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麽一瞪,江世傑嚇得一哆嗦,忙不迭擺手,“那個……當我什麽都沒說。”


    程崎又灌一口酒入喉,聲音啞的不像話,“你幹嘛去?”


    江世傑擼起袖子,露出幹淨的皮膚,舉起來,朝樓上的人晃了晃,自信的說,“我要去紋身。”


    “哦,”程崎揉了下疲倦的眼尾,“unrestrained?”


    江世傑嘿嘿一笑,表示默認,“高一的小妹妹覺著紋身特帥。”


    “嗯。別去了。”程崎說。


    “為什麽?”江世傑被凍的胳膊冷,重新把袖子放下來,瞪圓了眼睛,一臉驚奇。


    程崎回答,“陸野等下過來陪我喝酒。估計店不開門。”


    江世傑用九曲十八彎的音調“啊”了聲,臉上露出犯難的表情。


    程崎稍微挑眉,“你有意見?”


    江世傑的腦袋立刻搖成了撥浪鼓,“沒沒沒,當然沒有。”


    氣氛靜了幾秒,江世傑還不走。程崎居高臨下的偏頭看他,語氣不善,“那你還不滾回家在這看什麽?”


    莫名被訓的人在樓下踟躕幾秒,轉身要走,又折回來,小心翼翼問出口,“崎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程崎低低應了聲,拳頭不自覺握緊。


    他仰起脖子,喉結滾動,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那你也別喝太多了,”江世傑縮了縮脖子,小小聲說,“小心喝醉了跑別人家鬧事。”


    不得不說,江世傑的嘴跟開過光似的。


    當天夜裏,程崎爛醉如泥地敲響了倪清家的門。


    第26章 我喜歡你


    雨水纏綿, 在玻璃窗上拖出難舍的痕跡。


    天災要來,野東西的鼻子總是最為靈敏,它們清楚嗅見危險的苗頭, 於是更加癲狂的掙脫枷鎖。


    刹那,犬吠聲遍布整個小城。


    光滑的手臂遮在棉被下麵,置於平坦小腹,倪清躺在床上,長睫毛上下掃動,安靜的盯著天花板發呆。


    現在是淩晨兩點,她失眠了。因為某條瘋狗。


    窗子裏麵,隱隱有鼾聲起伏。向敏君絲毫不被惡劣環境影響, 已然進入甜美夢鄉。


    窗子外麵,雨點密密匝匝, 裹著離奇的風鑽入門縫,把本就關不嚴實的門吹得直撞牆, 砰砰的聲響像槍,在她緊繃的神經上雀躍熱舞。


    煩死了。倪清擰眉,在心裏咒罵一句。而後掀開被子, 抬腿繞開睡在地上的向敏君。


    她披了件菘藍色的毛毯在睡衣外麵, 小小聲走到飯桌前搬了把椅子進去,用椅子抵住了門。


    急促的敲門聲出現在下一秒, 程崎啞著嗓,“倪清,出來。”


    聞聲,倪清下意識動作一頓。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出去之後的後果以及孰是孰非,身體就已經搶先抓起那把撐在客廳晾幹的傘。


    這幾天,北城連日暴雨, 氣溫驟降。


    倪清走到屋子外麵鐵門那裏的時候,程崎正一動不動站在門外。


    他沒有打傘,身上隻潦草的套了一件黑色衛衣和單褲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覺不到冷。


    一門之隔,她停在他麵前,心一橫,硬邦邦的說,“你來幹嗎?”


    他不說話,薄薄內雙直勾勾盯住她的臉。


    她垂眼,沒性子重複,“沒話說我進去了。”話是這樣說,倪清還是把傘柄夾在頸脖間,拿出鑰匙,雙手解開門上係著的鎖頭。


    “嘎吱——”伴隨著幽長幽長的聲響,程崎往前一大步,直直倒在她身上。


    男人頭頂扣著衛衣帽,身上已經被全部打濕,雨水把他染成了比深黑還要黑的靛黑。


    人高馬大一片壓下來,倪清頓感身上一沉。


    不由自主低呼了聲,倪清左手撐傘,把傘舉得老高,右手穿過他的左臂下麵,吃力的扶住他的背。


    和程崎比起來,她太小了。


    以至於他們現在的姿勢在旁人看來,更像是程崎把倪清一整個抱在懷裏,而不是他倒在她的身上,需要她用那對已經洇出好幾粒茄子紺色淤血的腳踝苦苦支撐。


    四周突然湧入一股濃烈的酒味,倪清擰眉,“你喝酒了?”


    “嗯。”他將下巴抵在她的頸窩,在她的菘藍毛毯上碾出皺皺巴巴的褶,似是有什麽惡趣味。


    “喝醉了就回家睡覺,找我幹什麽?”倪清發出冷冷的音調,不是從口腔,而是從鼻腔,有種不屑和清傲在裏麵。


    “程大少爺不是說我不該出現嗎?”


