起來,伸手揉揉她柔軟的發頂。


    “祝你能找到你想找到的人。”詩人一腳踏上木船,對少女揮揮手,“願你能找到自己的真正想做的事。”


    “是!”


    “伊達”看著船漸漸駛遠,趁著還能看到對方時拚命揮著手:“也祝您一路順風!”


    “哎呦!”


    少女亂揮的手打到一個路人,把對方的帽子都打掉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急忙撿起那頂黑色的禮帽。一抬頭,就看到一個黑皮膚的高個子紳士正呲牙咧嘴地揉著腦門,眼眸逐漸睜大。


    “你、你是…………”


    ***


    娜娜緹婭猛地清醒過來,率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艾伯的大臉。


    “呦,你終於醒啦。”青年不懷好意地“噗噗”笑起來,“感覺如何呀,‘伊達’小姐?”


    第185章 第七幕·海難與美人(上)   七弦豎琴1……


    【第七幕】——海難與美人(上)——


    “穿過黑色的海峽……躲過塞壬的誘惑……他踏上陌生的土地……”


    “殘破的大地上……風神維因圖斯的子民居住在此地…………”


    詩人的吟唱聲還是那樣不急不緩, 與清越的琴音糅雜在一起,在空蕩蕩的劇院回響。


    比起他的坦然,幕後的陰影裏又多了一個心靈受創的年輕人。


    “好了, 娜娜緹婭。是我不好, 我不該笑話你……”艾伯哭笑不得地拽著厚重的簾幕,“快出來吧,別把自己悶死了。”


    娜娜緹婭才不聽這家夥的話,剛剛就是他在瘋狂嘲諷自己!


    光是嘲笑就算了,他居然還學起自己說過的羞恥“台詞”,惟妙惟肖地給她來了個場景重現……搞得娜娜現在隻想一刀戳死這個大個子, 再一刀戳死自己, 了結此生。


    作為一個憑本事單身二十六年的男人, 艾伯根本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全當在哄不願意吃飯的小孩子。


    “出來吧出來吧。”他一邊把人從幕簾裏扒拉出來, 一邊試圖轉移少女的注意力,“快出來看看,坎蒂絲……咳咳,舞台那邊好像又有新情況了。”


    “…………”


    娜娜緹婭這才從幕布裏探出半張臉,眼圈還紅紅的:“坎蒂絲……會不會生我的氣?”


    艾伯愣了愣,“噗嗤”一聲笑了。


    “她生你的氣幹什麽?”青年勉強忍住笑意,悄悄指向不遠處的男人, 耳語道,“要生也隻會生那位的氣。”


    路西恩立刻甩鍋, 指向角落裏的詩人:“不, 這次不是我。”


    安奈牙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們,依舊忘我地彈奏著豎琴。


    經過艾伯的一再勸說,娜娜終於肯出來了。


    她像隻剛受到驚嚇的小鹿, 警惕地向外伸伸脖子,一眼就看到路西恩帶笑的側臉。


    “他、他為什麽推我們進去……”


    娜娜癟著嘴,連對賢者大人的尊稱都沒有了。


    艾伯找到盟友,立刻跟她一起指責:“就是啊,憑什麽推我們進去!”


    “這不正合適嗎?”路西恩攤攤手,“坎蒂絲一個人在上麵多孤單呢,上去陪陪她有什麽不好?”


    艾伯:“那你倒是自己去啊!”


    “真是心急啊,大侄子。”男人搖搖手指,“主角都是在最後登場的。”


    艾伯呆住:“……啊?”


    “不過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路西恩側耳聽聽唱詞,朝他們的方向一揮手,很是瀟灑地踏進舞台。


    娜娜被他隨性的舉動驚呆了:“就……這麽進去了?”


    “是、是吧?”


    艾伯還沒從對方的“主角論”裏回過神,總覺得那句話有哪裏不對勁……


    電光火石間,一個想法突然閃過腦海。


    最後登場的……不應該是反派嗎?


    ***


    經過近一個多月的航行,詩人所乘的小船終於抵達了西大陸最北端的港口——力尼亞·迪威德斯


    坎蒂絲記得曾經做出的約定,並沒有一點踏進丹薩森林的想法。


    她甚至沒有在港口多做停留,找到能去北方諸島的船就出發了。


    “呦,精靈族的小鬼!”一條胳膊環住她的脖子,“你這破琴還沒修好呢!”


    坎蒂絲聽清來人的聲音,淡定地俯下身,從對方臂彎裏退出來。連個眼神都沒給。


    “我在忙,你安靜些。”


    她已經在等船的這段時間裏找到了修補琴弦的材料,現在正不斷撥弄著換好的琴弦,反複調音。


    跟她打招呼的家夥有著黑色的皮膚和一頭白色的卷發,是個典型的魔人族。


    他等了半天,發現詩人並沒有理他的意思,便順手提溜起對方的寶貝琴,一屁股坐到她對麵。


    “你都‘當當當’快一小時了!”他沒好氣地把琴丟到一邊的床鋪上,“算我求你,饒過你的耳朵成不?”


    詩人覺得他莫名其妙:“我耳朵不累。”


    “我累,是我的耳朵累了!”


    魔人差點給她跪下:“求求你了祖宗,別彈了好嗎?”


    坎蒂絲無奈,隻能收回蠢蠢欲動的手。


    這位魔人大哥是與她共享船艙的室友。


    既然對方都這麽說了,有禮貌的詩人當然不會繼續討人嫌。


    “不是你說想聽我的演奏嗎?”坎蒂絲解釋道,“每次彈奏前都要調音,更別說我才剛換好弦……”


    魔人室友直接趴到桌子上裝死:“我就順口說一句,你不要這麽認真啊!”


    坎蒂絲張張嘴:“你……是在耍我?”


    “不不不,我可沒那個意思啊!”魔人趕緊舉雙手投降,“我就是比較好奇,你們精靈族的音樂是什麽樣的,我家妹子也很喜歡這個……”


    顯然,對麵的大哥是個不怕生的自來熟。坎蒂絲都沒說幾句話,他已經把自己的家庭情況交代得一幹二淨了。


    “我妹妹不知道從哪裏得了一把琴,就跟你手裏這把差不多。”魔人一揚下巴,手上也沒停,說一句就往嘴裏扔一粒堅果,“不過她那琴好像壞了,彈出的聲音奇奇怪怪的忒煩人……”


    他的手一頓,咀嚼的聲音也停下來,含著一嘴的渣渣看向坐對麵的精靈。


    “對啊!你會修琴!!”他激動地一拍桌子,“你去我家看看唄?幫哥們個忙!”


    坎蒂絲眼看著對方的吐沫星子噴了一桌,默默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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