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家交好, 就是沒事兒過來閑坐坐也沒什麽。楊家隻有兩個女人守在這裏,肯定多少都是有些害怕的,尋芳就時常過來看看她們,好歹讓她們知道自己在丹城不是沒有人的。


    “南方那邊兒亂起來了,我們家打算先走一批人,到長興省去,那裏有我父親的一處世交,想必生存沒有問題。想請嬸子一起過去,現在世道不太平,等到了那裏安頓下來,咱們再寫信給雪鬆,好叫他放心。”


    楊杏兒蹙著眉,說道:“南邊兒的事情城裏都在說,究竟鬧到什麽地步了?你們家就要走了?”


    本朝也有二百年的曆史了,雖然受窮挨凍是有,卻太久沒有戰亂,百姓能夠安定生活就感謝天恩了。


    這會兒忽然亂起來,大家心裏都沒底。


    “朝廷派下來的兵敗了,如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派兵下來呢,就是下來,估摸著最快也得一個月的時間。而鬧起來的地方就跟咱們跨一個省,要是咱們南邊兒的省城也攻下了,一個月不到就能打到咱們這裏來,到時候想逃就難了。”普通百姓的話,或許好說,但楊家人真不一定。


    屋裏就兩個女人,仆人也少。到時候土匪進來,真不知道楊家人會是什麽下場。


    “他們跟一些造1反的人不一樣,都是土匪,要是進了城,隻怕各家都不會好。所以還是請杏兒姐姐和嬸子跟我一塊兒走。”


    聽到這裏,楊家母女眉頭都蹙了起來,楊母甚至有些害怕地抓住了女兒的手。


    楊杏兒嚴肅了臉,對尋芳問道:“那咱們現在就準備走嗎?”


    尋芳說道:“我們家準備分三四批走,我是殿後著走,我父親母親還有妹妹是第一批走,家裏還有一些事宜需要安排妥當。杏兒姐姐跟嬸子最好還是跟我父母就一塊兒走,要不然,就是最後跟我一起走。”


    楊杏兒跟楊母互相看了一眼,目前還下不定決心要離開丹城。


    楊雪鬆離開過丹城,去過府學,甚至現在已經走過了好幾個省,到了京都考試,估摸著現在已經有結果了。


    但是楊母跟楊杏兒不一樣,楊母肯能長到這麽大歲數都沒離開過丹城,想要叫一個老人離開家鄉是很困難的。


    何況要是走,南邊真的打上來了,那她們母女就是顛沛流離。


    雖然不是不相信尋芳,但葉尋芳到底不是自家人,總覺得還是缺點兒什麽。


    可如果真的要在死亡跟逃亡麵前選擇的話,誰都知道該怎麽選。


    “先讓我跟母親商量一下吧。”楊杏兒暫時也打不定主意。


    葉家的其他人,她們母女都不怎麽熟悉,到時候怎麽一起走?況且她們要跑,楊杏兒跟楊母就是捎帶的,是累贅。


    楊杏兒自己心裏也挺難受,她們家總是欠著尋芳的,總是接受尋芳的好意。


    如果跟尋芳一起走,到時候真打過來了,情況就比較危急,她們一個老人,一個弱女子,還是要被尋芳保護著。


    尋芳在提出要幫忙的時候,就沒想那麽多。


    他是覺得,第一人多力量大,就算是女子老人,都有她們的價值。


    第二是楊雪鬆是他的好朋友,如今他人在京都,沒有辦法照顧母親姐姐,尋芳就跟她們在一個城內住著,要是她們有個三長兩短,尋芳到時候不好跟楊雪鬆交代。


    尋芳於是對二人說道:“那好,這兩日我父親他們暫時還不會過去,你們要走,盡快下決定,到時候來我家找我便是,家裏的門子我都吩咐過的。東西也不用帶多,個人的被褥要帶上,一些銀錢,就換成銀票,自己貼身帶上。”


    “如果不準備走,那也得將這些被褥銀錢準備著,家裏車馬也要常備著。到時候真的遇上事兒,也好及時逃走。”


    楊杏兒她們聽著尋芳的話,都一一應了。


    之後尋芳又說了些要注意的點,喝過了茶便回去了。


    今日原本還想再去王亨他們那裏一趟,但是從楊家出來之後,時間就完了,想一想還是幹脆先回去,考慮好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才好。


