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聽到黑臉的喚聲,麻花辮下意識的皺眉,露出不認同的神色。


    黑臉見狀急忙住嘴,趕緊收了差點脫口而出的稱呼急忙道:“那個烏,你說怎麽辦現在?”


    被黑臉喚烏的麻花辮想了想,舉著刀威脅著周三皮,硬是在他店鋪裏收刮一番,結果隻收到了攏共不到十兩銀子,可見這糖公雞的周扒皮,居然沒在鋪子裏放多少銀錢,難怪的先前就隻給他們一貫錢買鹿,也是摳門的夠可以的。


    看著桌上銅板加銀子一起的九兩多,烏歎氣,示意黑臉少年扯了桌布包上錢打包背上,自己又要挾恐嚇了軟癱在地的周三皮一番,這才領著黑臉少年出了這南雜行。


    出來後,兩人一前一後身形靈敏的鑽進一條無人的小巷,四下無人,黑臉不由的就問,“少,額……烏,我們就這麽放過這壞東西嗎?”


    麻花辮卻笑笑,隻背著手,給黑臉丟下句:“別急,貴,眼下買鹽要緊,那壞東西不重要,我們得趕緊把鹽弄到手,而後趁著城門未閉趕緊出城回寨子裏去。”


    “是啊買鹽啊。”,叫貴的黑臉少年提到鹽,心情立刻就變得沉重,想到此刻家裏正受苦的親朋好友,貴就難受。


    “烏,難怪道我阿爸阿姆都說,山下的漢人骨子裏都壞透了,隻可恨我們山裏不產鹽,要不然誰樂意受這些壞心眼漢人的鳥氣!”


    “話也不是這麽說,先前幫我們的那位阿姐就很好,你莫要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話是這麽說,可是烏,鹽啊,鹽!家裏人再吃不上鹽,回頭阿爸阿姆他們做活都沒力氣,腦袋都要長白毛的!”


    “別急,你讓我想想辦法。”


    “還能想什麽辦法,剛才那家夥壞得很,騙了我們的鹿,我們動了手才得了這麽點銀錢,而且我們這樣子,連他一個小掌櫃的都能識得出我們不是山民,要是去官鹽行,先不說我們手裏的錢根本不夠買多少,便是為了烏你的安全,我們也不能去!”


    “是啊,是不能去!而且我王……額,我阿父曾經說過,城裏的官鹽行賣的鹽很貴,要好幾上百十文一斤,我們下山一趟不容易,得帶足份量,先不說安全不安全的問題,隻這點銀錢,並不能買多少,也解決不了我們眼下的危機。”


    “那我們該怎麽辦?”,要是買不回去鹽,他們兩個背著家人偷偷下山,想說要趁著漢人過年管控的鬆散,趕緊弄一批鹽回去的事就成了空談。


    於梵梵買好了被褥棉襖出來,準備穿小路順道去糧鋪的時候,經過一條巷子,因為耳力好,莫名就聽到了這樣的一陣對於她來說異常親切熟悉的語調。


    那是苗語,是苗語啊!上輩子身為半隻苗,還有什麽是比隔了時空後,再次聽到熟悉的語言而感到激動的嗎?


    “你們要辦什麽?”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隔了時間空間甚至是世界,這裏的苗話跟自己會說的一毛一樣,可這卻並不妨礙她聽語而思鄉情怯啊。


    出於好奇,也是出去激動,於梵梵快速上前來,想也不想的插嘴,結果看到邊上小巷子裏,齊齊轉頭,一臉謹慎防備朝著自己看來的人是熟人時,於梵梵跟著愣住了。


    “怎麽是你們?”


    “怎麽是你啊阿姐?”


    雙方齊齊驚訝,於梵梵看著熟人卻一臉的姨母笑了。


    難怪道先前看到這倆兄妹她就覺得莫名親切,感情他們是這個世界裏的全苗啊,苗!


    “少年人,你們倆的事情解決啦?鹿還回來啦?”,於梵梵用苗語詢問,卻驚呆了麵前的兄妹二人。


    如果說,先前他們還隻是因為於梵梵的好心出言相幫,兄妹倆看於梵梵算是半個信任的人的話,眼下聽著於梵梵一口地道的苗語,兄妹倆直接就把於梵梵當成了完全的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便沒有什麽不可對人言的,麻花辮忙就說出了他們兄妹倆眼下麵臨的窘境。


    “這位好心的阿姐,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寨子裏食鹽短缺,阿父阿姆他們都愁壞了,我跟哥哥見不得寨子裏的人發愁鹽的事,聽說山下的漢人年前忙碌的很,管控興許也不嚴格,便獵了兩頭鹿下山,準備給寨子裏的老老少少換點鹽回去,結果……”


