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雖然做了葉家的正經太太,但葉家到底還是不怎麽看得上王家這一門親戚,王成原本跟葉老爺就不怎麽認識,平時就是有事兒請葉老爺幫忙還得點頭哈腰裝孫子。


    自然他們王家人有喜,葉老爺肯定是不會過去的。如今他不寵王氏,更不會看在王氏的麵兒上過去賀喜。


    王氏又是宅裏的太太,王家擺酒,不會是小場麵,很可能是露天席麵,在自家樓裏擺上酒了。


    這當著眾人的麵兒,還都是不怎麽相與的親戚,王氏是不太好去的,所以隻能尋芳替她去。


    母子二人聊了一會兒天,晚飯是一起在尋芳的清風院用的,因為離寶兒這邊兒近。


    飯前,王氏就吩咐了廚房裏做補品,用過飯後,就上了一小碗大補湯,尋芳推說吃不下了,王氏硬哄著他吃了。


    飯後,用過茶,又聊了一會兒子,才送了王氏離開。


    晚間天氣涼了,尋芳叫關了院門,讓院裏的小丫頭們過來坐著聊天,大家弄了些果點,坐著邊吃邊聊。


    這些小丫頭們平日很少出門,沒事兒就是守著尋芳這清風院。平日裏她們也並不怎麽跟尋芳多說話,明明人也不多,就那麽幾個,尋芳卻連名字都沒有記全。


    尋芳連她們名字都記不住,偏生她們一心全為尋芳操持了。照顧尋芳就是她們的工作,分內之事。


    所以這回尋芳就想跟她們聊聊,讓她們聽聽外頭的事情。


    將來姑娘們都是要嫁人的,都是院兒裏的人,將來出去了,懂的事情多一些,什麽事兒都端得住。尋芳也希望他們將來不是自己院兒裏人了,能夠有個好歸宿。


    剛開始尋芳跟她們聊的時候,小丫頭們還有些拘束,都是小年輕,多聊幾句就熟絡了,開始問東問西,化身成了好奇寶寶。


    尋芳一一地給她們解答,大多數人還是對府學內的一些事情表示好奇,那裏都是秀才學生,她們很好奇秀才的日常是怎麽樣的。


    尋芳說話好聽,加上一些自己的體會,簡單明了也不像現在那些小說似的,動不動上來兩句詩文,拽弄文墨,大家還挺喜歡聽他講的。


    直講到晚上,尋芳也累了。綠蘿勸了他幾次,這才洗漱好上床睡了。


    之後兩日就是拜訪親朋好友,在丹城內四處跑。


    過年前,家裏已經開始有春節氛圍的時候,尋芳還帶了些雞鴨魚肉去了俞鵬那裏一趟。


    這裏尋芳不常來,俞楊兩家人已經熟絡起來。正好碰上過節,原本就說好要一起用飯。


    見尋芳來了,正在洗菜的楊母趕緊來招呼尋芳,尋芳隻把菜蔬交給她,然後去找俞鵬去了。


    如今楊雪鬆也跟著俞鵬學了兩套拳,打的不如尋芳像樣子,不過強身健體罷了。


    這會兒楊雪鬆跟俞鵬也在一起,三人聚著聊了一會兒,中午擺上飯來,大家圍坐一桌,吃的滿嘴流油。


    吃完後,尋芳還給俞鵬倒了幾杯酒,俞敏跟楊杏兒還有楊母收拾桌上的東西,端了碗準備去廚房一起洗。


    俞師父並沒有醉,等楊家母女還有俞敏都下去之後,俞鵬低著頭,一口一口喝了有好幾杯。


    桌上現在還有一盤小菜,正好配酒,尋芳怕俞鵬一直喝酒不好,便說道:“師父,也吃兩口菜啊。”


    俞鵬沒有回應尋芳,隻是一味喝酒,尋芳剛準備攔他,讓他少喝一些,卻見俞鵬忽然說道:“我想去參軍。”


    第104章


    此時, 隻有尋芳跟楊雪鬆陪著坐在桌上,聽了俞鵬的話,二人都愣在當場。


    他們都清楚俞鵬的遺憾, 他是個從小就勵誌當兵的人。


    俞鵬就是向往金戈鐵馬醉臥沙場,但是卻不得不向現實屈服,在擁有理想的同時,又是個富有責任感的人。


    尋芳有些感慨, 他認識師父也有兩年了, 但是從他認識俞師父兩年中, 師父都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理想。


    尋芳冥冥中有些預感, 這一日總會要來的, 不過是早跟晚的問題罷了。


    “師父準備去參軍嗎?”尋芳問道。


    楊雪鬆的誌向跟俞鵬不一樣,但他跟俞鵬一樣, 責任感比較強。


    “先生去參軍了, 那敏哥兒怎麽辦?”