    距離很近,他肯定聽到了她的問題,但他喝醉了,沒什麽比這更完美的理由搪塞。


    借此由頭,他全然不聽懷裏的美人兒薄唇微張,到底在說些什麽。


    他就隻是安靜的抱著她,灼熱的蹭她的耳垂,自顧自的問,“不要隻看他……”


    “也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潮氣落在他的喉,氤在她的耳,倪清感到莫名其妙,“什麽東西……看誰?”


    程崎模糊的重複,“……不要隻看成卓陽,也看看我好不好?”


    這話問的過於曖.昧滾燙,以至於倪清不受控製的將“看”字腦補成了“愛”字。


    由愛生恨她見過,由恨生愛的倒是頭一回聞。


    心裏猛的“咯噔”一下,她脫口而出,“程崎,你、是不是喜歡我?”


    “嗯。”程崎光明正大,“我喜歡你。”


    “倪清,我喜歡你。”他說。


    得到肯定的答複,倪清的脊背忍不住僵直住。


    雨聲和心跳聲同時被引爆,男人的話在她瞬間黑掉的腦袋裏炸開一場聲勢浩大的煙花秀。


    傘骨不聽話,一瞬間掙脫她的手指,在動蕩的風聲下,吹落掉地。她任由他欺身壓在自己身上,心情是說不出來的複雜。


    “我靠,真有你的。自己約老子喝酒,然後趁我睡著跑出來找相好的?”


    還好陸野及時趕到,他氣喘籲籲又略帶憤怒,手撐在膝蓋骨,微微彎腰,支起脖子看對麵二人詭異的姿勢。


    倪清沒心思同他解釋,低頭,不讓他看自己動搖的表情,“……我不是他相好的。”


    “哦。”陸野直起身子,盯著她看了好幾秒,緩慢的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二人,麵無表情,“那你們幹嘛抱在一起?”


    “還不打傘,玩情趣呢?”


    她抿抿嘴,瞪了他一眼,“我說不是就不是。”


    倪清機械的轉了幾下頭,示意他過來,“既然你和他約的喝酒,那你把他送回家吧,我要去睡了。”


    她態度強硬,陸野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最終卻沒說出口。隻是把程崎靠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低罵了句,“操,死重。”


    身上的重量一瞬間得到釋放,倪清捏了捏發脹的脖子,撿起傘,看也不看他們就重新鎖上鐵門,嘴裏念念有詞,“慢走不送。”


    說罷,不等陸野的回答,就徑直進了房間。


    暗巷裏浮著陸野的罵聲,越來越低。


    十幾又或者是幾十秒後,屋子的門再次被打開。


    倪清從裏探了顆頭出來,悄無聲息走到原來的位置。


    齊齊貝齒哈出的汽裏摻雜著水霧,她夾著傘,搓搓凍紅的手,小心翼翼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在街角消失殆盡。


    少女心事被完好無損的藏進揉碎的夜光裏。


    *** ***


    次日,向敏君睡眼惺忪端進房一盤剛攤好的雞蛋灌餅。


    餅皮上麵,蛋清與蛋白交融在一起,變成看起來很好吃的黃色。餅裏均勻撒著黑芝麻,夾著一片脆生生的蔬菜,炒香的土豆絲、胡蘿卜絲,還有蘸著醬滋滋往外冒油的裏脊肉和烤腸。散發出香噴噴的味道。


    將盤子放在倪清的書桌上,向敏君沒立刻走,轉身,腰椎處靠在桌邊,她打了個嗬欠,娓娓的問,“昨晚是不是有人來過?”


    “後半夜我好像聽見門外有人講小話。”


    此時此刻,倪清正坐在書桌前刷題,聞言筆尖一頓,不鹹不淡,“有。”她沉默幾秒,繼續寫,“我去看了,是敲錯門了。”


    對於程崎的存在以及昨晚發生的事,她隻字不提。


    她明白的,她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就算向敏君不拿高考來壓她,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要知道,社會地位不同的兩個人,不可能也不適合在一起。


    她不甘心一輩子留在北城,更不可能跟別人介紹自己的男朋友是混世打牛的社會青年,空有一副好皮囊和鐵拳頭。


    “啊?下次要還有這種情況記得叫我啊。”向敏君瞪圓了眼睛,腰際從書桌上移開,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昨晚來的是誰,“小女孩大半夜一個人出去多危險啊。而且這還是在鄉下。”她擰著眉告誡。


    倪清放下手中的筆,淡淡點頭,“知道了。”


    說罷,她雙手拿起盤子裏的餅,咬一口,味道很好。


    希望接下來的天氣也能這麽好。


    如她所願,周一的時候,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停了。


    不僅如此,倪清的腳傷也好了大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感冒了。許是因為淋了雨。


    “阿嚏——”第一節 課下課,倪清吸了下被擦太多次而有些泛粉的鼻子,伸手又抽了兩張紙擤起鼻涕來。


    紙團丟進桌麵垃圾桶,已經扔滿了。


    同樣感冒的還有程崎。


    不過他沒她這麽嚴重,隻是感覺有些乏力,偶爾打個噴嚏,咳嗽幾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迷人心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餞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餞冬並收藏迷人心竅最新章節