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芳知道他手上人脈少,知道這兩日他早起晚歸,除了要準備打仗的事宜,確實也有在盡力幫忙,隻是沒什麽效果。


    跟俞敏聊了兩句,一個小丫鬟端了兩碗大補湯羹過來。


    說是王氏讓他們喝過再出門,母親賜羹,尋芳不敢不從,就是那湯味兒實在太濃,憋著氣一口悶的。


    俞敏喝的慢,好歹意思意思喝了兩口,剩下兩口實在喝不下去,殘餘了些許,看著也還好。


    尋芳瞧著都沒有說什麽,那丫鬟就有些不幹了。


    “敏少爺還是喝完的好,否則一會兒不止太太,小姐也要說我。叫我瞧著二位爺喝完的,留下兩口沒喝完,我不好交差。”


    尋芳聽那丫鬟說寶兒,好奇地看向了俞敏。


    俞敏像是心虛似的覷了尋芳一眼,隨即拿起湯羹,仰頭一口就喝光了。之後他將那湯羹甩一樣地遞給了小丫鬟,自己轉身說了一句:“喝完了,我走了。”


    還不等尋芳說話,他就已經走出了老遠。


    尋芳見狀,心裏一下就了然了。


    隻是了然之後,不免又開始擔憂起來。


    “快要打仗了啊。”偏偏這種時候,摻和進了私情。


    不過人之情感,又怎麽能說是怎樣就是怎麽樣呢?往往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


    無奈搖著頭,尋芳回屋換了衣服,早上便去了刑部那裏跟葉尋芝他們會合。


    三人調配了些許刑部的人員,這是皇帝下命,所以沒什麽阻攔,尋芳他們很快就調夠了人,帶著人去追查事件。


    首先要去檢舉的人家找起,帶兵到達的時候,進屋找,這家人已經不見了。


    問清楚鄰裏後,說是昨日正好搬走。


    “偏偏這麽準時。事情還沒有調查夠,人證難道不需要再重新查問麽?竟然就這樣輕易的放走。”尋芳這會兒很想罵刑部跟大理寺的人。


    沒得辦法,隻好一麵派人追查證人的去向,另一麵又開始著手贓證的事情。


    還有就是其中牽連人員也要一並查探,最主要還得盯著李相那邊兒的定向。


    這樣一連差了許多日,尋芳他們忙得焦頭爛額。總算找到了證人的去向,待要捉拿細問,結果人員來報說,找到那證人時,人家已經死了兩日了。


    這時候線索又斷了,不過這樣巧的事兒,明眼人早看出不對了。


    朝內許多官員心裏都十分明白,尋芳他們要針對得罪的究竟是誰。原本關係走得近的一些人,也漸漸疏遠了他們。


    關於這些,尋芳他們心裏頗為無奈,但也能理解。大家都不想被牽連,原本這事兒如果不是楊雪鬆,尋芳他們也犯不著趟這渾水。


    斷了線索,就隻能繼續照著之前證人的指認,一點一點去找尋別的線索,這比盤問證人要困難許多,但是尋芳他們還是不想放棄。


    既然可以確定是汙蔑,那假的事情就一定能夠被找出破綻。


    有句話不是說,說了一個謊言,就得用另外一千個謊言去圓麽?既然是這樣,那麽努力去盤查,相信一定會有結果的。


    至少這一個月,他們必須去這麽相信,想盡一切辦法,用盡一切力量。


    楊雪鬆的命擔在他們三人的肩上,他們不能鬆懈。


    唯一讓尋芳感到欣慰的是,至少還有兩位兄弟陪著他一起。若是他一個人,隻怕這會兒得崩潰了。


    這日處理好宮中的事情,尋芳正準備走去宮門口乘車。路上卻遇到了正在巡邏的李珖。


    因為立場問題,雖然二人相識,尋芳也不準備跟他打招呼。正加快腳步準備離開,卻聽李珖叫住了他。


    “葉大人想是著急回家?怎麽見到了我,走這麽快?”


    尋芳見他這麽說了,隻好停下腳步來應付。


    “李大人。”


    李珖見尋芳停下腳步,對身邊的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現在原地等待,自己走過來跟尋芳說話。


    “聽說葉大人這兩日很忙。”


    尋芳朝他看一眼,心想他做什麽明知故問?