    這會兒還沒有打到這裏來,尋芳覺得也沒必要那麽著急,左右還是有時間的。


    況且,說不定就是虛驚一場,朝廷的兵來的快,南邊兒的土匪走得慢,那說不定還打不到他們這邊兒來,事情就理平了。


    就是他們多辛苦來回一趟,還在長興省安置些產業罷了。


    若真是虛驚一場,那就是最好的。折騰倒是沒什麽,隻要能保住命就行。


    回到家裏,尋芳徑直回了自己的屋。綠蘿上來為尋芳換衣服,尋芳配合著,邊說道:“我準備將這一房的田地賣掉一半,鋪子租先租給人一兩年。”


    “是為了南方的事情嗎?”綠蘿也得到了消息,下午尋芳出門後,葉老爺就說要召集家裏的男人們商量一下。


    雖然會議還沒有開始,但是綠蘿這邊早就知道了要談什麽。


    畢竟她跟太太身邊的丫鬟小紅玩得熟,家裏發生的大小事情,綠蘿總是能很快就掌握消息。


    尋芳也沒瞞著她,直接說道:“是,咱們也要提早做好準備。”


    綠蘿問道:“那咱們什麽時候走?聽說老爺太太今兒就已經吩咐房裏人打包行李了。”


    “咱們比老爺太太晚些走,現在還不急。”尋芳不好跟院兒裏的人說,他就是個殿後的,要聽到有打過來的消息了,才會離開。


    “那到時候是將院裏的人全都帶走嗎?”他房裏其實也就七八個人,全都是婆子跟小丫頭,婆子力氣大些還好說,小丫頭年紀小不說力氣也挺小的。


    到時候真的要走,家裏一些廚子,小廝,看門護院的門子,肯定也要帶走一些,尋芳上下算算,家裏仆人就是跟著自己走的,估計也要有十幾二十個。


    這麽多人,跑路麻煩,船都要多租一輛艘,這隻怕還不夠。


    如果要走,尋芳是想隻租上兩艘大些的穿,一艘能夠裝行李,再夠住五六個人。


    另一艘他帶著楊家母女,還有自己的貼身丫鬟跟保鏢住下。


    其餘的一些下人,可以駕駛馬車去長興縣跟大家會和。


    可是這樣算下來,人就未免有些多了,況且還是沒那麽有力氣的小丫鬟。


    “到時候問問她們,有誰願意出去的,或是家裏有定下婚約的,這個月內願意出去的,我都給她們封十兩銀子,讓她們風光嫁人。”


    如果她們不願意走,尋芳也就隻能夠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實尋芳他們就是要走,也要留下忠仆看院子的。


    要是匪類進了城,那就各自逃命。匪類不進城,這麽大的院子也怕遭賊,或是叫人一把火點了,那就慘了,所以得留下幾個人看家。


    綠蘿見尋芳這麽說,眼神暗了暗,還是遵從了尋芳的想法。


    大家相處這麽多年了,尋芳忽然說要放了屋的人出去配人,心裏肯定是不舍的。


    但是這會兒既然要走的話,確實帶著小丫鬟們費事。況且尋芳院裏的人都打了,年紀小的也十六七歲了,在這時候已經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紀。


    早走晚走,遲早都是要走的,這會兒早些走,總比相處更久了走好,免得過分傷心。


    正好如今時機是該少些人,尋芳又肯多給些錢,其實大家還應該高興些才是。


    尋芳換好了衣服,接過綠蘿遞來的毛巾,準備擦臉,邊說道:“明兒弄些碎銀子來,先拿三百兩出來,到時候租船、吃用,都要用到錢。剩下的銀票都收好,明天你一總料理這些,等你都準備好了,我還要查看的。”


    “那明兒連行李也都開始打點麽?”帶東西是肯定要帶,但是估計所有東西,譬如家具,還有那些花瓶,筆墨紙硯,觀賞的花鳥,都不能全部帶走。


    “先不用。”尋芳是晚走的,這些事情等老爺太太們走了之後再打點也來得及。


    說完話,尋芳去找了兩本地理跟曆史書來看,這些書本比較複雜,尋芳沒翻多少頁,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休息會兒吧,天暗下來了,歇歇眼睛。”綠蘿過來掌燈,側著身子在一旁對尋芳說道。