    結果就是先前於梵梵遇到的那一遭,倆沒經驗的家夥被那該死的南雜行坑騙了唄。


    “後來阿姐走後,我們也沒能拿回鹿,那個壞東西隻賠給了我們這九兩多的銀子,卻沒有鹽。”


    說到此處,麻花辮明亮的雙眼不由都暗淡了幾分,邊上的黑臉少年忙接著急急補充。


    “我們是苗人,山下的漢人都討厭我們,大多都不肯賣鹽給我們。”,便是肯賣的,賣給漢人可能二十五文一斤的劣等鹽,賣給他們就得四十文,五十文,甚至更貴。


    可以說,隻要他們被發現是苗人的身份,哪怕跟山下的漢人沒有爆發衝突,他們也隻能等著挨宰的份,誰讓他們不認得漢人的字,看不懂漢人的秤,語言更是不通呢。


    烏接著道:“說起來這位好心的阿姐,我看你漢話說的真好,長的雖不像我們苗人,剛剛卻幫了我們,眼下還聽你會說我們的話,阿姐,你是個好人!”,自己這是被發好人卡啦?


    可惜倆傻孩子,怎麽就這麽輕信於人呢?還是天真啊。


    於梵梵還沒感慨完,這天真一號黑臉少年,帶著點小驕傲自豪的緊接著話,“我們兄妹兩個學東西最快,是寨子裏漢人話說的最好的,這才敢偷摸下山來,結果,結果……”


    眼下他們是有銀子卻不知該去哪裏賣鹽,正愁著呢。


    於梵梵聽完兄妹倆輪番的解釋補充,心裏了然了。


    本著心裏那點天然的親近感,於梵梵想著反正自己也要采買,便再幫他們一把好了。


    於是她朝著兄妹二人攤開手。


    “阿姐我呢有個苗人長輩,所以會說你們的話,嗬嗬嗬……若是你們兄妹倆信任阿姐的話,便把要買鹽的銀子都交給我,你們且跟在我後頭,我幫你們去把鹽買了,買好後你們速速出城回家去。”


    既然從他們兄妹倆的嘴裏知道了,如今苗人跟城內漢人有著深深的且不可調節的矛盾,於梵梵也不打算再讓這兄妹倆再冒險,決定幫他們一步到位。


    麻花辮烏與黑臉少年貴聞言,眼底閃過驚喜,齊刷刷的看著於梵梵,沒打一點磕巴,當即就把手裏的九兩多銀子全一股腦塞給了於梵梵,手裏一文不留。


    這信任感,這傻天真,也是沒誰了,惹得於梵梵不由感慨,“你們就這麽信任我,不怕我卷了你們的銀子跑路啦?”


    聽到於梵梵如此自黑,麻花辮與黑臉少年齊齊搖頭,麻花辮看著於梵梵鄭重道:“阿姐你不會,而且即便阿姐要我們這點銀錢,我們也會給,因為阿姐剛剛幫了我們,你是好人。”


    得,說他們傻天真吧還真沒說錯,不過也是,自己不正是因為自己是半隻苗,因為苗人的恩怨分明,熱情好客,認死理,所以才會這般膽大包天的要幫助他們麽。


    “行了,你們跟我來,沿途別說話,一切都交給我。”


    “嗯,好的阿姐。”,兄妹倆齊齊點頭,不過在離開前,麻花辮猶豫了片刻,依舊在跟著於梵梵走出巷子前補充了句。


    “阿姐,城裏鹽貴,我們的錢有限,如果可能,能請你盡量幫我們買便宜點的,多買一些可以嗎?”


    畢竟,光是他們的王寨,人數就好幾千了,因為大齊官府的壟斷管控,九洞三十八苗寨,寨寨都缺鹽。


    於梵梵提著九兩多銀錢包袱的手緊了緊,最終點頭,“好,阿姐知道了。”


    既然要盡可能的多買,於梵梵自然不會腦殘的去官鹽鋪子買,在有售賣食鹽的雜貨鋪裏買鹽的時候,她看也不看上等的精細鹽,畢竟那個價格貴,她隻看中等的黃白粗鹽。


    可就這,在烏看到於梵梵問價最低等的黑黃下等劣鹽,價格比他們自己問價便宜了很多很多後,烏甚至激動的拉著於梵梵的衣袖扯了又扯。


    好在烏還記得,先前離開巷子時於梵梵叮囑他們不要開口的叮囑,烏隻一邊拉著於梵梵的衣袖,一邊指著籮筐裏的黑黃劣質鹽石,一張臉上都寫滿了買這個買這個的急切。


    於梵梵看著這樣的鹽卻直皺眉,先不說上輩子吃慣了各種加碘,加納鹽的於梵梵,連眼下這中等的粗鹽她都看不上,就更不用說這還帶了毒素的劣等鹽呢,她哪裏會買?


