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灼燒感被涼風撫平, 纖細卻有力的手抓住她的,一把將詩人擁入懷中。


    行凶的矮人見勢不妙,立刻拔腿就跑。


    “科莉絲塔洛”雙手抱住精靈瘦弱的身軀,兩人在風精靈的支撐下漂浮在半空中。


    她眼風冷厲地掃過不遠處的人,一道風刃立刻襲向目光所及之處。


    矮人感受到危險,慌忙高舉起手臂。


    鑲嵌著魔力結晶的手鐲顯露出來, 一麵巨大的火焰盾牌豎在麵前。


    “科莉絲塔洛”也看到了, 譏笑一聲:“不自量力。”


    下一秒, 銳利的風刃直接斬斷那麵火焰盾牌, 連同那節護腕和右臂一起擊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


    矮人被強勁的衝力掀翻, 連滾了好幾圈才躺倒在地。


    他捂住流血不止的斷臂,不斷哀嚎著求救。


    冷漠的魔人完全沒有憐憫他的意思,舉起右手就想再補上一刀。


    “請等一下——!”


    山石的陰影裏突然竄出幾個矮小的身影,一邊揮手一邊像那名受傷的矮人移動。


    “誤會!這都是誤會!”


    為首的矮人高舉雙手,向漂浮在半空的兩人謙卑鞠躬:“我們以為這位先生是莫丹人派來的間諜……”


    “這不能成為你們偷襲的理由。”魔人女郎打斷他的辯解,目光沉沉地看向那幾人,聲音涼到了極點, “你們都瞎了嗎,居然連精靈和莫丹人的樣貌都能認錯?”


    為首的矮人有苦難言。


    詩人周身都沒有魔力粒子, 就像一個普通的莫丹人。


    至於尖耳……在過去的戰爭中, 也不是沒有莫丹人偽裝成精靈的樣貌潛入他們的村莊。所以他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坎蒂絲此時正趴在“科莉絲塔洛”的肩頭,將整張臉都埋進女郎的肩窩。


    經曆過剛剛那驚現的一幕,她臉上的半塊麵具已經脫落, 根本不敢抬頭,想罵人都罵不了……


    “科莉絲塔洛”最後還是放走了這幫人,帶著詩人飛往密林。


    坎蒂絲在確定周圍沒人後,才從女郎的懷裏抬起頭,大鬆一口氣:“我以為我要死了!”


    女郎沒有說話,一言不發地再次把眼前人抱進懷裏。


    她本來就高,穿著高跟的靴子就更高了,坎蒂絲的鼻尖直接撞上她的肩膀。


    “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嗎?”


    詩人被抱了半天也沒聽到對方開口,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她幹笑兩聲,拘謹地拍拍女郎的背:“你之前不還說過,你們魔人族會把每一次離別當成永別?這不比永別好很多嗎……”


    還沒等話說完,坎蒂絲就覺得環住自己身體的兩條手臂越收越緊,幾乎要將她嵌進懷裏。


    “……你不一樣。”


    最後,坎蒂絲也隻聽到對方這樣說了一句,便放開手帶她離開。


    兩人誰都沒再提回火山口查看,默契地向南行進。


    在這件事後,詩人明顯感覺到“科莉絲塔洛”對自己的態度發生轉變。


    起碼逗弄她的行為明顯變少。


    她知道自己不喜歡喝涼水,便會特地耗費自身的魔力給她燒水,等到水變成適宜入口的溫度時才遞過來。


    交接物品時無意間碰到手指,她也會率先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樣的小事發生一兩次還好,多了攢起來,兩人間氣氛就變得越來越曖昧。


    尤其是“科莉絲塔洛”每天晚上都要聽詩人彈唱一個故事。


    以前的題材都是隨機的,現在每晚都要聽愛情故事,聽完還要捧著臉盯著她看……


    坎蒂絲每次都受不了這種眼神,隻能快速移開視線。


    對此,她也不是沒有任何感覺。


    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拒絕那樣的視線。


    那種炙熱的、專注的,仿佛眼裏隻有你一人的視線……


    “嘩啦————”


    坎蒂絲蹲在河邊,往臉上潑了把水醒神,也讓自己那快要燒著的臉降降溫。


    搖晃的水麵裏,破碎的倒影逐漸變得完整。


    詩人已經很久沒有摘過麵具了,猛然見到自己的左臉竟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有些嘲弄地對水中的倒影笑了笑,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自己這幅樣子還有什麽資格追求愛情?


