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汝陽後,她還能不能見到孟憑瀾都是個未知數,不如膽子大一點,趁著現在還沒到汝陽,再去求求孟憑瀾,讓他遵守承諾,隻要這一夜春宵沒有留下子嗣,便放她自由。


    這個念頭一起,顧寶兒便坐立不安了起來。


    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曹氏送來的點心,她不由得心念一動:這不是正好送上門來的借花獻佛嗎?


    孟憑瀾臨時居住的院落離顧寶兒不遠,一會兒就到了,倒是顧寶兒臨到門前猶豫了起來,她實在有點害怕孟憑瀾。


    等她終於鼓足勇氣正要扣門呢,裏麵有人哽咽著跑了出來,剛好和她撞了個滿懷。


    顧寶兒一看,出來的是個和她差不年紀的妙齡少女,膚白貌美,隻是左邊臉頰不知怎麽腫了起來,燈光下看起來有些可怖。


    “小心。”她扶了少女一把。


    少女沒有道謝,反倒放手一推,捂住了自己的臉,她身後跟著的侍女們也一臉驚惶,簇擁著她飛一樣地跑了,最後一個還惡狠狠地瞪了顧寶兒一眼,好像在警告她不要亂說話。


    “你在這裏做什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顧寶兒轉頭一看,是於德華。


    “於公公,”她慌忙見禮,“我……我想求見王爺。”


    於德華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裏的食盒上,一臉的了然:“寶兒姑娘,我勸你不要在王爺麵前白費心機,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強求隻會弄巧成拙。”


    顧寶兒簡直莫名其妙:“於公公,你這是什麽意思?”


    “看到那人了沒有?”於德華朝著少女離開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是曹大人家的姑娘,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結果就落得了這個下場。”


    顧寶兒的心頭一跳:“那她的臉……”


    是孟憑瀾打的?


    於德華矜持地笑了笑:“我讓人掌了個嘴罷了,我們王爺那可是要和非同一般的尊貴女子相配的,尋常人家也想肖想,真是不自量力。”


    顧寶兒拎著食盒的手頓時捏緊了,好半天才道:“那……現在王爺一定心情不好,我還是不要打擾了。”


    “那寶兒姑娘慢走。”於德華做了個手勢。


    “和誰在說話呢?”孟憑瀾懶洋洋的聲音在裏麵響起,“沒完沒了的。”


    顧寶兒屏住了呼吸,朝著於德華連連搖手,示意別提她的名字。


    於德華可不敢說謊:“回稟王爺,是寶兒姑娘。”


    裏麵沉默了片刻,孟憑瀾的聲音再次響起:“那杵在門口幹什麽?進來。”


    跟在於德華身後,顧寶兒戰戰兢兢地進了門。


    孟憑瀾正坐在花廳裏用膳,四周燈籠高掛、燭火通明,各種月季、茶花開得正豔,花影婆娑、夜風習習,一派春夜花香的旖旎景色。


    唯一的敗筆便是地上散落著一條長長的紅綢和一把砸了個角的古琴,想必就是那位曹姑娘獻藝未果後留下的。


    顧寶兒偷偷把食盒往身後藏了藏,眼觀鼻、鼻觀心,垂首而立。


    “你怎麽過來了?”孟憑瀾掃了她一眼。


    “我……我路過這裏看見於公公,就和他說了幾句話,”顧寶兒急中生智,“打擾了王爺,是我的過錯。”


    孟憑瀾的目光落在她裙擺邊露出的食盒上,心中哂然。


    口是心非。


    明明是想送吃的來討好他,卻裝著是路過的,這是怕和剛才那女子一樣被責罰了嗎?


    他指了指食盒,給了顧寶兒個台階:“裏麵裝的什麽?”


    顧寶兒結結巴巴地掩飾:“沒……沒什麽……是曹夫人給我的點心,不是給你的。”


    孟憑瀾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怎麽,不舍得給我嚐一嚐?”