    俞鵬沒有說關於俞敏的事, 隻說道:“我準備明年去參軍,今年先過了這個年再說, 至多下半年。”


    這麽說,意思就是他已經確定了,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去參軍了。


    俞敏比尋芳小一歲, 過了今年就是十一歲,俞鵬說是要等到明年下半年,等他去參軍了,俞敏還要過一段時間才十二歲。


    放在現代, 這孩子還是太小了。可在古代,已經是會照顧自己的年紀了。


    俞鵬歎口氣,說道:“來年我若走了, 他就要到十二歲了,平日燒火做飯他都是不成問題的,到時候我準備湊些錢,給他買兩畝地,留下些銀子。”


    尋芳見他低著頭歎氣的模樣,心裏明白,俞師父一定是不舍兒子的,甚至他對俞敏應該還是有些愧疚。


    畢竟俞敏母親走的早,之後一路跟著俞鵬奔波。尋芳是從來沒有見過俞敏喊一句苦的。


    尋芳前世是到初高中那會兒父母感情不穩定的,後來他跟了爺爺奶奶住,換了環境就很不安,加上叛逆期一起來了,整個人的狀態都不是特別好,他不敢說那會兒家裏人沒為他操心過。


    而俞敏,從來都不是叛逆的性格,是個容易讓人放心的孩子。但尋芳知道,他的性格是格外敏1感的,他之前就一直覺得自己是父親實現理想的累贅。


    若是俞鵬將來去參軍,尋芳覺得,俞敏大概率是不會阻攔的。但是他心裏一定會很難受很難受。


    尋芳不禁在想,俞鵬的決定,對俞敏來說會不會太殘忍了一些?


    若說是家庭情況,而使得父子二人無法在一起,必須分離,那是沒的說。


    可俞鵬是有機會跟孩子在一起,好好享受人生的。但是他並沒有做這個選擇。


    目前去參軍,雖然凶險,卻也是富貴險中求。憑著俞鵬的本事,隻要不出意外,尋芳覺得他至少自保不難。


    將來若真有這個運氣,封侯拜將也不是不能去想一想。


    尋芳替先生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倒了茶,抬起杯子來對俞鵬說道:“師父若真的意已決,那我勸說也是無用。隻希望師父能夠一路平安,到時候莫要不放心,敏哥兒向來獨立,況且還有我們在這裏,就是有事也能互相幫忙,沒什麽問題的。”


    俞敏聽著尋芳的話,臉上閃現出欣慰的表情來。


    “尋芳,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楊雪鬆看著尋芳跟俞鵬說的話,沉默著沒說出一句話來。


    他父親也是早年就去了的,對於父親,楊雪鬆其實很是思念,但是陰陽相隔無法相見。


    楊雪鬆實在無法理解俞敏,卻也知道他意已決,無法動搖,所以隻能沉默以對。


    說了兩句話,楊母就過來收了俞鵬的酒,俞鵬還想再喝,就說了幾句留酒的話。


    楊母說道:“你喝醉了沒人心疼,我可心疼我那侄兒。每次你喝醉了,都要敏哥兒照顧,他才多大的人,就要照顧你這麽大個人。”


    俞敏笑道:“我是他老子,他孝順我是該的。”


    楊母拿著酒走遠,邊走還邊說著:“又沒說他不該孝順你,我就是舍不得我侄兒受累。你還沒老得走不動呢。”


    楊母這話,惹得在場的人失笑,將之前不怎麽愉快的氛圍打破了。


    到了傍晚,尋芳差不多要離開了,楊雪鬆到門口來送他。對他說起了關於俞鵬要去從軍的事兒。


    “敏哥兒還小,俞師父也三十多了,等將來敏哥兒娶妻生子,他就是四十的年紀,也該好好在家享福。偏生這會兒又要出去闖,芳哥兒你不說勸,至少別支持才是。”


    尋芳歎氣道:“我這師父,我比你了解。我認識他兩年了,他為這參軍的事情煩了兩年。這是他從小的誌向,人就是有這個命的,不管結果如何,他就是該去闖一闖,攔是攔不住的。如此,不如絕了他的後顧之憂,讓他放心的去。否則就是出去了,他心裏還記掛著敏哥兒,這更不好。”


    “你同意他去,若是將來萬一......”說到這裏,楊雪鬆止住了接下來的話。


    尋芳見他這麽說,眉頭一蹙:“盼著好些吧,就是我不同意,難道他還不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方才也不同意他去來著,你看他因你這話動搖半分沒有?”