    “朝中人人都身負要職,哪有個是不忙的?倒是李大人,這兩日不是聽說要帶兵打仗了麽?怎麽這時候還有心情管我們這些人的事兒?”


    尋芳這話是明擺著說李珖多管閑事,語氣也並不多好。


    當初南蠻來犯,尋芳死守丹城。李珖下來攻打後,又是尋芳幫著想辦法,最後多打下來南蠻兩座城池,殺了敵方不少人,李珖這才被朝廷召回。


    雖說李珖現實中跟尋芳不太熟悉,但是聰明人總愛跟聰明人玩在一起,況且二人書信來往多有探討,在李珖跟尋芳的眼裏,原本是已經將對方當成朋友了的。


    但是經過楊雪鬆這麽一件事兒,尋芳對李珖的態度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雖然不至於將李珖看成敵人,但是尋芳是將李相當做敵人的。李珖身為李相的兒子,尋芳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再當成朋友。


    因為大家都曾經有過合作,尋芳也稍稍了解李珖的為人,這才會對李珖說了些無禮的話。


    若是碰到記仇的人,尋芳這會兒可能就是隻裝作聽不見看不見,直接就小步跑走了,根本也不會停下來跟人說話。


    尋芳雖然對李珖的態度不好,李珖卻還是照舊一般對待尋芳。


    見尋芳語氣不太好,他也不過是說道:“也算我多管閑事吧。時勢所趨,我們誰不是隨波逐流?望葉大人不要將整個朝堂的走向遷怒於我一人。楊雪鬆的事情,我奉勸你一句,還是不要管了。”


    尋芳能夠理解趙那邊兒的勢力得罪了李相,李相想要小小教訓趙先生這邊兒的想法。


    但是偏偏牽扯到楊雪鬆,還是關係楊雪鬆生死的事情。尋芳無法冷靜地看著這龍虎相鬥。


    他不過是想要考個進士,混個古代公務員當當而已。忙時也會有壓力,閑來跟二三友人約著喝酒聊天下棋,眼看事情都成了,偏不逢著好時候。


    聽著李珖一這樣平常,半點兒不帶愧疚的說出楊雪鬆的名字,尋芳的情緒很容易就被挑起了。


    但他還是壓抑自己想要暴打一頓眼前人的衝動,隻陰陽怪氣道:“怎麽,難不成李大公子還想把我抓進去不成?”


    他沒有站什麽立場,更沒有動李家的什麽利益,原本跟這件事情是離得遠遠的。


    但是現在他跟葉尋芝還有梁佩恩想要保住楊雪鬆,被李相他們厭惡甚至是陷害,也不是不可能的。


    活在這世上,太多的事情可以違心而為,隻是誰都有不能丟的底線。楊雪鬆的事情,就牽扯到了尋芳的底線,所以他才選擇站出來。


    如果真的到了真刀真槍相見的時刻,尋芳也就隻能拚死一戰罷了。在這之前,隻希望不要牽扯家人便是最好了。


    “葉尋芳,我在跟你說事實。你非要逆勢而為,到最後隻會自嚐苦果。人生於世,你我在權勢之下都是螻蟻。如皇上,如我父親,他們眼裏都沒有這些螻蟻,你硬氣又有什麽用,最後還不是白費力?原本這事兒不需要我出麵勸你,反正楊雪鬆遲早是要死的。我找你說這幾句話,不過是看你還有幾分將才,又曾多次助我的份兒上,我憐你這一身本事,若是走岔了路,那就可惜了。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從此我們也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路,我言盡於此。”


    尋芳知道李珖在說什麽,但是看著朋友赴死而自己這裏無動於衷,這也不是君子所為。


    “正合我意。”道不同,始終是走不到一起的。若要斷,不如此刻斷個幹淨。


    “我初見將軍,是幾年前你南下攻打南蠻的時候。那次遠遠瞧見將軍,隻覺得英氣非凡。之後又聽說你連打勝戰,也卻有相交之心。如今結識,也算緣分一場。我謝你這次告訴我這些,隻是我放不下心中尚存正義,放不下結義之情,實難與你同走這條王霸之路。叫將軍失望了。”