    “不,不是,”顧寶兒隻好磨磨蹭蹭地走到了他麵前,打開食盒給他看:“沒有,你看,都是甜膩膩的糕餅,你不愛吃……”


    孟憑瀾順手拿起一塊綠豆糕咬了一口:“還不錯。”


    顧寶兒心念一動。


    雖然她弄不懂為什麽此刻孟憑瀾的心情還不錯,可進都進來了,還是不要浪費這個機會,趁機拍拍馬屁。


    她殷勤地把食盒往孟憑瀾身前推了推:“那這個雲片糕也很好吃,你也嚐嚐。”


    孟憑瀾的目光從她蔥根般的指尖掠過,緩緩上移。


    不盈一握的腰肢、弧線優美的脖頸、眼波盈盈的笑眼……顧寶兒生得膚白,這一身鵝黃色的羅裙非但不顯得俗氣,反倒襯得她好似春日枝頭第一簇爆出的細芽,嬌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孟憑瀾心中越發愉悅了。


    他還當顧寶兒真的不想跟他回汝陽呢,原來都是假的,在碼頭那裏裝得還挺像,居然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也不怕他真的放她離開嗎?


    算了,女子本弱,總要耍點小性子才能引人注目,也不是什麽大錯,更不惹人討厭。


    他接過雲片糕咬了一口,斜睨了顧寶兒一眼,似笑非笑:“怎麽,有事情求我嗎?”


    第7章 取悅


    燭火搖曳中,白天孟憑瀾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淩厲氣勢仿佛消失了,五官輪廓的棱角也仿佛被光影磨平了似的,帶上了幾分溫柔。


    那種親切熟悉的感覺又泛了上來,顧寶兒像是被蠱惑了似的,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王爺,我……我想問問,你以前答應我的賞賜……還作數嗎?”


    孟憑瀾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漫不經心地道:“你那日不是已經要了賞賜了嗎?”


    顧寶兒欲言又止。


    她的確是要了賞賜,懇求孟憑瀾在榆州給她一個安身之處,可這不是孟憑瀾又把她帶了回來,賞賜早就已經化為烏有。


    她想反駁,卻又害怕孟憑瀾的威嚴;不反駁吧,白白給了孟憑瀾一個她沒拿到的人情,她不甘心。


    一時之間,她的臉都憋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窘迫取悅了,孟憑瀾輕笑了起來。


    站在他身旁的於德華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地左看右看。


    “好了,不逗你了,”孟憑瀾轉了轉手腕上的佛珠,懶洋洋地道,“我的賞賜當然作數,你想要什麽說就是了。”


    顧寶兒心頭一喜:“那我可以留著等以後再提嗎?等到我……我確定沒有留下王爺的子嗣……要離開的時候……”


    這“子嗣”二字實在太羞人,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到了最後幾不可聞。


    孟憑瀾隻聽到了前半句,心下了然。


    有了子嗣,她的身份便穩妥了,母憑子貴必定是要進王府;若是沒有,求個賞賜進府最為保險。


    其實這都是多慮了,顧寶兒既然已經是他的女人了,他怎麽也不可能會丟下不管,一世衣食無憂是最起碼的,要是顧寶兒聽話些,給個名分也不是什麽難事。


    “就準你留到那個時候再提吧。”他慷慨地答應。


    “多謝王爺。”


    顧寶兒喜上眉梢,朝著他福了一福,正要告辭回去,孟憑瀾示意她坐下,“你這一路來也沒吃什麽東西,今天這裏的飯菜做得還算可口,留下和我一同用膳吧。”


    於德華會意,立刻讓人在孟憑瀾的下首支了一張食案。


    顧寶兒這幾日從驚魂方定到愁緒滿懷,壓根沒有心情去想什麽口舌之欲,此刻得了允諾心定了,再一看食案上豐盛的菜肴,這才有了點饑腸轆轆的感覺。


    曹夫人雖然心懷鬼胎,但內務操辦得倒是不錯,時間倉促,請來的廚子卻手藝一流,菜肴都是照著孟憑瀾的喜好,地道的北方口味為主,加了幾個當地的名菜作為調劑。


    顧寶兒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埋頭嚐了幾個菜後,在和孟憑瀾的一問一答中漸漸放鬆了下來,還好奇地問了幾句這些菜的菜名和來曆。


    孟憑瀾瞟了她的桌案一眼,幾盤菜吃得所剩無幾,幾盤卻絲毫未碰,看起來挑食得很:“怎麽,這些菜不合你口味嗎?”