    這玩意吃多了,對人的身體健康很有害,她可不能害人。


    於梵梵拍了拍烏焦急的手,示意她安靜,對麵雜貨鋪賣貨的老板娘,卻眼尖的看出了他們間的眉眼官司。


    別看她家裏開著這個雜貨鋪,生計卻也艱難,家裏人口多,城裏稅收重,且三江城是山城,運輸不便,東西進來這裏後價格本就高昂,賣價自然嚇人,為了家裏生意好,她當家的花了大價錢買了鹽引,得了賣鹽的準許,可這並不代表了就有賺頭。


    好在家裏男人精明,除了麵上的,他們鋪子裏也會私下裏夾帶點私貨賣賣,就比如眼下這些丈夫私下裏弄來的私鹽。


    為了盡快的把這些玩意賣出去變現,老板娘見了烏激動的樣子後可熱情了,拉著於梵梵的手就竭力推銷起來。


    “哎呀這位細妹子,你別看這鹽石不好看,卻一點也不耽擱吃,都是鹽井裏出的好鹽呢,敲碎敲碎直接就能用。


    這樣好了,你們若誠心想買,我就算你們便宜點,二十三文,不!二十二文怎麽樣?就算你們二十二文一斤。


    細妹子,這價格可是整個三江城裏最最低的了,就我這樣的鹽,隨便你去哪個鋪子裏問,人家低於二十四文都不賣,官鹽鋪子可最低都二十五文呢!”


    此言一出,烏跟貴的臉上,齊齊閃現了不可抑止的驚喜,連連點頭附和老板娘的話,一副激動不已,迫切的就要全買走的模樣。


    畢竟一直以來他們吃的就是這樣的鹽,而這樣的鹽,曾經他們買到過最便宜的價格,也要四五十文一斤,好貴的嘞。


    好嘛一個二十二文,直接讓狀況發展成了,不僅是麻花辮拽她的衣袖了,連黑臉少年都加入了拽她袖子的行列。


    可憐了她身上的棉襖子,得虧做工好,不然哪扛兄妹倆的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無可奈何的安慰了兄妹倆,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再抬眼看向老板娘時,於梵梵眼冒金光,拿出了上輩子兒時跟著外公外婆去趕大集,幫著老人家瘋狂砍價的架勢,她這是看準了人家急於銷貨啊,蔫壞的很。


    “二十文,二十文一斤,你筐裏的這些我全要了。”


    一番討價還價,於梵梵大獲全勝,居然成功的把這一筐子劣等黃黑鹽石都給拿下了,就這,她還非饒了人家兩個竹編的背簍當搭頭,惹得老板娘直笑罵於梵梵是個厲害的。


    兄妹二人很高興,他們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這番下山能買到這樣便宜的鹽,想到自己背著足足一百斤鹽上山去,阿父阿姆他們看到後該是多歡喜,寨子裏的那些個長老們該多看中他們,再不會把他們當小孩子對待了,兄妹二人就止不住的歡喜。


    明明一筐子百斤重的鹽,分成兩背簍,分別壓在他們的肩膀上,他們也一點都不覺得重,連跟著於梵梵走出雜貨鋪的步伐都不由的輕鬆了三分。


    到了無人路過的小巷,於梵梵跟急著要回去的兄妹二人告別時,想到他們背上的劣等鹽,還是忍不住的叮囑交代他們一番,這鹽可不能直接吃,要經過處理才能入口,結果卻換來了兄妹二人渾不在意的擺手。


    “阿姐你別擔心,這鹽沒事,好得很,我們寨子裏一直吃的都是這樣的鹽,吃了多少年都沒事的,不過還是要謝謝阿姐你的幫忙,要是沒有你,我們兄妹這回可要遭殃了。”


    感受著背上的沉甸甸,想到懷裏還剩下的七兩多的銀子,麻花辮就止不住的高興,嘴巴都裂開的合不攏。


    曾幾何時,苗家寨子裏不是沒人下山跟漢人打過交道,卻從來沒有這麽大的豐收過,以前的他們再精明,下山來了除了挨宰還是挨宰,哪像他這般有福運?