    尋芳聽了她這話,就放下了手中的書,伸著懶腰走到榻前,朝窗外看了一眼。


    果然,天邊太陽都已經在山頭將要落下了。


    這個時辰估計很快就要吃飯了,飯菜還沒到,但是廚房裏肯定已經在忙碌。


    尋芳看了一忽兒遠處的山峰,就站起來到院子裏找了一個小丫鬟過來。


    “二爺找我什麽事兒?”那小丫鬟笑嘻嘻地對尋芳問道。


    尋芳在院子裏沒有發過脾氣,對大家都很好,平時主子吃什麽,基本上散下來她們都有份兒,所以丫鬟婆子們不怕尋芳,但是卻很敬重尋芳,這一點跟他略帶清冷的氣質有關。


    尋芳對那小丫鬟說道:“你去替我去元慶那裏一趟,讓他晚上吃完飯到我屋裏來一趟,我有話要跟他說。”


    “哎!”小丫頭聽了尋芳的話,很快就下去了。


    吩咐完小丫鬟後,尋芳又在外邊兒廊上坐了一會兒。


    綠蘿收拾完了他的書桌,便過來跟尋芳閑聊著,了解不到幾句,飯菜就都到了。


    晚上開飯後,還有王氏屋裏的小紅過來,送了尋芳一碗湯羹,說是太太今天命人做的,嚐著還不錯,就端來給尋芳一份,一會兒還要給寶兒送過去。


    尋芳將那湯羹收下了,讓綠蘿送小紅出去。


    等用過了晚飯,尋芳漱口完畢就在榻上坐著看書。


    這時候也不知道了解地理跟曆史,好歹知道這個朝代哪裏好攻打,哪裏不好攻打,到時候逃命要往哪裏逃。


    正看著書,外麵小丫頭回說元慶來了。尋芳於是放下書本,等著元慶過來說話。


    元慶進了屋,低著頭走到尋芳跟前,低著頭彎著腰,對尋芳問道:“少爺您找我?”


    尋芳看著他弓著身子的模樣,特別想將他的背給掰直了。


    之前也說過,讓他站直了好好說話,但是這不符合規矩,所以元慶每次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尋芳說得都累了,已經不想再糾正了。


    “明兒早上你幫我跑幾趟腿。”


    尋芳想了想要提醒的人,用手指頭數著,以免漏了人。


    “你明兒幫去一趟我表哥家,趙家,李家,林家,還有俞敏那裏一趟。就找我平時相與的那幾個朋友,趙晨李穗他們,告訴他們,請他們明兒下午去常去的酒樓一趟,就說我有些事情跟他們說,讓他們明兒務必要到,風雨無阻。再幫我去定個酒樓的包廂,要撿著清淨的房間。”


    別人家裏究竟要不要跑路尋芳是不知道,隻是提醒一聲是需要的。


    就是不準備提前離開丹城,總要防患未然。


    元慶今天跟尋芳一起去的楊家,知道楊家不用提醒了,就沒問尋芳,直接應了一聲下去了。


    到了第二日,綠蘿早起就去取錢去了。一趟是拿不回來這麽多錢的,估摸著還要走兩三趟,但是今天能把銀票都拿來。


    尋芳另外又找了人去聯係田伢子,這事兒不好寶兒出麵,賣田地的事情是由尋芳插手的。


    等到中午,用過飯,略休息休息,尋芳便叫上了家裏的葉尋芝還有兩位堂兄弟一起去赴約了。


    到了酒樓內,裏頭吵吵嚷嚷的,一片和樂氛圍。在大家眼裏,南方的匪患,似乎就隻是說書人說的一個故事。


    南方雖然遭受匪患影響,但是丹城還是熱鬧的,酒樓裏市場上,都還繁盛。


    尋芳還很納悶,就一個省的距離,南邊兒的匪類就打上來了,為什麽城內眾人還是該怎麽樣怎麽樣。


    後來想一想,覺得這很可能跟交通有關係。


    尋芳是生活在現代的人,對於他來說,鄰近省城的距離,高鐵飛機就是幾個小時的時間。


    但是對於古代的人來說,他們對地圖更加的麻木,想著就是打上來,也要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得到消息再跑都一樣。


    還有就是之前尋芳想過的,因為人民許久沒有戰爭,所以並不那麽了解戰爭的殘酷。


    而尋芳上輩子因為被灌輸了“落後就要挨打”的思想,並且學習過華夏恥1辱的曆史。


    因此,尋芳會對戰爭有一種焦慮的態度,而這個朝代的大部分人,則都對戰爭比較麻木。


    倒不是經曆的多了,已經麻木,而是沒有經曆過,不被狠狠捶一下,就不知道痛的麻木。


    至於葉鎬為什麽會這麽緊張南邊的事情,尋芳覺得,這完全是屬於怕死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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