    顧寶兒夾肉絲的手一頓,立刻調轉了方向夾起了一筷雞樅:“沒有,都很好吃。”


    於德華在旁邊幸災樂禍:“寶兒姑娘,你挑食便挑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我看你喜歡吃肉吃北方菜,卻不愛吃本地的菌菇,倒也少見。”


    顧寶兒努力嚼著雞樅,又夾起邊上一盆紅紅的菜放進嘴裏:“誰說的,我隻是……好吃的留在後麵而……”


    話音未落,她捂住了嘴。


    “怎麽樣,好吃嗎?”於德華明知故問。


    “好……好吃。”顧寶兒努力想讓自己顯出一副享受美食的模樣,隻可惜這又酸又辣的味道太衝,她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好吃那你就多吃點,我這裏兩盆也給你了。”孟憑瀾一招手,於德華樂不顛顛地把盤子端了過去。


    顧寶兒的臉都垮了,終於呐呐地承認:“王爺,我……我錯了,我是不愛吃這些,這個是什麽?好像草根一樣,一股子怪味……我真的吃不慣……”


    “那看來你還真不是本地人。”孟憑瀾若有所思。


    於德華笑吟吟地插話:“王爺高見,我看寶兒姑娘的身材高挑,口味又和王爺差不多,應該是北方人,可前兩日她唱了江南小曲,這容貌又生得如此精致,好像是江南人,既然如此,又怎麽會出現在汝陽周邊呢?”


    “我要知道就好了。”顧寶兒的情緒低落了下來。


    “好了,別提這掃興的事情了,”孟憑瀾安慰道,“趙其安會替你治病的,等想起來你的家人,我會幫你找到他們的,明天到了汝陽,我也會派人去青崖山附近去查探你的身世,你就別難過了。”


    顧寶兒的眼中難掩喜色,像是要雀躍,卻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屏息問:“王爺,你說真的嗎?”


    孟憑瀾不悅地道:“我什麽時候說過假話?”


    “王爺,你真是太好了……”顧寶兒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而表達自己的感激,眼角的餘光一瞥,急急地道,“王爺,你的酒杯空了,我替你斟酒吧。”


    其實今天孟憑瀾並不想喝酒,畢竟前日宿醉的後果還記憶猶新,今天這酒杯擺在桌案上隻是做做樣子;而且,他也不喜有外人替他斟酒布菜,剛才姓曹那姑娘就是湊得太近邀寵,被他訓斥了。


    可看著顧寶兒殷勤地在他身邊忙前忙後,又是斟酒又是端菜,喉嚨的那聲拒絕終究卡住了。


    穿了女裝的顧寶兒裙裾微揚,腰身不盈一握,比起那身不合體的男裝又美了幾分,原本就明豔的雙眸笑意盈盈、含情脈脈,比起前兩日的怯色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算了,她膽子小,還是給她幾分薄麵吧,若是板下臉來教訓,隻怕她又要像隻受驚的兔子整個人都縮起來了。


    孟憑瀾接過來一飲而盡。


    “再來一杯嗎?”顧寶兒殷切地問。


    孟憑瀾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麽,想讓我喝醉嗎?”


    顧寶兒的臉一紅,連連搖頭,慌忙退回了自己的桌案前坐下,正襟危坐不說話了。


    晚膳很快就用得差不多了,孟憑瀾率先起了身,準備回房歇息。


    走了幾步,他回頭一看,見顧寶兒沒有跟上來,不由得眉頭一皺:“你還站在那裏幹什麽?”


    顧寶兒原本恪守禮節,要等孟憑瀾走了再離開,一聽這話,頓時恍然大悟:“那我先回去了,於公公說,明天一早要起來呢。”


    還沒等孟憑瀾說話呢,顧寶兒便拎起裙擺,像隻兔子似的一溜煙跑了,妙曼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孟憑瀾站在原地,臉色漸漸不好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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