    尋芳說完後,朝李珖鞠躬。拂了拂袖子,接著便走開了。


    李珖見尋芳這一係列說辭跟動作,等尋芳離開後,還朝著尋芳的背影看了許久。


    尋芳不知李珖心裏所想所感,隻是自顧著一路朝前走。


    回到家裏,吃過飯洗漱了便睡覺。


    因為心裏總是想著事情,晚上就是睡的再早也是睡不好。


    或許是因為下午李珖說的那一番話,晚上竟然連做了兩個夢,兩次都夢見楊雪鬆滿身是血,被黑白無常套了鏈子在脖子上,對著尋芳叫喊,說自己冤,讓尋芳為他報仇。


    尋芳被二次驚醒,伸手一擦額頭,發現是滿頭的冷汗。


    遠處鍾樓上響起了鍾聲,這下徹底清醒了。


    於是坐起身來,見綠蘿還在外頭睡覺,也不好吵醒她。便準備自己穿衣起床,早些去打一套拳也好。


    剛坐起來,就聽到風聲“嗚嗚”地在窗外吹著。


    忽然,“嘭!”的一聲,屋裏的窗戶被吹開了。外頭凜冽的寒風一下吹到了溫室裏,冷風裏,還夾雜些許雨雪。


    第172章


    窗戶被風吹的“嘎吱嘎吱”作響, 時不時又“嘭嘭”地響動,敲得人心慌。


    尋芳趕緊披了一件單衣下床,到窗邊準備關窗戶。


    卻見外麵風雪大作, 那雪已經下到人的腳踝處了。風亦是很大,尋芳被迎麵嗆了一口,直冷到了腸子裏。


    他打了一個激靈,趕緊將窗戶關上。


    外邊兒榻上的綠蘿被窗戶的聲音吵醒, 披上衣服, 也是準備來關窗戶的。


    “爺, 怎麽起了?今兒倒是起的早, 還歇會兒麽?”


    尋芳搖著頭:“你起了就幫我穿衣服吧, 我出去打兩套拳。”


    他的眉頭皺得緊,可能是早上沒防備灌了兩口冷風的關係, 早上起來就很難受。想著打兩套拳, 身上熱乎了, 或許就會好些。


    綠蘿於是幫他換上衣服,尋芳到外頭打了兩套拳。身上熱乎了些, 回到屋裏,綠蘿就已經擺上了飯。


    坐到桌前,尋芳拿起筷子, 還未來得及夾菜,便想起了一件事,吩咐綠蘿道:“這幾日太冷了,你替我再找兩件暖和衣服出來, 還有之前的詩經也拿出來,一會兒我給雪鬆送去。”


    綠蘿疑惑道:“前兒不是都送了衣服過去了麽?芝二爺跟梁大爺還有俞大爺都給送了一套衣服,現在又送一套?”


    尋芳想想, 覺得也對,便說道:“那就整理一件外套出來吧。”他就是怕楊雪鬆在牢裏冷。


    綠蘿見尋芳執意要再送衣服,沒得辦法,隻好依他。


    用過早飯,尋芳便去王氏那裏請了安,然後便拿著綠蘿給準備好的衣服包裹去了宮裏。


    有個看管楊雪鬆的官差,見尋芳來了,便對他說道:“葉大人來了,你來瞧瞧吧。犯人身上有些不好。”


    楊雪鬆原先是個官,但是如今已經不是官而是犯人了。


    尋芳聽到“犯人”二字,心裏一緊。之後又強忍這這股不開心的感覺,抱著衣服,感到了關押楊雪鬆的地方。


    到了牢內,隻見楊雪鬆睡在一個擔架床上,上麵撲了被子。


    牢裏很冷,但是多穿一些還能忍受。隻是對病情肯定是不利的。


    “從昨兒起就一直發高燒,之前都在燒,隻是也不嚴重,我們也看不太出來,他身上原本有這麽重的傷,燒也是正常的。前兩日還好,藥都是他自己換的,我們就是按著您的吩咐,將煎的藥材燒了就端來給他喝。每日都是照常,隻是這兩日也不知怎麽的,忽然燒的厲害,昨兒到今天也不見醒來過。”


    尋芳點著頭,了解了一番情況,便讓人將牢門打開。


    那官差聽話地將牢門開了,尋芳便走進去,探了探楊雪鬆的額頭,發現真是燙得不行,他燒的滿臉通紅,看著呼吸都有些困難。


    “大夫開的藥都有按時吃麽?”尋芳邊問著,便查看楊雪鬆的傷勢。


    掀開紗布來看,卻發現他的傷口已經潰爛,竟不像是好轉的樣子,反而越發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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