    聽得麻花辮烏這麽說,於梵梵還能說什麽,不過還是本著良心,把怎麽過濾這些鹽的土辦法跟他們兄妹倆叮囑交代了一番,聽到城牆上的報更鼓響徹縣城,眼看著時辰不早了,惦記著家裏的弟弟,於梵梵也沒有再多耽擱。


    隻在分別前又叮囑了他們兄妹一句,帶回去的鹽最好要聽自己的加工過濾後,於梵梵就跟兄妹倆告別,“行吧,那你們快走,趕緊出城別耽擱。”


    “好勒阿姐,我們走了。”,招呼著黑臉兄長,烏笑吟吟的跟於梵梵告別,走出兩步後突然想到什麽,烏突然停住,回頭朝著站著目送他們兄妹離開的於梵梵用苗語喊了句,“阿姐,我叫代(仡)濮烏桑,我阿兄叫禾卡貴達,阿姐,你可以喊我烏,喊他貴哦……”


    聲音遠遠傳來,於梵梵笑了,原來他們兄妹一個叫烏一個叫貴啊……嗬嗬嗬。


    “娘親娘親,燁兒肚肚餓了。”


    於梵梵嘴裏咬著兄妹倆的名字,心裏有點疑惑,正想著呢,忽然,背上的崽兒發出軟軟的抗議。


    於梵梵忙收回思緒顧不上多想了,一拍腦門,趕緊安撫兒子。


    急急忙忙背著兒子去了最近的糧鋪,付了定金買了糧,約定好送貨時間,自己往背簍裏放了幾斤馬上中午要吃的糧食後,於梵梵趕緊朝著城南去。


    家裏真是啥都沒有了,經過這番耽擱,也不知道城南菜市裏還有沒有得菜賣?要是沒了,他們中午可就得吃白米飯配大醬了,於梵梵懊惱了。


    匆匆往城南來,抵達菜市的時候,這裏基本已經散場了,剩下幾個沒收攤的菜農,筐子裏也沒剩下點什麽。


    人家菜販趕著賣完回家,筐子裏這些挑揀剩下看著蔫了吧唧的菜,一股作價幾文錢讓於梵梵包圓,於梵梵也沒矯情嫌棄,利索的給了錢,把筐裏剩下的蟲蛀菜葉子,斷頭的蘿卜,扒拉下的蘿卜纓子,炸裂開的菘菜等等都收入囊中。


    別的不說,這些處理好了洗幹淨,醃了當泡菜吃也下飯不是。


    菜都裝背簍裏,把兒子抱手裏,於梵梵匆匆就要回,路過菜市口外還開著的肉鋪時,燁哥兒還不忘在自家娘親懷裏扭動著,指著肉鋪子喊。


    “娘親,娘親,買肉肉,買骨頭,四眼飯飯。”


    小家夥的小奶音還帶大轉灣的,聽得於梵梵笑眯眯的,低頭就親香了自家崽兒兩口。


    “哎呀,娘親的乖崽真棒,要是沒有咱燁兒,娘親都忘記給四眼買飯飯了呢。”,城裏可不能打獵,四眼也就隻能跟著啃點骨頭下水啥的了。


    好在肉鋪還有點剩餘,於梵梵買到了半副豬肺,得贈了兩塊沒一點兒肉的大骨頭,看著案板上所剩無幾的肉,於梵梵挑來選去的最後買了一對豬蹄子,還把人案板上當搭頭剩下的半邊豬腦殼給買了,打算晚上回家燒毛給鹵上,明日他們就有豬頭肉吃了,至於豬蹄子?這個可以紅燒煲花生米或者是黃豆,這些自己車裏還有剩的。


    邊走邊琢磨著菜色呢,忽然,於梵梵聽到了兩道熟悉的喊聲,“阿姐,阿姐……”


    轉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好嘛,“你們倆怎麽還沒出城?”,看著這倆背著背簍朝自己奔來的兄妹倆,於梵梵詫異了。


    “阿姐,我們……”


    實在是他們也不想的呀,為了隱藏身份,怕被城內巡視的衙差兵丁查問,更是怕出城不順利,他們拋棄了入城時走的北門,放棄了隔著寨子近便的西門,直接都繞道了南門,準備從人員最混雜的南門出城來著,結果卻萬萬沒料到,如今的南門跟自家阿爸、阿父他們說的根本不一樣!


    他們歡歡喜喜的背著鹽,排著隊,滿腦瓜子裏都在幻想著,他們帶了鹽跟銀子回去,阿父阿姆他們,還有寨子裏的長老們,親朋好友、同族兄弟們,會如何的欽佩豔羨他們來著,結果遠遠的才排著隊呢,烏就發現,前頭的城門口,出城的這邊動靜有點不對頭,那些看守的官兵居然在挨個的檢查出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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