    楊雪鬆其實心裏也明白,勸俞先生別去參軍也沒用。見尋芳這麽說了,他總算住了嘴。


    尋芳上了車,元慶駕馬。


    楊雪鬆對元慶說道:“晚上路看不清楚,小心著些,別太著急。”


    元慶笑著點頭,叫楊雪鬆快回,說著便駕著馬車遠去了。


    自那日回了家後,尋芳便不再出門,隻在自家裏熱鬧了。


    雖然分了家,但是家裏人還是住在一起,況且因為尋芳他們考上秀才,親戚們仍舊是攀附葉鎬這一支,還有就是葉錦他們這一支。


    家宴開在大廳,後來開祠堂,祭祀完了祖宗,便開了祠堂在裏頭聽戲說笑。


    戲班子是早兩個月就已經定下來的,這是大家湊份子請的戲班子,一個班頭還是葉鎬認識的。


    按照往常過年的慣例,這時候開始唱戲,便要唱將近一個月才停,這裏頭估計也得花個上百兩銀子。不過是大家都出錢,葉鎬這裏隻出了不到二十兩銀子就成了。


    瓜果茶點,齊齊備上,一堆親戚就坐在一起說話聽戲,時不時哄笑一下,或是一齊拍手叫好,高興了還會賞錢。


    尋芳不太愛聽戲,就去聽過兩三回。


    家裏女眷倒是很喜歡聽戲的,她們平時宅在院子裏,很少有可以齊聚一堂熱鬧的時候。


    葉尋蕙最近不怎麽出門,回來之後對葉珠兒的態度好了許多,比起之前的愛答不理,現在居然還陪著葉珠兒看戲了。尋芳每次來,都能瞧見葉尋蕙跟葉珠兒在一旁坐著。


    寶兒的病在年前也好了,王氏因此心情很好,寶兒過來看戲當天賞了戲子們幾兩銀子。


    柳姨娘之前就是梨園行當裏出來的,平日裏她都是在葉老爺跟前唱戲,這會兒葉老爺因為生病不在她麵前了,她整日裏就是磋磨屋裏的丫鬟,還有就是鬧陳姨娘。


    陳姨娘被她鬧了,就過去找王氏聊天,就是不跟她一起發瘋。弄得柳姨娘越發閑了。


    這時候過年請戲班子過來,柳姨娘就常常到祠堂裏來聽戲,那瓜子磕了一碗又一碗,尋芳看著都覺得上火。


    後來也不知道柳姨娘跟老爺說了些什麽,總之葉鎬就是同意讓柳姨娘上台去唱戲了。


    雖說她原來是梨園出身,從賤業,但到了葉家做了妾,就算抬了些身份。是個良家女人了。


    如今再上台,不成什麽樣子。這時候還沒那麽開放,家裏小孩兒或者男人學著唱戲,上台玩兩下,隻要家長沒意見不覺得這是玩物喪誌,那都可以,但是女人上台,到底不成個體統。


    即便葉老爺同意了,台下說話的人還是很多的。


    尋芳過了年才十二,現在也都避著些女眷了,就是吃酒,也隻待在母親這邊,其他表妹堂妹們是不跟他坐一桌的,他也不敢亂看人。


    因坐在女眷這裏,尋芳不知道男人那邊兒是什麽話,反正葉家的女人們對柳姨娘的成見很大。


    “戲子就是戲子,好容易從了良,遇著機會,還是搶著去拋頭露麵。”


    “都不知道她是怎麽有這個臉去求你們老爺同意的。”


    更有甚的,直接喊出“賤人”二字了,不過是悄聲說的,就是說了,大家也隻當做沒聽見罷了,反正也沒有誰會學舌叫柳姨娘聽見。


    應該是說,柳姨娘自己或許也猜到了,肯定會有人對她說不好聽的話。


    但是這葉家就這麽大,她平時脾氣暴躁又沒有孩子,如今葉老爺為了養身都不去她屋裏了。


    比起成日裏無聊閑得蛋疼,被人說兩句也沒有什麽,反正不會少塊肉。


    葉家親戚們說柳姨娘,但是葉家其他人都沒有說柳姨娘的壞話。因為一個不小心,叫柳姨娘知道了,她不能鬧到別的親戚那裏,在他們這一房裏鬧騰的本事還是夠的。


    沒法子,誰叫葉鎬寵著她呢?就連王氏做了葉鎬這一房的女主人,都有柳姨娘的功勞,誰又敢真的去得罪柳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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