    自認為完全冷靜下來的腦子,在看到女郎的瞬間又失去思考能力。


    每次觸及到那有些憂傷的眼神,提出分別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高懸的月亮也逐漸黯淡。


    在新的繁星夜到來時,詩人被“科莉絲塔洛”領到一處海邊的山崖上。


    “為我寫首詩吧。”她將七弦琴塞進詩人懷裏,彎起美麗的雙眼,“要是寫得好這個就送你。”


    詩人剛要拒絕,冰涼的手指再次點上她的唇:“這次要聽我的。”


    女郎的身後是滿天繁星,耳邊是海浪不斷拍打礁石的聲音,詩人的心髒不受控製地跳動起來,如同被蠱惑般接過遞來的豎琴。


    “黑夜隱藏起我的膽怯,給予我說出這句話的勇氣。”


    手指不受控製地彈奏起來,口中吐出陌生的曲調。


    “美麗的科莉絲塔洛,聰明的科莉絲塔洛,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安奈牙便無路可退。”


    坎蒂絲這樣唱著,心裏卻有根弦越繃越緊。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她這次能很清楚地意識到嚴重的違和感。


    那些一直被迷霧遮蓋的記憶似乎在漸漸回籠。


    坎蒂絲第一次沒有順應那股力量,硬撐著眼皮,沒有在演奏中閉上眼。


    “你的長發如最華美的綢緞,金色的天光指引我們相逢。”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一束陽光衝破烏雲,照在海怪濘布斯那巨大的無頭屍首上。


    女人踏上甲板,雙眸漫不經心地掃向她的方向……


    眼前出現了與記憶一模一樣的的幻像!


    坎蒂絲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她能看到坐在她麵前的“科莉絲塔洛”本人,卻也能看到幻境中的“科莉絲塔洛”的幻影……


    虛擬與現實結合在一起,形成這光怪陸離的一幕。


    這把琴有問題!


    她想扔到手裏的琴站起身,想驚呼,卻發現自己的手和嘴根本停不下來。


    她如同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木偶,隻能按照預設的軌跡繼續“表演”,眼睜睜看著眼前的幻景按照時間順序來回切換。


    他們爬上山峰,乘船渡過海峽,火山口遇襲……一幕幕幻境隨著琴音和唱詞依次掠過,然後是現在。


    “科莉絲塔洛,我的心上人……”她聽到自己這樣唱道,“殘缺的安奈牙無法給你任何承諾,自私地希望我們能在此分別……這樣,我們便能在彼此心中留下最好的自己……”


    隨著琴弦停止顫動,眼前的幻影也盡數消散。


    坐在對麵的“科莉絲塔洛”睜開眼,眼中是從未有過的複雜。


    “這樣可不行啊……”


    她傾身上前,抬起對方的下巴,封住詩人的口。


    坎蒂絲瘋狂轉動的大腦瞬間宕機,隻餘下一片空白。


    女郎稍稍後退了幾厘米,詩人依然能感受到那溫熱的吐息。


    “我不能放你走啊……安奈牙。”詩人聽到她這樣說道,“對不起……”


    四指並攏的手化為風刃,穿透詩人的胸膛。


    “唔咕……”


    詩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似乎想說什麽,張開嘴,卻隻吐出一串血泡。


    女郎的另一隻手還環抱著詩人的身體,輕輕將頭枕上那瘦弱的頸窩。


    “對不起,可我也不得不這麽做。”


    女人的聲音還在耳邊徘徊,但坎蒂絲隻聽得手腳發涼。


    她看到一把小刀穿過她的身體,卻沒有割到皮肉。


    但她能感覺有什麽正在與□□剝離,隨後被慢慢引入一個方向……


    是那把七弦豎琴。


    女郎的眼中充滿憂傷,就那樣靜靜注視著懷中的男人,似乎那就是她的愛人。


    而在坎蒂絲的視線裏,她的身形開始變得扭曲,逐漸被路西恩取代。


    “你的目的……是……什麽?”


    “安奈牙”痛苦地咳出一口血,依然按照預設的劇情那樣,悲傷又痛苦地看向對麵的人:“想要我的命……你……隨時都能得到……”


    “科莉絲塔洛”,或者說,是路西恩的表情逐漸冷漠下來,看向詩人手中的豎琴。


    “為了再次拯救這個世界。”他平靜地說道,“修補好這把琴,是必要的一環。而你,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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